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小青不喜欢靖哥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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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青自然不知道去了很远的地方是什么意思,屈词却是猜了出来,大娘的儿子应是死了,她不想让余青这个傻子知道死亡的残酷,于是采用了普遍的善意谎言来粉饰它。

    屈词并不是一个喜欢多愁善感的人,句不中听的话,他的心是冷的,毕竟在他成长时,灌输到他身上的从来就只有冷漠无视和厌恶,在这种条件下长大的他,又怎么可能会是热情善良的性格。

    可离开时,他瞥过大娘那双通红的双眼,踩到门口的脚又转了回去。

    少年伸手抱住大娘,轻轻地拍了拍这位老妇人的背,笨拙地安慰道:“大娘别伤心,他会回来的。”

    要是搁在以前,屈词怎么也不会出这种有悖常理的话,死人不能复活,逝去的生命不是凋谢枯死的花,给予一点水分也许就能重焕生机,死了就是死了,长埋于地下,经由时间迁移,化为一具枯骨,再成为一抔黄沙,什么也不剩。

    但毕竟他自己也了,这是以前,而现在的屈词表示,他自己都成了死而复生中的一员,再什么人死不能复生那纯粹就是在扯。

    这就好比要一个神去相信无神论,这不纯属扯淡么。

    屈词尚且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复活,不过这件事想必不会很简单。

    死亡和新生是宇宙中两个亘古不变的真理,然而如果当死亡被抹去,复活成为常态,那么宇宙间的平衡势必被破,届时人口激增,资源分配不均,动乱四起,毁灭会成为唯一的主旋律。

    所以他的复活肯定是个例外,至于这到底只是个纯粹的意外,还是其中藏着不为人知的猫腻,他还不知道。

    而对大娘的话,就当是来自于一个傻子的安慰了吧。

    大约是太过于思念儿子,大娘被他这么一抱,眼泪瞬间就止不住了,从喉头滚出两声呜咽,身体更是抖得宛如风中落叶。

    少年感性,他自也没有阿娘,大娘想儿子,他想阿娘,被大娘那压抑的哽咽声感染,下一刻嘴一瘪,也掉起了金豆豆。

    后续自然又是大娘安慰他一番,他安慰大娘一番,后来走时,大娘还给了他一条自己手织的大红围巾。

    出了店门,少年还有些闷闷不乐,没走两步,他突然就停下不走了。

    冬日有积雪,外面冷得很,桃花村来城里都是山路,不好走得很,杨虎怕冷,也不愿意出门,于是杨虎只带了余青一个。

    寻常他都是让少年拽着他衣摆,可今日不知怎地,街上的人多得一眼望过去全是密密麻麻的人头,他怕少年走丢,于是一手抱着少年的冬衣,另一只手和少年牵在了一块。

    感受到来自少年的拉扯,杨虎停下步伐,回头一看,少年耸拉着嘴角,脸上也没了来时的欢笑。

    没等他询问,少年抽抽鼻子,可怜兮兮地道:“虎虎,阿青想阿娘了,可是阿青没见过她,也不知道她在哪里。”

    余青的阿娘是个只存在于传言中的女人,别余青没见过,桃花村里除了余大鱼自己,也没有第二个人见过,那个苦命的女人在生余青时难产而死,只来得及看一眼刚出世的儿子,甚至都没能给他一口奶水,就已与世长辞。

    杨虎是个男人,他能给余青的东西不多,其中当然不包括母爱,他不能给余青找一个阿娘,更不知道在此时此刻,他该怎么去安慰一个想念阿娘的少年。

    他沉默地看着余青,而后眼角余光瞥见了街边卖糖葫芦的贩,开口问道:“要不要吃糖葫芦?”

    屈词:“???”

    讲道理现在你不应该好声好气地先哄一下我吗?一个想念妈咪的可怜是多么的脆弱,就应该先亲亲抱抱举高高,再拿好吃的好喝的去诱惑,怎么到你这儿就直接跳到最后一个步骤了?

    那亲亲抱抱举高高是被你吃了吗?

    屈词心里掀起一片吐槽,然而话最后到了嘴边,却是:“哪里有糖葫芦?”

    杨虎见他注意力被转移,自然是牵着他走到贩摊子前,给他买了一串糖葫芦。

    实话比起现代的糖葫芦,古代的糖葫芦要简单粗暴得多,没有漂亮的包装,也没有五花八门的种类,就只是山楂串起来,上面裹上一层糖衣。

    而这个时代的糖准确来也算得上是个精细物,所以那层糖衣并不怎么甜,反正一尝就是那种便宜货,不过倒是山楂个头又大又甜,甜中还带了点点酸,很是开胃。

    屈词一口一个山楂啃得不亦乐乎,先前那点悲春伤秋的情绪彻底被他丢到了屁股后面。

    大概是余青做久了,本人也变得有点傻乎乎,此时他牵着杨虎的手,边吃糖葫芦边左顾右盼,一一观察着周遭的事物。

    现代其实也有不少古街古巷,不过那都是经过无数次翻新后的结果,一砖一瓦一户一型都带着浓烈的现代风,偶尔才能从中窥见几分古香古色的影子。

    然而真正站在古时的大街上,看着木板做成的摊,穿着麻布粗衣的贩,以及街上身着长裙头戴珠链的姑娘,屈词才终于有了置身其中的既视感。

    少年两颗葡萄似的眼睛在眼眶里乱飘,一会儿牵着他道左边看看,一会儿牵着他到右边看看,满脸都写着新奇。

    这要是杨虎,杨虎肯定不会这么惯着,可换了个人,他的包容心也有所见长,他想着这兴许是少年第一次上街,难免对所有东西都有几分好奇,看看也不碍事。

    屈词逛了大半条街,发现街上有一半的摊子都在卖同一件物品,那就是铃铛。

    各种各样大不一的铃铛挂在摊上,风一吹就叮叮当当地响,那声音甚至都隐隐有盖过整条街的驾驶。

    少年很是好奇,于是不解地问男人:“虎虎,为什么有这么多铃铛呀?”

    杨虎刚想跟他解释,另一道男音却在他之前插了进来:“因为今日是铃铛节,相互钟情的男女会在这一日互赠铃铛,也会有人用赠铃铛的方式来表达自己对另一人的欢喜之情,在铃铛节,铃铛就是感情的寄托物,是以街上都在卖铃铛。”

    两人闻言抬头,眼前人不是别个,正是许久不见的魏靖。

    他并不是一个人,身旁还跟着钱翠翠。

    大约是应铃铛节的景,这两人穿得都很是……花枝招展,魏靖很喜欢搞什么文人风骨这一套,以往穿衣服不是青色就是白色,反正以一切单色为主,务必要让他自己看起来有‘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那个调调。

    而今天他穿了淡粉,衬着那张俊逸风流的脸,里里外外都写着白脸三个大字。

    还有钱翠翠,这货平常就要装大家闺秀,穿衣扮自然也要向城里的大家闺秀靠拢,走的是清新淡雅那条路,然而气质这玩意儿有天生也有后养,前者靠家世靠血脉继承,后者靠钱靠言传身教,钱翠翠两不沾,光学了外在没学着内在,都不要开口,只要一走路,那骨子里的粗鲁就暴露无遗。

    更何况她本来就不白,穿淡色时肤色对比强烈,今天还穿了身大红,当真是一眼看过去眼睛都要瞎了。

    别人都是美女和野兽,她和魏靖站在一起,那就是现场版的野兽和美男。

    就她这样,屈词见着就要逃得远远的,生怕跟她站在一起拉低了自己的档次,让别人以为自己和她有相同品味。

    偏偏魏靖还要跟她一同上街,他都不知道魏靖是怎么劝服自己跟她站在一块的。

    这么想着,屈词看魏靖的眼神都暗戳戳带上了一丝怜悯。

    魏靖酱,为了钱你真是牺牲了太多!

    “靖哥哥!”少年看见魏靖,乖巧地喊了一声,眼里也亮晶晶,高兴的情绪一览无遗,“你回来了!”

    这声甜甜的称呼落到杨虎耳朵里,成功叫男人那张脸上的一丝笑意消失了个干净,瞅着少年满是笑意的脸,他心里不知为何特别不是滋味,还有些酸溜溜。

    靖哥哥靖哥哥,叫得这般亲热,自己养了他这么多天,好吃好喝地供着,还给他买新衣裳,都没听过他叫自己一声哥哥。

    男人眼神落到魏靖身上,嫌弃和厌恶的情绪在眼底汇聚,一个大男人穿得比姑娘家还粉嫩,细胳膊细腿不,一看就是白脸,像这样的货色他一只胳膊就能拎起来,一只手能五个,用不了多少力气就能直接掐死。

    大概是又想起村里传的那些余青喜欢魏靖的传言,男人脸色就更冷了。

    这人这么弱,到底有哪一点值得余青喜欢?

    魏靖也是第一次正面见到杨虎,这男人人高马大,站在他面前带来的压迫感十足,魏靖无端端地就感到一阵心慌,匆匆对视一眼就急忙挪开了视线。

    果然村里人的没错,这男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魏靖往后退了些,直到新鲜空气涌入鼻腔,这才镇定了许多,他发现杨虎好像对余青格外在意,甚至还给余青买了新冬衣,又因为余青对他露出了不悦姿态,心里隐隐有了猜测。

    他重新看向余青,脸上的笑容温柔至极:“已回来几日了,却都不见你来找我,青是不喜欢靖哥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