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我是你前夫。”
风临渊求偶期未过, 需得夜夜都去那清池泡着。第五日晚,玉简亮起,那头的萧子慕:“师弟, 荒古秘境三日后开启。”
“我知道了。”风临渊完,关了玉简。
荒古秘境乃上古秘境之一,其间凶险无比,数千年来, 无数弟子有去无回,后来仙门直接下了禁令, 不许再进入荒古秘境。每每秘境开启, 由四大宗门联手设下封印。
上次封印荒古秘境是两年前的事了。
风临渊化回人身。菩提慌慌张张走过来:“龙君,结界有异动。”
罩着宅子的结界上残留着灵息,来人试图在不惊扰他的情况下开结界,失败后悄悄离开,连痕迹都未清理干净。
“看清是何人了吗?”风临渊问。
菩提摇头。
风临渊放出神识,面沉如水:“君少疾。”
*
荒古秘境里有只老凤凰, 缩在秘境里几万年不出门, 风临渊封印秘境时,留了个秘洞,可直接通往荒古秘境。他算趁着这次封印秘境的机会, 再次进入秘洞。
有人在觊觎着花羡鱼,他不放心把花羡鱼留在宅子里, 更不忍心再将花羡鱼封印回混沌珠。权衡再三, 他决定带花羡鱼进入秘洞。反正这些年来, 他借着封印秘境的机会,数度往返秘洞,已摸清楚路线。
花羡鱼是个喜欢凑热闹的性子, 听探险秘境,当即连连点头:“我要去!”
当二人站在秘洞入口,风临渊提议化出龙身,由她骑着飞进去后,花羡鱼就后悔了。
风临渊当初往返秘洞,并未想过有朝一日会带着花羡鱼前来,因此没有留下传送阵据点。他沉思片刻,取出一条白绫:“只能用此法了。”
花羡鱼盯着他手里的白绫,莫名觉得似曾相识。
风临渊见她并无反对,递出白绫,自己化作一条银色巨龙,匍匐在地。矫健的身姿,粗壮的前爪,华美的龙尾,无不彰显着属于神龙的力量,令人望而生畏。
花羡鱼屏住呼吸,心翼翼攀上巨龙的身躯,跨坐在它的身上,还顺手摸了下它银白色的龙须。她展开白绫,系在脑后,蒙住双眼,而后心翼翼在黑暗里摸索着,抱住巨龙冰冷坚硬的龙角。
“坐好了吗?”巨龙开口。
“好了。”花羡鱼点头。
巨龙化作一道银光,掠入秘洞,花羡鱼紧张地抱紧龙角,半个身体前倾,贴着巨龙健硕的身躯。
周遭并无风声,是风临渊早已在她身上施了防护的咒术,她什么也听不到,只能根据猜测,他们所经之地,必是凶险万分的。因为她感觉身下的巨龙在忽上忽下的闪避,偶尔还有刺目的金色火焰穿透白绫,刺破她眼前的黑暗。
起初,花羡鱼的心是悬着的,毕竟是上古秘境,风临渊就算是神龙后裔,初出茅庐,未必事事都能兼顾。
事实证明花羡鱼的担忧都是多余的,时间分分秒秒无声地流逝着,她适应状态后,了个哈欠,迷迷糊糊趴在巨龙的脑袋上,差点去找周公下棋。
初步估算,至少用了六个时辰穿越这个秘洞。花羡鱼被风临渊放下时,饿得前胸贴后背。还好她出发前就包了干粮,她生起一堆火,撒了自带的调料,开心地烤着饼。
饼是西街的刘师傅烙的,花羡鱼吃过整条街,经过几番比较,确认刘师傅的手艺是最好的。
金黄色的大油饼在火舌的舔舐下,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旷野空阔,星幕低垂,风临渊招来一片乌云,悬在头顶,哗啦啦下着大雨,冲刷着周身的脏污。大雨的清洗下,被火烤得乌黑的巨龙,逐渐褪去浑身的污迹,露出本来的面目。
花羡鱼咬了口饼,寻思着风临渊还有这样的本事,以后出门在外,她想洗澡,就不用愁了。
风临渊洗完澡后,恢复人身,披着湿漉漉的长发,行至火堆前。
花羡鱼递给他一块饼。
他:“我不饿。”
花羡鱼四处张望:“我们此行是来找老凤凰的,可是这里寸草不生,连个鬼影都没有。”
两人烘烤的火,还是花羡鱼用火符烧出来的。
“凤凰栖于梧桐。在此歇一夜,明日出发。”风临渊耗损灵力,需要休养生息。
夜寒,风露重,花羡鱼的修为还不足以抵抗这里夜间低温的侵袭。风临渊搂着她,倚靠在两块巨石的缝隙间,用自己的体温替她取暖。
日升后,气温迅速回升。风临渊已休养得差不多,二人故技重施,由风临渊载着花羡鱼,飞往他的那株梧桐树。
巨大的梧桐树犹如巨伞擎天,树下芳草幽幽,遍开奇花。花羡鱼落地后,采了几株香花。
朝阳染红天边的云彩,花羡鱼趴在斑驳的树影间,好奇地盯着不远处的梧桐树。她采来的鲜花,被风临渊编成花环,套在她头上。
过不久,就见一只五颜六色的凤凰飞出梧桐树,振翅掠向长空。长长的尾羽拖曳着绚烂的痕迹,在天幕间划出一道金色的流焰。
那光芒比花羡鱼以往见过的任何光芒都要灼目,连天上的金日都被衬托得黯然失色。火焰经过的地方,漂浮的流云仿佛都跟着燃烧起来,看得花羡鱼连连感叹:“火烤上古老凤凰,隔壁孩都馋哭了。”
风临渊笑着堵住花羡鱼的唇,低声在她耳畔:“那老凤凰气得紧,别让他听见了。”
几万年的老宅男,多多少少都是有些心理变态的,花羡鱼闭紧嘴巴,点点头。
老凤凰盘旋一周后,仰头发出清越的凤鸣,爪子拎着两壶酒,飞了回来。
风临渊抱着花羡鱼滚进浓密的草丛里,二人枕着丰茂的碧草,仰头看澄澈的云空。
“在想什么?”风临渊问。
“我在想,拔凤凰毛,和拿凤凰泪,哪个才是地狱级的难度。”花羡鱼很喜欢老凤凰的那身漂亮的彩羽,想薅几根回去做毽子。但这个念头只限于想一想,光是凤凰的涅槃之火,就足以烧得她骨头渣渣都不剩。
花羡鱼:“话,凤凰会掉毛吗?”
捡几根回去,也行。
风临渊忍不住捏捏她的耳垂。
“他的涅槃之火,恰是你的弱点,想拿到凤凰泪,咱们只能智取。”花羡鱼又道。
“你有什么好法子?”风临渊突然想听听花羡鱼的脑袋瓜子里有什么奇思妙想。
花羡鱼皱着眉头思索半天,突然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不就是凤凰落泪吗?这个简单,咱们在他门前放一把火,熏哭他。或者,起个大铁锅,爆炒辣椒,辣哭他。还有,还有,我这次出门带了不少话本子,咱们专捡些虐心的,日日在他屋外诵读。”
风临渊啼笑皆非:“他自神魔大战后就隐居于此,早已心如磐石。”
“这样嘛。”花羡鱼道,“再给我些时间,我试试能不能炼出那种吃下后就会悲从中来、痛哭流涕的丹药。”
“没那么多时间了。”
“要不粗暴点,我们趁他睡觉,劫了他,暴揍一顿。”花羡鱼绞尽脑汁,“他这么能,这个好像不太容易,柿子还是捡软的捏,咱们把他的情人捉走,逼他交出凤凰泪。”
“他没有情人。”
“那他是一只了几万年光棍的老凤凰啊。”花羡鱼震惊,“这可不好对付!”
身后的梧桐树“啪”地栽下一道五彩缤纷的影子,那人拍掉身上的草屑,捡起脚边的酒壶,痛饮一口,笑得肚子疼:“子,我,你在哪里捡来的这个活宝,笑死老夫了哈哈哈哈哈。”
他就是老凤凰所化的人身。老凤凰骚包,化作的人身锦衣华服配美玉流苏,风流倜傥,还以为是误入此间的翩翩贵公子。
花羡鱼转头看风临渊:“你们认识?”
“老相识了。”七重敛去笑意,直起身子,吊儿郎当地倚靠着身后的树,“你这情人先前数次凤凰泪的主意,隔段时间就来骚扰老夫一次,被老夫烧得命丢了大半。他倒聪明,仿制出假的凤凰泪,可惜那东西只能骗骗旁人,没什么大用处。”
“你要怎样才肯给我们凤凰泪?”花羡鱼认真求问。
“要不这样,留下你这个丫头给老夫讲笑话,等哪天老夫笑出了眼泪,凤凰泪不就有了。”七重完这句,化作凤凰,飞回梧桐树。
花羡鱼考虑了下这个提议,表示也行。她有一肚子的冷笑话,笑死这个老凤凰。
*
花羡鱼和风临渊在梧桐树不远处搭了间木房子,两人在此住下。花羡鱼没事做,掏出青阳鼎,青阳鼎上附着一缕残魂,自称天南星,开口闭口叫她主人。
花羡鱼失忆后头一回见天南星,天南星进行自我介绍后,她警惕道:“你这家伙成日住在鼎里,不会趁我炼丹监守自盗吧?”
天南星惊吓:“自上次被主人教训过一顿,我发誓我再也没干过这种事。”
“嘿,你还真干过。”
“我愿将功折罪。”天南星被花羡鱼当初那几脚踩出阴影,急得将双手拢入袖中,离花羡鱼远点。
“那好,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花羡鱼招他过来,“我要炼一味吃下去就会痛哭流泪的丹药。”
“这个简单。”
“等等,那老东西十分精明,哄他吃下难如登天。可否炼出那种一扔就炸,炸得他泪流满面的丹药?”
天南星疑惑挠头:“这个……我试试。”
“你好好试,试出来有奖励。”花羡鱼起身,“我出趟门,希望我回来时,能收到你的好消息。”
天南星盯着花羡鱼消失在门外的背影,突然反应过来:“一扔就炸,那是什么丹药!那是爆竹!”
秘境内生长着无数奇花异草,许多灵植都是外头未见过的。花羡鱼这两日跟风临渊四处闲逛,发现了一种形似朝天椒,比朝天椒个头更、口感更辣的红色果实。花羡鱼不知它叫什么,只用舌尖舔了口,就被辣得眼泪直流。
与其靠天南星炼药,不如用最原始的法子,就在梧桐树下架起一口大铁锅,爆炒红椒,呛哭这只老凤凰。
花羡鱼干就干,提着竹条编织的篮子,采摘辣椒。
茫茫碧野,放眼望去都是这种辣椒,花羡鱼像只蝴蝶,灵活地穿梭在丛丛青绿间,忙得不亦乐乎。
辣椒个头,要采出一大篮子,颇费些功夫。花羡鱼挎在腕间的篮子不心倾了下,撒出不少。她垂着脑袋,顺着渐渐走低的地势,一路捡拾。
视野里多出一只脚,不偏不倚踩上她的辣椒。
花羡鱼顺着那只脚,抬头望向挡在眼前的黑衣少年,没好气:“麻烦挪下。”
“阿鱼。”少年张口就唤出她的名字,那双黑如墨染的眼眸,深深地注视着她,如隔千川,如见故人。
“你认得我?”
少年忧伤地叹了口气:“多日不见,别来无恙。”
他的语气听得花羡鱼抖落一身鸡皮疙瘩。
花羡鱼收回手,直起身子,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前些日子受了伤,记忆出了点问题。听你口气,与我是旧相识,你是谁,怎么进到这里来的?”
那少年忽的攥紧拳头,猛烈地咳嗽起来,眸中燃着怒焰:“风临渊……风临渊他怎么可以这样对你。”
花羡鱼听他叫出风临渊的名字,有了点兴趣,她脾气急,懒得与他周旋,直接皱眉道:“你这人话怎么就不明白,卖关子能挣几个钱。清楚点,别给我哑谜,你到底是谁?再不,我走了。”
“我是你前夫。”少年终于停下咳嗽,长长吐出一口气,唇畔挂着缕血痕,满身的破碎感,凄美又悲惨,再收拾干净点,可以去当话本子里的男主角了。
“前夫?!”花羡鱼狠狠震了下,目瞪口呆。
“你我本是青梅竹马,两情相悦,是那风临渊觊觎你的美色,横刀夺爱,在你我成亲之日,强行将你掳走,还抹去你的记忆,骗你是他的旧情人。”少年双目猩红,眼尾盈着雾气,“阿鱼,我是君少疾。君少疾之名,是你所赐,你可以忘了我,怎么连这个名字都忘了。”
君少疾这番话,就如同在花羡鱼的脑门上扔了个爆竹,炸得花羡鱼晕乎乎的。花羡鱼断他的话:“你让我先理理。”
“你和我是老相好?”花羡鱼嘀咕着。梦里送她口脂的,分明是风临渊,她对这个君少疾,半点印象都没有。
“你锁骨下方一寸的地方有道剑疤,是当初你为我挡剑,被风临渊刺的。那是恶剑留下的伤疤,做不了假。”君少疾咬着鲜血浸染的唇瓣,恨恨道,“阿鱼,你和他是天生的死对头,我不能再看着你被他骗下去,否则有朝一日,你恢复了记忆,定会痛不欲生。”
花羡鱼捻着腕间的红玛瑙手串,喃喃道:“他真的骗了我?”
“你要是不信,我帮你恢复记忆,你便知道,他究竟有没有骗你。”
“风临渊,我失去记忆,是识海受损。”
“是他故意击毁你的识海。”
花羡鱼心乱如麻,挎在臂弯的篮子“啪”地掉在她的脚下,红色的辣椒撒了满地。
“我曾数次营救你,奈何城府不及风临渊,被他设计所伤。阿鱼,我已命不久矣,我这辈子牵挂的,唯你一人……”
“你看起来不像短命鬼啊。”
君少疾刚酝酿好的情绪,被花羡鱼无情断,不心吞下一口血沫,满嘴都是腥气。
“我想了想,还是觉得你在骗我。”花羡鱼歪了下脑袋,表情严肃。
“为何?”他难道把“骗子”两个字刻在脑门上了?
“你,你和风临渊都喜欢我,横刀夺爱的却是风临渊,这没道理。首先,他比你好看;其次,他比你有钱。你们两个同时追求我,我肯定选风临渊,没错,我就是这么肤浅的女人。”
“……”还真是肤浅得很直接。
君少疾喉中一哽,险些喷出口血:“他比我好看?”
他不服。
死也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