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青山白月尖
他着,手里的剑尖离了陆青弋的脖子,沈濯整个人如同喝醉了一般,他踉跄着走了几步,差点没站稳身子,手里的剑尖逐一指向地上跪着悄声哭泣的大臣们。
然而陆青弋却好像没有听见,仍旧跪在地上无波无澜道:“陛下若是怕摄政王醒不过来,大可喂下阿芙蓉,让摄政王暂时提提精神——”
沈濯终于忍无可忍:“滚!”
他这话还没完便已经被沈濯狠狠断,像是触及了什么不可提及的逆鳞,若方才皇帝还有一点点的人形,现下便是完完全全疯得彻底了。
他的心脏噔噔直跳,双颊通红,若是有人敢抬头去看他现在的模样定然不会被吓得一跳;他像是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眉目之中满是藏不住的骇人杀意,像是下一刻就要扑上去啖人血肉吞人筋骨。沈濯用剑尖指着地上的人,厉声:“今天若是有谁敢除了这扇门、敢背着我去找他,那么我当场便要叫他脑袋落地。”
仍有人不死心,出声哀劝他:“陛下——”
恰此时,外头忽然有人来报。
那人像是刚从死人堆里扒拉出来的,浑身上下的血腥气几乎熏得人要吐出来,惹得人纷纷给他让出来一条路:“陛下,刚刚晋州城的人来报,是晋州城破,镇守将领谢从戎已于城上自刎谢罪。”
“咣当——”
沈濯手里的剑砸在地上。
他正欲话,下一刻却被陆青弋眼疾手快一个手刀晕,群臣见此皆惊讶万分,却见林惊云一身玄袍,一步一停从暗门挑帘而出,面色肃穆。
陆青弋扶着昏过去的沈濯,向他略略点头,旋即马不停蹄地出了殿门,将人安置在早已准备好的马车之上。
林惊云走几步坐在沈濯身侧的那把椅子上,扫视一周,随后冷静开口道:“叛贼当前,愿诸位大人与林某同心协力,以保东齐平安渡此劫难。”
群臣面面相觑。
他也不恼,只是接着,“历朝历代逼宫必得师出有名,安王虽定的旗号逼宫,但他定也不能做出诸位所想之事。”
像是得累了,林惊云喘了口气停一停,又:“诸位大人只需按照林某所去做,便定然会护陛下无虞。”……夜幕。重重纱帐。
纱帐之中隐隐可见人影,那人端坐在一局棋盘之前,玉簪束发,脸上却苍白的异常,像是大病初愈一般。
不多时从门外进来一个丫鬟模样的人,隔着纱帐对他颔首道:“北进十数,其余皆在南。”
依言黑白棋各自落子,林惊云开口道:“即刻命上将军前往南门待命,且战且退,不要过多纠缠。”
他顿了顿,像是想到了什么,又:“……陆将军如何了?”
丫鬟回道:“陆将军一行人业已按着您的安排出了白玉京,现在正要南下,已事先安排人在候着了。”
“……我知道了。”
用兵如对弈,黑白两子之间的“气”最为关键。若能看透对方所知所想,便也不难将其各个击溃。
然而,这正是林惊云现下最迫切想要弄清楚的。
他不知道沈孤城为何而反,不知道对方为了什么想要什么——
他的思绪已经开始有些迟钝,背上伤口隐隐作疼,林惊云站起身,摇摇晃晃走到卧榻前,一头栽倒在榻上。
今日撑了这么久,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他的眼眸半开半阖,但很快睡意汹涌袭来,林惊云支持不住,便就此入了梦乡。
陵秋,陵秋。
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往后你的路如何,再与我无关。
山高水长,各自珍重。……“王爷,宫里的御林军一应守在玄武南门,不进不退,安将军只怕其中有诈,派遣奴才过来问问王爷的意思,这是要强攻啊,还是就这么耗着哇?”
沈孤城向宫内远远眺望过去,偌大一座宫城入夜之后便如同深不见底的鬼魅,光是这么看上几眼便会感到一阵压迫感。
沈孤城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忽而来:“你……御林军只是且战且退?”
那人低着头回道:“是。”
沈孤城:“北门如何?”
那人道:“北门一切如旧,御林军似是将兵力尽数集中在玄武门,北门虽是仍在纠缠,但应很快便会城破。”
听到这里,沈孤城不由得眯了眯眼。
不为别的,实在是这种兵行多诡的风格他太熟悉了,熟悉到即便对方尽力隐藏,也还是被他给认了出来。
就好像是深深刻进了骨子里。
——是林惊云。
是那个惊才绝艳的东齐摄政王。
沈孤城没有想到有一天他会站在他的对立面,会将他那些引以为傲的兵法兵书尽数用在他身上,但即便如此,他还是甘之如饴。
不为别的,那个终日被皇帝囚禁在深宫的人终于又活了过来,那个死去多时的白衣皓月的少年终于再次回到了他的视野之中。
不再犹豫,沈孤城当即开口吩咐道:“调集兵力,全力攻玄武门,告诉安如晦不要恋战,只留三千人守在北门。剩下的人一应调到玄武门去。”
顿了顿,沈孤城接着补充道,“回去告诉苏绝意,只今晚,最多今晚,必须要将皇城攻下来。”
——过了今晚,我将会是东齐新的主人,同时也将会是你新的君王。
我会与你同在最高处。
“你呀,是青云巅上的白月尖;是皓雪堆里的梅花屑。是那细雨敲碎在窗前,望进风尘的那双眼——”
这是当初瑶姬那场戏的第一折 。
也是曾经叶鸾凤对瑶姬的一见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