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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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话完, 拽着清照转头就进了里屋,连句送客都没留下,便把其他几房的人晾在中堂上。

    相比起其他人的习以为常, 与她相处时日不多的莫氏脸上全是藏不住的莫名其妙, “她这是……又生气了?”

    当下也没人敢接茬儿,只清黛悄悄拽了拽她的衣角,郑淑慎轻咳了两声充作提醒, 最后各自不尴不尬地寻着借口退了场。

    出门临分头的时候,郑淑慎亲亲热热地拢住了莫氏,当着面儿清黛也不好拦着长辈之间交好, 只能由着她把莫氏拽走,自己则先回了和清照两个人的院子。

    清照刚刚出门没两日, 她那屋的陈设尚还没有搬。

    只是她原先的那些丫鬟泰半随她陪嫁去了方家,剩不下几个也配人的配人、赎身的赎。

    原先狭的院子一下空置了,竟也有了几分物是人非的空荡感, 清黛往里面绕了一圈便出来了。

    远山居里晾好了清照和清黛都爱喝的雨前龙井, 不多时,今日回门的新嫁娘就步履轻快地从院门前的影壁后边走了进来。

    随着丫鬟一声喜气洋洋的通报, 便起帘子出现在了清黛眼前。

    “好香的茶, 还有藕粉桂花糖糕的味道。”

    “既闻着了香,那还不赶快坐下一品?”

    清黛连忙招呼着她在自己对面坐下, 兴冲冲地从琉璃荷叶盏里捻起一块喂给她, “姐姐快尝尝,我如今的手艺可与花萼楼的师傅一致?”

    清照斯斯文文地咬了一口, 又想了一会儿才道, “比起花萼楼师傅总爱再最后还要去淋一层甜腻腻的糖浆, 你却更注重将桂花的香气沁入藕粉之中, 口味淡雅爽口,更合宜在这夏末秋初的时候用,照我,应是花萼楼的师傅略逊你一筹。”

    难得听她对人这般满口称赞,又见她眉间喜云灿烂,清黛也禁不住被她感染得会心而笑:“看来姐姐这新婚伊始,过得很是顺心称意嘛。”

    “我自己挑的人,哪里错得了?”清照前些日子已经对她和南素容无孔不入的调侃习以为常,早就死猪不怕开水烫了,白眼一翻便应付过去。

    谁知跟来的袭香却心直口快地一瘪嘴,“姑爷是个好的不错,但那家的婆母却……”

    “袭香。”

    没等她把话完,清照就一个眼神瞪了过去,回头见清黛盯着自己,不禁不自在地扯了下嘴角,“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我自己新婚次日起迟了些,婆母教训两句也是应该的。”

    清黛听得皱眉:“才第二天,都还未出喜日子呢,要教训媳妇儿也不能在这时吧,就怕人笑话么?”

    清照却道:“嫁过去之前就知道这不是个好对付的婆婆,可她终究是你姐夫的生身母亲,一个人将你姐夫拉扯长大又教育成才不容易,而我又是做辈的,忍忍便是了。”

    清黛听着不禁了个寒颤,这就是爱情的力量么?

    才几天就把原先那个眼底揉不得沙子的侯府三姑娘弄丢了?

    想着她便道:“什么忍不忍的,我姐姐可是堂堂威远侯独女,再是知书达理,温良恭顺,也绝不是让她区区一个方家随意欺负的。她若下次还这般不顾门脸,吹毛求疵地生事,姐姐大可回娘家来,我偏不信二伯伯和二伯娘会不管。”

    “好了,我母亲方才也跟你得差不离儿,我心里都有数,你们且放心吧。”

    清照拍了拍她的手,眼底尽是温和,“快别我了,对了,刚才在我母亲那儿的事,你和七婶莫要放在心上,我母亲…你也知道,她就那个气性。”

    “这是自然,一家人嘛,便是要互相理解体谅,日子才能过下去呀。”

    清黛垂眸莞尔,静静吹着茶水面上的浮沫,把情绪都藏进了眸底,“不过,二伯娘最后的话,确实让我有些措手不及,好端端的,怎就要提南家的旻哥哥……”

    “那还不是被三婶六婶明里暗里地话赶话逼的!”

    清照不悦地立了下眉毛,冷笑道,“六婶就罢了,你今儿也瞧见你那三伯娘了,就差没把挑拨离间四个字写脸上了,真是庸人自扰。”

    她顿了顿,饮过半口清茶才又接着,“但是,我母亲虽嘴上不,但私底下确是有为你精心算过的,南家那哥儿诚然是她相看了许久,终于相中的一个人选。”

    虽在一处念过书,但清黛与南怀旻的交集,顶多就是在偶尔个照面时互相招呼一声。

    连句正经话都没上过,只知他虽有些才学人品,人却有些楞头呆脑的,单会一味死读书罢了。

    朱若兰之所以能相中他,想必也是瞧着南家与孟家亲近,家风清明、妯娌和睦,上面又有南太夫人和孟槐能够护着她,并且让她和清照姐妹之间将来也不至于太悬殊。

    而清黛亦认为,大乾女子之于姻缘,情投意合、志趣相同那都是次要的,重中之重还是要看未来的生活环境以及生存条件。

    就好比摆在她眼前的南怀旻大兄弟,人木讷呆板,若是清黛与他讨论草鱼的十八种做法或者长剑的十八种用法,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鸡同鸭讲、话不投机。

    但他也是这家二房次子,意味着他的发妻将来不会被委以管家主事的重任。

    而他本性老实本分、相貌平平,宠妾灭妻、拈花惹草此类事件发生概率应该也不高。

    加上南家家境优渥,族人处事圆滑厚道,一朝破产覆灭的风险亦微乎其微。

    光是这三条,就足够一个拎得清且受过一般闺阁教养的官宦千金把日子过下去了。

    至于夫妇间有没有所谓的真心,对此时的她来,并没那么重要,亦或者没那么相信。

    不过即便心里是这么想的,但在新婚燕尔的清照面前她也不会那么没眼力见地多嘴胡侃。

    姐妹俩吃完了她一盘子的藕粉桂花糖糕,顺便又喝光了她整壶的雨前龙井后,方之恒也让人从前院进来通传:生不才酒量浅,欲携爱妻缓缓归矣。

    于是乎,便是有千般不舍,姐妹俩也还是就此再次别过了。

    清黛这厢才把清照送出后宅与前院相连的半月门,莫氏那边便发人来请她过去一道吃晚饭。

    听得席间没有给郑淑慎留位子以后,她方放心地赶了过去。

    这一顿饭吃下来,不能避免地又要起白日在朱若兰处发生的那些故事。

    清黛也不知道回来之后郑淑慎又在莫氏这里吹了些什么邪风,叫她从头到尾都沉着脸色,喋喋不休地咒骂着朱若兰。

    终于清黛实在听不下去了,耐着性子好声来劝,“二伯娘这几年待我当真挺好的,这回的事想也是好心,何况怀旻哥哥好歹也是自己考中的两榜进士,南家同咱们侯府又还连着亲,南老太君和大姑姑也一直都将我当做亲生子嗣般看待,想来二伯娘确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谁知却被莫氏厉声骂了回去:“丫头懂什么!她还不就是因为自己女儿嫁的不高,怕你以后飞得高了她没面子,这才想把你也拖下来!而且你阿爹在信上清清楚楚地写着,你的终身大事我们做父母的自己会操心,她殷勤个什么劲儿,显得她贤良淑德有大嫂风范了!别的事也没见她这般上心过!”

    “阿娘,日子好不好,不是夫家高不高贵、丈夫能不能耐了算的,而是女子自身。再,二伯娘想也不是那样斤斤计较、精细算的人。”

    好吧,她承认最后一句得她自己心里都没谱。

    莫氏被她这种不温不火,慢条斯理的态度弄得心急火燎:“我的好闺女啊,你这些年指不定是受了那女人多少蛊惑,怎的如今你亲娘回来了,并且就在你面前,跟你的话你却一个字都听不进去,还反过来帮外人话呢!”

    清黛又纳闷又无奈,终是笑了:“您昨儿不还,女儿终究是孟家的四姑娘么,那二伯娘还是孟家的媳妇呢,怎么就算是外人了?要真我是帮着谁话,那也只能是我自己了,倒是您,还是少和三伯娘来往吧,有好些事您还不知道呢。”

    “好好好!我的阿宝长大了,主意也大了,起话来竟连自己的亲娘都能教训了?!”

    莫氏见不过她,干脆就使出了她的绝招,一哭二闹三上吊之上吊篇,“你若铁了心要听你那好伯娘的,去嫁南家那个愣头愣脑的子,自毁前程,就是不再把生你养你的爹娘当爹娘了,我也权当没生过你这样的女儿,没来这世上一遭!”

    着,她便闹着要让人给自己找白绫拿毒酒。

    清黛连忙一把抱住她的腰,死死将她拦着低喊:“阿娘!你这是做什么!我又没就只听二伯娘的话!我更是个要脸的,人家又没上门提亲,八字都还没一撇,我一个姑娘家哪来的脸皮巴巴地凑上去啊阿娘!”

    她们这般一个闹一个拦,周遭的丫鬟婆子想要上前,却又生怕一不心弄痛了她们中间任何一个,旋即也困在旁边,进退不得。

    却在这时,也不知是不是清黛没收住手臂上的力道,莫氏只觉腰腹紧得发闷,胸口也一阵一阵地喘不上来气,当即便有些头晕目眩。

    没等她开口出自己的不适,便已然两眼一黑,昏死过去。

    清黛观她一脸惨白,呼吸急促,刚开始也吓得不轻,亏得还能保持一分理智,赶紧指挥着众人把人抬到了里屋的床榻上。

    又趁着侯府大门还未下钥,命人飞奔着去请了郎中进来。

    哪成想,那郎中一搭上莫氏的脉便神色犹疑,大半天才一脸严肃地低声问起阿彩妈妈。

    “你家夫人多久未曾来过葵水了?”

    作者有话:

    沈猎:我前脚刚走,后院就起火了?!

    丑芽:火还是您未来媳妇默许放的,您敢不敢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