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愤怒，是为什么呢？”

    空灵的嗓音自白薇的身前响起，再次回神时，红月那双兽瞳专注地看着她。

    白薇：“……”

    长刀出鞘，白薇捏紧了刀柄，从地上站起来。

    这一次她不会再对着这个人心软了，如果这个人用了姐姐的皮囊，又或者骨血，她会亲自将那些东西夺回来。

    但她现在的实力还不够强，天级初阶对上圣境，没有丝毫的胜算。

    指甲深陷手掌，白薇深切憎恨这个没有实力的自己。

    红月对白薇没有敌意。

    再次看到白薇，她甚至有一种直觉，或许那个困扰她许久的问题，在眼前这个人身上能够得到答案。

    想到这里，红月朝白薇伸出手。

    “过来我这里。”

    她那毫无情绪的嗓音放缓了许多，像极了温柔。

    然而，就在这个节骨眼上，一道强悍的灵力震动从领域的缺口处传来。

    圣阶武器的光华大作，冰灵力好似一把尖锐的刀，将逐渐合拢的暗红色领域再次切开。

    “白薇！”

    从缺口处传来了巫白霜的喊声。

    听到熟悉的嗓音，白薇没有丝毫迟疑，朝着缺口的方向转身奔去，对红月的话语置若罔闻。

    这一刹，红月的瞳仁紧缩。

    伸出的手停顿在空中，她朝着白薇的方向追去。

    莫名的感觉冲击着红月的意识海，在此刻，她竟忘了自己身处领域当中，明明可以操控任何灵力困住白薇，却用了最笨拙的方式——用手阻拦。

    红月的手未曾进入兽化，但指甲却依旧锋利。

    在她想要伸手抓住白薇时，指甲轻而易举的破开了白薇的护体灵力，划破了肩膀的皮肤。

    只是薄薄一层，但血的味道在空气中散开。

    【你有一个妹妹……】

    红月整个人僵在原地，猩红的兽瞳隐约染上了涣散的神采。

    被指甲划破肩膀的白薇忍下了痛楚，也察觉到了身后属于红月的气势。

    被抓住后就走不掉了。

    白薇咬牙，反手便将手中的刀刃朝后斩去。

    以她天级初阶的实力，要斩到圣境强者简直就是痴心妄想。但也比什么都做不了任人宰割要强！

    白薇是这样想的。

    “噗嗤——！”

    刀刃破开血肉的闷响。

    白薇愣住，出乎她的意料，她的刀竟然斩伤了红月？

    怎么可能呢？

    红月明明是圣境强者不是吗？

    白薇心底震惊极了，可未等她转头去看红月的状况。一股温和却不容抗拒的推力落在了白薇的背上。

    白薇被这股力量推出了领域。

    正好，在缺口处准备进来救人的巫白霜见状，则直接将白薇带了出去。

    虽然眼前的景象和巫白霜想象的不太同，但能不和红月交手就能救出白薇显然对他们十分有利。

    巫白霜带走白薇后，红月有些反常。

    她没有扩张自己的领域，反而收拢了起来。也没有追击他们。

    光明教会因为这件事被惊动，但比起事态的进展，那些赶过来查探消息的守卫也只能算姗姗来迟。

    巫白霜等人尽数撤离，只有开着领域的红月伫立在半空之上。

    “神女大人！”

    身穿银白色盔甲的守卫恭敬地开口。

    红月低垂着眼眸，繁复的蔷薇花藤簇拥着她，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

    “神女大人！神主有事找您……”

    不敢向红月询问动静缘由的守卫犹豫地继续道。

    “……”空气寂静无比。

    就在守卫纠结是否需要再次出声询问时，一道沙哑的嗓音从半空处传来，“让他来见我。”

    “……啊？”

    守卫发出了一声惊呼。

    “让神主来见我就是了，听不懂吗？”

    红月的嗓音似乎带上了愠怒。

    守卫下意识地开口，“神女息怒，属下这就去禀告神主大人。”

    发生了这样的动静，神主不可能没有察觉。但是第一时间他仍然没有出面，不是因为不想，而是不能。

    万城那场战役，万坤将神主的身外化身碎，至此神主的活动范围受到了限制，他不能再离开供奉他的那座神殿，除非新的身外化身重新凝聚。

    重新凝聚的最快时间，还要再等七天。

    无视了神主的命令，红月收拢起了自己的领域，但依旧存放在那处庭院，任由蔷薇花藤汲取其中的养分。

    做完了这件事，红月下意识的看向自己的胸腔还有手指。前者被刀刃斩开一道狰狞的伤口，此时正在飞快愈合，后者还残留着白薇的血迹。

    【你有一个妹妹，要保护好妹妹。】

    【你的名字叫白蔷。】

    游离在破碎意识海中的情感记忆被唤醒，缺失掉的空白终于被补齐。

    “母亲……”

    “妹妹……”

    “白蔷……”

    降生之初，生而为人的记忆斑驳，魔兽的血脉影响着她。如今，被烙在血脉中的羁绊觉醒，连带着她那份生而为人的记忆。

    红月的目光深沉又厚重。

    她是白蔷，可再也不能是曾经那个白蔷。

    苏醒记忆之后，伴随而来的是深切的痛恨，还有深沉的思念。

    痛恨自己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思念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家人。

    “……”

    木已成舟，再深的痛恨也无法改变过去的事。

    红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知道光明教会的许多秘密，还有神主与所谓的光明神他们的目的，甚至包括她现在这副身躯也是。

    她已经深陷泥沼之中，但是白薇还没有。

    她的妹妹，是她在这世间最后的亲人。

    等红月冷静下来后，神主的传音符被守卫送到了她面前。

    神主的虚影显露在半空，眉目之间的慈悲之色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愠怒。

    “红月，这是怎么回事？你破坏了温室。”

    “温室是什么？”红月收敛起情绪，猩红色的兽瞳注视着身前的人影，“那本是我诞生之地，即是我的巢穴。”

    “你、你……”神主被红月的话语乱了思绪。

    魔兽的确是有圈占领地的本能，他在红月的身体里融合了许多种高级魔兽的血脉。但是温室之中培养的东西，可都是他这些年的心血，如今全都被红月的领域吞噬，不心痛是不可能的。

    “剩下的七日内你必须待在祭坛中，哪里也不能去。”神主到底还是退了一步，就算那些养分都被红月吞噬，只要祭典顺利进行，他也不算亏。“不然你永远都无法得到答案。”

    “哦。”红月应了一声，听不出她的情绪。

    “不过，你为什么从祭坛中离开？”神主忽然产生质疑。

    温室受到破坏，红月暴走，总归要有一个理由。

    “我饿了。”红月面无表情的到，“祭坛里没有合适的养分。”

    “……”神主的虚影短暂的沉默了一会儿。

    为了祭典，他已经持续很久没有给红月准备圣物滋养。在这个阶段，比起让红月更加强大，不如彻底控制她来得收益更大。

    断了养分后红月最初表现出无所谓的模样，没想到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现意外。

    “是我疏忽了，我会令人给你准备合适的养分。”神主叹了一声。

    “我要圣境的。”红月的眼眸注视着神主。

    “什么？”神主的语气充满了惊诧，他从未听过红月这样无理的要求。“天级巅峰是最高的养分，圣境不可能。”

    “无用之人。”红月面无表情的着极其嘲讽的话语。

    神主的脸色又黑了一个度，若不是红月没有生而为人的情绪，他估计会以为红月在嘲讽自己。

    红月现在的实力已经超过了普通圣境的范畴，或许快要抵达下一个大境界。这时候吞噬一些天级巅峰的修炼者的确是有些不够看，但是圣境修炼者给她当养分，这样的条件太过苛刻。云夕大陆的圣境强者屈指可数，就算能抓到一名圣境修炼者，神主也会更倾向于将其炼制成傀儡，而不是红月的养分。

    不过，当务之急是稳住红月。

    神主深吸一口气，“我会替你留意，当下先以祭典为重。”

    等祭典过后，这个不怎么听话的兵器，将会彻底被他掌控。并且，他还能从神殿之中解脱出去，彻底逃离当初从日月大陆过来后，与光明神立下的誓约。

    传音结束了。

    神主的注意力仍然在红月和祭坛上，并没有发现光明教会中已经潜入了盛云学院的人。

    他虽然知道盛云学院会与光明教会有一战，但战期被神主定在祭典结束后，在这之前，光明教会暂时不会对盛云学院出手。

    *

    另外一边。

    巫白霜带着白薇从红月的领域中撤退，与其他人汇合在光明教会的边界，算随时突围出去。

    “好像……没有什么动静的样子，光明教会没有调动人手的迹象。”万巳负责警戒，但观察到的全是平静的光明教会。预料中的追捕和动乱并没有传来。

    “红月除了扩展领域外，没有动手。”巫白霜回忆着刚才的战斗，他带回白薇异常顺利，很难猜测红月的动机，更何况万坤也过，红月是个特殊的个体，她可能不具备独立思考的能力。

    “是的，她刚刚很异常，我的刀甚至还伤到了她……”白薇也开口道。

    白薇的话语令其他人都颇为诧异，红月是圣境强者，能够伤到她的力量，起码也要同一水平才算合理。

    白薇自己也不清楚，“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巫白霜的目光落在白薇身上，他有一个假设，作为直系姐妹，白薇和红月之间应该有很强的血脉感应。

    但这也仅仅是假设，未曾证实。

    保险起见，巫白霜决定走一步看一步，“先来交流各自获得的线索，再考虑是否撤离光明教会。”

    因为没有和光明教会产生大冲突，加上红月离开了祭坛，褚炎索性将祭坛上下能去的地方都查探了一圈。他回到巫白霜身侧时，也正好赶上了众人紧急集结的时间。

    首先，祭坛有光明教会很重要的东西，关键之处还要结合祭坛的图纸来判断，图纸目前只有炼器师们见过。

    “关押炼器师的地牢我们没有找到，但是找到了关押驯兽师的地牢。”宗幕在这时开口，“驯兽师被光明教会的人控制，负责给他们驯化各种等级的魔兽，几乎覆盖了半个迷失沙漠。当初我们坐大鹏前往云城的路上，遇到的那批黑翅鸟也是光明教会的手笔。”

    “红月在开领域之前，我们在那处庭院中找到了圣物，一共五个，混杂了很多气息，那东西可以吸收修炼者的本源。”

    “那是日月大陆才会有的魔植。”褚炎的传承记忆明显要比凌寻的认知宽广，“不过这种魔植在明面上，早就绝迹了，只有一些传承深远的势力才有可能保存。”

    “光明教会应该是光明神殿的势力分支，在我从日月大陆过来的时候，光明神殿早就是日月大陆的第一势力了。”凌寻。

    “和我们定下十年约定的也是光明神殿。”风燕青补充了一句。

    “现在看来，光明神殿并不算遵循先前的约定。光明教会中也会有他们的痕迹。”

    “再冒险隐藏两天，找到炼器师，得到祭坛图纸。想办法破坏掉光明教会的祭坛，还有他们用来控制傀儡圣职者的药剂。”

    巫白霜最终做出决定。

    他有预感，这场战役可能不仅仅关系到云夕大陆的动乱，还有日月大陆那边势力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