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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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月初八, 因有要案未清,整个锦衣卫成了满华都最早复工的官衙。

    这一天,同样也是沈猎这个锦衣卫指挥使上任的第一天。

    周业乾人虽离开了锦衣卫, 但他的亲信心腹依旧还留在其中, 忝居高位。

    这群老油子宦海沉浮数载,没少和周业乾勾结着作威作福、大捞油水。

    如今周业乾骤然被撤职,他们失去保护伞之余, 没想到顶替他的竟然还是一个他们曾经的下属,一个年纪轻轻的毛头子?

    这让他们如何能服气?

    新官上任头一天,自然是要卯足了劲, 让这子知道知道厉害。

    可惜的是,沈猎并没有给他们这个机会。

    他甫一进了锦衣卫衙门, 便把座下从四品以上的官员都叫到了庭前,一个一个地单独问话,一问就是半天。

    每一个从屋里走出来的人亦都惨白着脸, 活像是死过一回, 一时竟让人都分不清到底是谁在给谁下马威。

    就在午时将至的节骨眼上,一支绑着匿名书信的冷箭, 却猝不及防地从大时雍坊的方向, 被射进了锦衣卫后院,结结实实地扎在了后院那棵高大参天的白杨树上。

    信上的字迹丑如鬼画符, 送到沈猎眼前时, 他也辨认了好一会儿,才看明白其中的含义。

    “锦衣卫收到信以后, 当日下午便以搜查羌人余孽为由, 围了鸿胪寺以及周围所有使馆, 将鸿胪寺所有人手都召至前庭审讯, 为了不让他国使臣起疑心,他们对外只称是例行安检。

    “趁着鸿胪寺的人几乎都去了前庭,莫坤少爷和保耘大人便按照姑娘吩咐的那样,让前几日就混进去的庄大哥与莫况大人换了衣裳,将莫况大人背上了咱们准备好的泔水板车,借机送出了鸿胪寺。”

    初九清,阿珠收到了柯士康传回来的消息,便立马来向清黛禀报。

    “康弟也接到人了?”

    清黛心里揣着事儿,清早也不再似平常那般懒散爱赖床,此时此刻已经坐在临泽苑的屋子里,轻轻擦拭着孟岸珍藏的檀弓。

    阿珠一边帮她递了把巾帕,一边点头道:“自然是了,据士康少爷派来的人,人也依姑娘所托,送去了一个只有士康少爷知道的地方,还请了郎中为其看诊,让姑娘放心。”

    话虽如此,可眼下却还不是能够彻底放心的时候。

    她一直想得很清楚,黎王府能拿捏住她,无非就是莫况和莫坤的性命。

    现下他们虽已从皇宫脱身,但鸿胪寺也还是在黎王府的势力范围之内,想要彻底摆脱他们,除非离开华都。

    莫坤还好办,大可在保耘回去的时候顺势将他一齐捎走。

    麻烦的事还陷于昏迷至今未醒的莫况,他若想走,黎王府定然会以让生病的客人受车马劳顿之苦并非中原的待客之道做借口,继续限制莫况的自由。

    所以当务之急,还是应该让莫况远离是非之地,再延请名医为其诊治。

    而前世沈猎归来时,朝中并无柯绍兴空印案,柯绍兴是随着黎王府的倾颓,自己逐渐沉落下去的。

    今生此案遭到揭破,很有可能会让刚刚上任的沈猎偏移重心。

    她并不确定沈猎能在这一个月不到的时间里颠覆黎王府,与其把希望全权寄托他人,倒不如将事态掌握于自己手中。

    于是,她便用一封匿名检举鸿胪寺窝藏北羌余孽的手书,引得沈猎遣出人马,搜查鸿胪寺。

    在此之前,她又分别联系上了莫坤保耘还有柯士康,先让柯士康借探望莫况莫坤为由,将与莫况身形相似的庄大带入鸿胪寺,并让他藏身暗处,见机行事。

    这其中,她也料定锦衣卫搜查鸿胪寺时并不敢过分惊动各国使臣,顶多就是盘问盘问鸿胪寺里当差的官兵和侍从,各间院子搜检一遍。

    她便利用这一点,让莫坤和保耘在搜屋的锦衣卫离开并且把鸿胪寺的人都支开以后,再行转移莫况。

    他们住的院子较鸿胪寺后厨最近,从后门过去只需走两条巷子就能抵达。

    彼时他们便可将莫况装进板车隔层,用臭气熏天的泔水桶作掩护,等到傍晚再由事先买通了的后厨厮,把人运出鸿胪寺,交到柯士康的手里。

    这会儿他们身上并无禁令,即便后来被黎王府的人发觉了,明面上也不好什么。

    不过,“黎王府的人又不是傻子,保不准又会在暗处使些见不得人的手段,二来舅舅身上具体是个什么症候也还未可知,多久能够治愈也是个问题,是以咱们现在还不能掉以轻心。”

    清黛长长地舒了口气。

    往后的每一日,她都只觉得漫长无比。

    虽然接连过去了半个月,黎王府和鸿胪寺都无甚动静,但莫况那边,柯士康为他换了几位郎中,竟都束手无策。

    清黛无奈之下,想到了那位曾为莫氏安胎的妇科妙手欧阳大夫,抱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心态,让远山居里最不起眼的银珠拿了自己的名帖寻了他,转而把人荐给了柯士康。

    没成想无心插柳柳成荫,竟真让清黛这个病急乱投医的瞎猫碰到了死耗子,啊不对,应该是活神仙…

    那欧阳大夫不止精通妇科,私底下也很爱钻研各种各样奇难杂症,于此还颇有建树。

    柯士康引着他为莫况看了两次诊,他在莫况颅上几处穴道上施了几针,立时就让莫况猛然睁开了眼,张开嘴费力地咳出几口淤血,只须臾又重新仰倒了回去。

    随后欧阳大夫又用银针探了探莫况呕出来的血,若有所思地捋着下巴上一把并不存在的山羊胡,是得回去好好研究研究。

    虽人还未见起色,但好歹也算有些眉目了。

    得知消息的清黛,纵算能稍稍放点心、舒展眉头了。

    又逢二月廿二,孟煜和素容家的淳哥儿满月,孟侯府理所当然要兴宴席,从前与清黛素容交好的别家姐妹们,甭管嫁了人的,还是正准备出阁的,除了清照竟都来了个遍。

    易令舟还把他们家瑾哥儿也带了来,孩儿见到比自己还的孩儿,一时新鲜极了,趁着宴席还没开始,止不住地凑到乳娘怀里的淳哥儿面前,又是扮鬼脸又是作怪声的逗着人家玩。

    大人们看着他们哥俩亲近,心里自然也是欣慰不已的。

    “要是照姐姐也在就好了,她们家的宜姐儿我可还一眼都没瞧见过呢。”

    远远坐着看孩儿玩闹的龚灵巧一时触景生情,不自禁就在清黛跟前喃喃出了声。

    殊不知也正戳中了清黛的心事,惹得她牵强一笑,“无妨,听闻姐夫外放之事,圣上和吏部都已经批下来了,姐夫也和家里定要和姐姐夫妻同去,想必这时他们家里也清静些了,你也想她和宜姐儿,回头咱俩凑凑,一起去方家瞧瞧呗。”

    这乎会儿方家较前段时间是好些了,可她还是不敢一个人去,而素容产中受惊,身体羸弱,不论是郎中还是家里有经验的婆子都建议她做坐个双月子,自然就不好随便走动了。

    本来她还在想着找机会拖着易令舟与自己一道,没想到龚灵巧恰就先迎头撞了过来,她便顺水推舟先问了她。

    龚灵巧听了当然是满眼放光地直点头:“好啊好啊,阿宝你不晓得,这些日子我被我母亲和嫂子关在家里天天绣嫁妆,再不出去哪里逛逛,我只怕不是绣瞎了,就是被关疯了。

    “唉…犹记得上回你邀我出门,居然还是在桐园的时候,那会儿咱们本来好要去看沈猜姐姐……对了,沈猜姐姐呢?怎么这么久了还不见她的人,别不是被什么事绊住不来了?”

    清黛差点没跟上她天马行空的思路,正要回首四下里寻一寻沈猜,便听见她的声音从后边由远而近,“有事绊住倒是真的,但孟大奶奶的宝贝儿子一辈子就这一次满月,我又岂能不来?”

    清黛与龚灵巧循声回头,果见一身束袖冬装的沈猜利落而来。

    她照例先拿着贺礼去瞧了淳哥儿,与素容笑了几句,转过头来便被龚灵巧迫不及待地拉了过去。

    当着清黛的面,就一脸玩味儿地笑:“快让我猜猜,绊住沈猜姐姐的事,是不是和你那个嫡出却还不如庶出的弟弟有关?”

    “你个爱听的碎嘴子,被关在闺中这么久,耳朵倒是一天都没闲着嘛。”

    沈猜轻嘲地点了一下她的鼻子,又看了看一旁的清黛,倒也没觉得有什么该避讳的。

    “可不就是他么?归京这么久,一次都没回家来不,便是我父亲主动拉下脸子让人去锦衣卫请他,他居然连话都没等人家完,就把人赶了出来。

    “虽当年是沈家很有对不住他的地方,但他这样不留情面,无论是对沈家还是对他自己都没有好处啊。

    “我那嫡母也是,从前视如草芥般挫磨人家,眼看现在人一朝龙在天了,竟又立马变了张脸,可着劲儿地想把这个亲生儿子巴结回来呢。这不,仗着是人家亲娘,就胡乱给人身上揽亲事,非要把文勤伯府刘家那个姑娘硬塞给他,人家能乐意?”

    龚灵巧瞪着眼脱口而出,“文勤伯家道中落,在朝中要钱没钱、要权没权的,可不是什么香饽饽,沈侯夫人居心何在?”

    “谁知道那疯婆…她在想什么?”沈猜气得险些失言,忙改口道。

    龚灵巧按捺不住地接嘴:“等等,刘家要许的该不会就是年三十那天,在宫里阿宝坏话被黎王当众掌掴的丫头吧?”

    听了这话,清黛心下一沉,不自觉地紧张起来。

    然而没等沈猜开口,清黛地余光便忽然瞥见一个太监扮的年轻倌儿,正满脸堆笑地捧着袖子从素容那边朝她们走过来。

    “四姑娘,除开给贵府大公子的满月礼外,我家王爷还另有一件礼物要送给姑娘。”

    作者有话:

    沈猎:娶别人或者被逼娶别人?那都是不可能的,本座回来只是为了抢亲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