第1章 坠落的童星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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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旧的正在播放一段道歉视频——

    视频里的少年约莫十六七岁,穿着黄色套头卫衣。这件卫衣太过宽松,衬得他的身形越发瘦弱单薄。

    他死死低着头,似乎有人喊了他一声,他才仓惶抬头,露出一张惶恐而憔悴的脸。

    弹幕里,群情激愤。

    许危衡片场耍大牌,损坏剧组财物,快道歉!

    当众殴打许意远,还造许意远的谣,你向许意远道歉了吗!

    自作孽不可活,摔坏记者相的时候,你有想过自己会有今天吗!

    如同所有人期待看到的那样,漫长的沉默之后,少年一点点弯下了他的脊背,用沙哑青涩的嗓音,一遍又一遍,械重复着。

    “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但是,这场大型的声讨依旧没有落下帷幕。

    新的苛责再度袭来。

    你对我家哥哥造成的伤害,是几句对不起就能弥补的吗?呵呵,一点诚意都没有!

    许危衡滚出娱乐圈!

    许危衡退出娱乐圈!!!

    ***

    就在少年出第四遍“对不起”时,的主人姚容睁开了眼睛。

    她正坐在一辆公共汽车上,车里除了她之外,只有司和一对老人,而且都坐在前排,所以坐在最后排的原身才会放心外放。

    将这段已经看了不下十遍的视频暂停,姚容转过头。

    借着车窗倒影,她看清了自己此刻的模样。

    佝偻着背,皮肤粗糙暗沉,头发乱糟糟披在身后,发尾干枯且分叉。

    长期的劳作和生活的贫苦让她看起来有五十多岁,但实际上,她这具身体还不到四十。

    “系统。”姚容在脑海里呼唤。

    叮!宿主你好,我是你妈00系统竭诚为您服务!

    姚容是时空管理局的一名任务者,之前一直在女配部任职,近来时空管理局开辟了新部门,力邀姚容前来坐镇。

    她会穿进书中世界,成为炮灰的妈妈,拯救他们的人生,让他们成为自己人生的主角。

    “传送剧情吧。”姚容提醒。

    原身也叫姚容。

    她年轻时有过一段失败的婚姻,生了一个儿子,取名为许危衡。

    许危衡三岁那年,原身与许父离婚了,孩子被判给许父。

    没过多久,许父又重新组建了家庭。

    女方带来了一个与许危衡差不多大的孩子,名字叫许意远。

    两个孩子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却拥有截然相反的处境。

    许意远的需求永远排在第一位,他可以考得差,可以提出任何匪夷所思的要求,可以尽情撒泼哭闹,从幼儿园起接受的教育就是最顶尖的教育。

    而许危衡的需求,永远都会被无视。

    他是活在这个家里的透明人。

    他甚至不能表现得比许意远更好,只要他在某方面比许意远优秀,就会连着好几天受到后妈的冷言冷语。

    慢慢地,许危衡学会了藏拙。

    接受了足够多的精英教育,随着年岁渐长,许意远变成了别人家的孩子,而许危衡也从藏拙变成了真的笨拙。

    但许危衡也有过一段耀眼的经历。

    六岁那年,许危衡被国内知名导演陈导相中,请去参演了一部名为2050的末世灾难片,在里面扮演一个叫“星星”的孩子。

    电影上映后,2050火了,“星星”也火了。

    无数友因“星星”的童言童语泪洒电影院,笔锋最尖锐的媒体也对他不吝夸奖,称他的眼睛灵动得仿佛会话,陈导更是对他夸了又夸,许危衡是自己心目中的“星星”。

    也许是为了抓住人生中为数不多的美好,初中毕业后,许危衡选择进入娱乐圈。

    凭着一张遗传自母亲的脸,还有2050的参演经历,许危衡刚在公众面前露面时,引发了不少关注。

    但是,当许意远也进入娱乐圈后,事情开始发生了变化。

    两人接同一档户外综艺。

    许意远性情爽朗,才华洋溢,在许意远的衬托下,许危衡像个只会拖团队后腿的废物。

    几期综艺下来,许危衡被骂得越来越厉害。

    随着热度下降,许危衡接到的通告一个不如一个。

    经纪公司见许危衡的人气开始下滑,为了榨干他的商业价值,开始疯狂给许危衡接烂片和通告。

    就在这时候,2050的陈导邀请许危衡拍20502。

    他演男二,许意远演男一。

    不顾许危衡的反对,经纪公司擅自帮他接了戏约,还用合同拿捏许危衡。

    没办法,许危衡只能进组拍戏。

    但当这部号称历时十年、投资三亿的20502上映后,票房口碑双双失利。

    面对公众的谩骂与嘲讽,电影主创团队紧急召开新闻发布会。

    新闻发布会上,被许危衡视为恩师的陈导,公然指责许危衡不配合剧组的宣传;在片场耍大牌,拖慢剧组拍摄进度;摔坏记者相。

    许父在一旁附和陈导的话,并补充在家的时候,许危衡曾经不止一次打过许意远。

    来自亲生父亲的指控,更增加了可信度。

    而许危衡在圈内最好的朋友,直接发了条微博:这一波我站许意远。

    恩师,父亲,好友,齐齐将许危衡逼入绝境。

    在经纪公司的强烈要求下,十六岁的少年被押着站在镜头前,一遍又一遍,为莫须有的罪名道歉。

    而他的经纪人,看着直播间里不断暴涨的热度,拿着和直播平台签好的合同,露出满意的笑容。

    事后,许危衡消失了很长时间,再次出现在公众面前时,是他的生日。

    他鼓起勇气,开了一次直播,对着镜头,独自一人唱生日歌,吹蜡烛,切蛋糕。

    吃蛋糕时,许危衡看了眼弹幕,笑着:“我还是第一次跟这么多人一块儿过生日,你们能不能跟我声生日快乐。”

    然而,弹幕都是骂声。

    许危衡你怎么不去死啊

    仿佛刷屏一般,类似的言论充斥屏幕。

    许危衡又笑了笑,低下头不再话,沉默着吃完蛋糕,关掉直播。

    五分钟后,他站在夜色里,从公司顶楼一跃而下。

    就像星星从夜空坠落。

    他没有留下任何遗言,以至于没有人清楚,他克服恐惧开的这场直播,到底是他向世界做的告别,还是溺水者的最后一次自救。

    公共汽车猛地颠簸了一下。

    刚接收完剧情的姚容下意识握紧,却意外点中屏幕,使得暂停的视频再次播放。

    这个道歉视频是昨天晚上八点上传的。

    姚容凝视着许危衡。

    他一遍又一遍着对不起。

    但不知道为什么,她看着他,仿佛看见一个绝望的灵魂,在一次又一次对她——

    救救我。

    叮,剧情已传送完毕,任务:拯救许危衡,让他感受到幸福

    系统检测到许危衡的自毁值为95,请宿主尽快行动

    ***

    公共汽车还在继续行驶。

    它的最终目的地,是许危衡所在的a市。

    姚容低头看了眼时间,还有半个时才能到站,她往后倚了倚,开始思索现在的情况。

    自从离婚后,原身就回到了d市老家,一个贫困的县城。

    在许父再婚前,他曾经给原身打过一通电话。

    电话里,许父警告原身不要上门去打扰他的新生活,他的新妻子会不高兴,而且原身这个母亲会让许危衡感到自卑。他是许危衡的亲生父亲,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孩子好。

    随后,许父又向她承诺,他能给许危衡提供最好的生活、最好的教育。

    一番敲打之后,许父挂断了电话。

    后来,原身还是去了趟a市,却发现许家人搬走了,许父也换了个工作。

    她找不到许家人,见不到许危衡,这么多年来,只有许父每年发过来的几张许危衡的照片,能让她聊以慰藉。

    前段时间,她发现许危衡当了明星,就一直在关注他的情况。

    昨天晚上,她第一时间就看到了许危衡的道歉直播。

    于是她没有任何犹豫,就收拾了行李,从d市赶来了a市。

    但是——

    她其实并不清楚许危衡住在哪里。

    姚容将屏幕裂了好几条缝的收进外套口袋,在装得鼓鼓胀胀的帆布袋里翻找一通,找到一根皮筋,先将头发扎了起来。

    她又往纸巾里倒了点水,用来擦拭脸上早已干透的泪痕。

    简单收拾一番,姚容看起来总算没有那么狼狈。

    等公共汽车到站,姚容提着帆布包走下车,抬头看着周遭的车水马龙。

    这座城市的现代化气息太过浓厚,她站在这里,有几分格格不入。

    姚容张望片刻,斜前方正好有一家吧。

    她疾步走了过去,让管给自己上了一时的子。

    利用电脑,姚容轻松侵入许危衡的经纪公司,在里面找到了许危衡的住处地址、电话号码。

    将这些信息一一记下,姚容不再耽搁,拎着行李重新走回路边,招打了辆出租车:“司,去富源区。”

    二十分钟后,姚容抵达目的地。

    她在附近的饭馆打包了两份香芋蒸饺和一碗白粥,又随便买了几样配菜。

    出门时瞧见路边有人正在炸鱼干,姚容又买了一份鱼干,这才提着买好的东西走向许危衡住的公寓楼。

    临近公寓楼时,姚容脚步微微一顿,眉心蹙起。

    花坛后、树后、车里,这几个地方全部都藏有人。

    不用想也知道是在盯着许危衡的狗仔。

    姚容仰起头,看了眼九楼的某间公寓。

    那里窗帘紧闭,密不透光。

    她没有上前赶走狗仔,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去看看许危衡的情况。

    95的自毁值太高了,这意味着许危衡随时都有可能陷入崩溃。

    当姚容走进楼梯时,不少狗仔扫了她一眼,又漫不经心挪开,没有在意,镜头依旧怼准了九楼,许危衡所在的那间公寓。

    两分钟后,姚容来到门口。

    她抬敲门,动作不轻不重。

    但她敲了很久,屋里始终没有传来动静。

    姚容试着给许危衡打了通电话,没人接。

    又发了短信,依旧无人回复。

    在直接撬锁和找人开门这两个选项里,姚容正准备选择第一个,突然灵光一闪,蹲下身,在地毯背面左上角的地方摸了摸,果然摸到钥匙形状的突出。

    这个存钥匙的方法,是姚容一直在做的,在许危衡时候,她曾经跟许危衡过这件事。

    刚刚姚容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去摸,没想到

    还真找到了。

    她垂下眼,用别在钥匙扣上的刀划开缝住钥匙的那层布,顺利取到钥匙。

    一打开门,浓郁的酒气扑面而来。

    不大的公寓黑得伸不见五指,连一缕月色都没透进来。

    姚容开了最暗的壁灯。

    借着微弱的光线,她看清了屋内满地的空啤酒罐子。

    这是喝了多少酒啊。

    在沙发上没看到人,姚容直接进了卧室。

    但奇怪的是,卧室居然也没人。

    她退回客厅时,右脚不心踢到地上的啤酒罐子。

    “刺啦”的声音在黑夜里格外嘈杂。

    沙发与墙壁之间留出的空隙里,似乎有什么东西突然动了动。

    姚容迈过啤酒罐子,走向沙发角落。

    果然,许危衡躲在了这里。

    他瘫坐在地上,双腿屈起,双环住自己的膝盖,一米八的大个子几乎缩成了一团。

    这是极其防备,没有安全感的姿势。

    姚容蹲下身子,仔细打量着许危衡瘦削的脸庞。

    他还穿着昨晚直播时穿的那套衣服。

    脸上的妆花了大半,眼尾有大片黑色晕开。

    眉头紧紧蹙起,唇角也绷得极紧,仿佛哪怕在梦里也不得片刻安宁。

    “这角落里,怎么藏了只喝醉的大花猫啊。”

    姚容摸了摸许危衡的头,将夜宵放到桌子上,空着回到许危衡面前,弯下腰,将许危衡抱了起来。

    其实姚容能看出来许危衡很轻。

    但直到她毫不费劲地将他抱起,姚容才清楚他到底有多瘦。

    把许危衡轻轻放到沙发上,姚容回屋里给他拿了床被子盖上。

    做好这件事,她在没有拉开窗帘的前提下,心翼翼开了窗通风,散去屋里的酒气,又将满地的酒罐子都收拾干净。

    随后,姚容走进浴室,拿了卸妆水和卸妆棉,帮许危衡卸妆。

    他不知道到底有多久没有安睡过,明明她的动作不算轻,但他从头到尾都没有被吵醒。

    这一觉,许危衡睡到了第二天清晨。

    他睁开眼睛,意识渐渐回笼。

    许危衡右撑着额头,掀开身上的被子坐起来,看着焕然一新的客厅,有些茫然。

    如果他的记忆没出错,他昨天应该喝了一天的酒,家里怎么会这么干净。

    低头一看,那套满是酒气的卫衣也被换成了舒适的棉质睡衣。

    有他公寓钥匙的只有助理和经纪人,但是他那位经纪人,不剥削他就已经是仁慈。

    看来是助理干的。

    许危衡皱起眉,不仅没有感动,反而有种私人领地被冒犯的恼怒与暴躁。

    他什么时候过要让人来照顾他了!

    自作主张。

    就在这时,厨房里飘来一阵香味。

    长时间没有进食的胃被这股味道刺激,开始隐隐作痛。

    许危衡的肚子不受控制地响了起来。

    许危衡站起身,沉着脸,大步向厨房走去,用力拉开了半掩的厨房门——

    与端着一碗面条的姚容四目相对。

    透过面条氤氲而上的雾气,许危衡打量着姚容,惊疑不定。

    这个中年女人是谁。

    为什么他觉得她看上去格外面善,而且还透着几分熟悉。

    可细想之下,许危衡又非常肯定,他记忆里从未出现过这样一个人。

    但是她看着他的目光却很奇怪,带着一种能让他瞬间平静下来的安抚与通透,又有一种让他鼻尖酸楚的温柔与平和。

    被这样的目光注视着,许危衡脸色缓和下来。

    他揉着宿醉后刺痛的头,一边向外走去,一边随口问道:“你是家政?”

    “不是。”

    “不是!?”许危衡诧异,心中升起警惕,转过半边身子盯住她。

    姚容看向他的目光依旧从容温和。

    “危衡,我是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