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良泡在池子里，不敢动。

    枫池的水不深，将将没过他的胸口。

    崔呈衍被两个大白馒头吸引了注意力，他大手一捞，惊喜道：“真的是馒头耶！”

    温良紧张地看着他，大气都不敢出。

    “媳妇……”崔呈衍捏着被水浸湿的大白馒头，好奇地量着温良：“你现在看起来……好像跟平时有些不太一样诶。”

    猝不及防的落水让温良的妆花了，发髻也散了。再加上湿乎乎的里衣紧贴着身躯，只要不是个瞎子，都能瞧出异样来。

    温良心里一紧，脑中只剩两个字——

    完蛋。

    崔呈衍只是心智未开，又不是不辨男女！

    他到底该怎么办？！

    “我……”

    温良觉得自己不能再沉默了，可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该什么才好。

    事已至此，避无可避，再找理由搪塞未免显得过于心虚。

    “啊，我知道了！”崔呈衍兴奋地拍手，像是有什么惊奇发现。“媳妇你和我一样，是男子！”

    ……

    温良真想直接沉尸池底。

    这傻子怎么还兴奋上了！难道还要表扬他很聪明吗？！

    美娇娘变糙老爷们，横看竖看也是一件人间惨事，怎么搁傻子这，好像全都不是事儿？难不成还以为在玩换装游戏呢！

    “真的吗真的吗？”傻子在他身边叽叽喳喳地问个不停。“媳妇你真的是男子吗？那你叫什么名字啊？家住哪儿？还有还有！你为什么要……”

    傻子的关注点奇奇怪怪，叫温良都不知从何起。

    哑口无言的温良终于下定决心，他抬起头，凝视着傻子的眼睛，认真道：“没错，我是男子。”

    “所以，声带受损是假的。”温良深吸一口气。“那是我怕你发现，骗你的。”

    最大的秘密被揭穿，气氛刹那间变得凝重起来。

    温良紧张地观察着崔呈衍的反应，可是这个傻子不但没有意料之中的惊慌，反而歪着头对他：“那媳妇为什么要骗我呢？”

    啊？做贼心虚的温良一时没反应过来，茫然地睁大了眼睛。

    “况且……媳妇是男子还是女子，有很大的关系吗？”傻子的眼神中流露出几分困惑。“娘过，媳妇是会陪我玩的大姐姐，既然能陪我玩的话，大哥哥还是大姐姐……有区别吗？”

    “大哥哥，”傻子不知何时来到了他的身边，在他耳边低语。“你是好人，不会害我的，对吧？”

    傻子的那样真诚，让温良感到有些心慌。

    他怕被当做坏人，也急于自证：“我……我不会！”

    傻子似乎在温良的耳边笑了笑，温热的气息全数喷在了他的耳根。

    刹那间，他满脸通红，双腿一软，险些没站住。

    “那你也不会丢下我……对吧？”

    傻子用未受伤的左手揽住了往下沉的温良，露出了两颗尖尖的虎牙。

    ☆

    “啊啾！”

    “啊啾！”

    “啊啾！”

    温良的伤寒还没好透，不过目前看来，隐约有复发的迹象。

    方才，玉见他浑身湿透地从枫池中跑出来，大惊之余还不忘找件斗篷帮他披上，这才让他有惊无险地躲进了厢房。

    枫园的丫头婆子虽然不多，但万一给人撞见，那就是百口莫辩。

    傻子的话仍叫温良心跳不止。他虽然明白，目前只有安抚好崔呈衍，他才有可能在暴露身份后留下来。这几乎是他唯一的机会，可不知为何，在面对傻子的一片真心时，他就是不出话来，甚至……甚至落荒而逃。

    傻子的发问，温良不敢，也无法回答。

    替嫁本就是权宜之计，傻子对他只不过是雏鸟情结，日后他接触的人多了，自然就会把自己忘了。到那时，温良早就不知去往何方了。

    其实两句好听的就能糊弄过去，可他不想再骗他。

    一个真诚待他好的人，不值得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他欺骗。

    吱呀——

    门被推开的声音。

    温良以为是玉煮姜茶回来了，推开被子就要下床。

    “……”

    话到嘴边的温良，硬生生地将它吞了回去。

    穿着整齐的傻子就站在他面前，身上还散发着沐浴过后的热气。

    只是他表情严肃，抿着嘴，一言不发。

    温良从未见过这般模样的傻子，心里忍不住揣测——

    他这是……不高兴？

    “少奶奶！姜茶煮好了！”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咦？怎么锁门了？”

    要命！

    居然还会锁门了，那定是很不高兴了。

    “少奶奶！少奶奶！”玉着急地拍着门，“你在里面吗？”

    虽然外人都崔家的少爷是个傻子，可温良从来没把他当傻子看待过。

    闹别扭的孩子最难哄，他现在该怎么办呢？

    温良不敢出声，也不敢动。

    “少奶奶！你可别吓我——”

    玉正欲撞门，却见门忽然开了。

    “给我。”崔呈衍。

    语气梆硬，么得感情，上一次见到这样的少爷，还是在少奶奶晕倒的时候。

    玉的脑筋转得很快，她迅速地联想了前因后果，大概猜到了发生什么事。

    “少奶奶受了凉，须暖暖身子。”玉将姜茶奉上，恭敬道。“玉不扰少爷和少奶奶休息了，有什么事少爷再吩咐便是了。”

    然后头也不回地火速逃离了。

    崔呈衍端着姜茶，轻笑一声。

    识时务者为俊杰，以前他怎么没发现，玉这样能干？

    等崔呈衍回到屋里的时候，温良已经重新回到床上，并把自己裹成了个粽子。

    崔呈衍觉得有些好笑，上次自己这样做的时候，他是怎么的来着？

    “媳妇，你把自己闷坏了怎么办呢？”

    温良听见了崔呈衍的话，惊讶地掀开了被子，“你不生气了？”

    “我生气的。”崔呈衍故意板着脸，一脸不高兴地道。“媳妇答应了帮我搓背，但是自己却跑了。”

    温良心虚：“我……我不是叫了崔安……”

    他刚跑掉就让玉叫崔安去服侍崔呈衍了，一点都没耽误事。

    崔呈衍的伤手不能沾水，也不知刚才那番胡闹有没有碰到。

    “你手没事吧？”温良紧张地拿起他的右手看了看。“崔安应该给你换过药了吧？”

    见温良如此紧张，崔呈衍弯了弯嘴角，心情似乎有些好转：“嗯，换过了。”

    “那就好……啊啾！”

    温良一边揉着鼻子，一边：“你快离我远点，伤寒会传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