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如同奖励,更像是封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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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檀柘寺回来后, 眼看着没几日便是除夕了,裴府里上下也开始忙碌起来。

    没成亲前,谭府里年年过节都是娘亲在里外操持, 置办年货。等到了自己开始着手点这些, 谭清音方觉得是多么繁忙。

    兴许是到了年底, 朝中事务也繁重, 裴无这几日早出晚归,忙着政事,夫妻俩竟连一同用膳的时间都没有。

    谭清音也不怨他, 毕竟她也有许多事要做, 一辈子还那么长,她不在乎这几朝几夕。

    后院里热闹的不得了, 主仆三人手里拿着簇新的灯笼和窗花, 站在廊檐下笑笑。

    谭清音亲自在院内树上挂满花灯, 院里如今花木枯凋, 厚雪覆盖,唯有一株红梅,在冰天雪地里开得如火如荼。

    盈月站在南窗贴着窗花, 偏头正见夫人站在梅树下,仰着白腻无暇的面庞, 轻轻嗅着枝头红梅。

    银装素裹的天地间, 树下美人如花枝盛放,娇俏柔旖。

    盈月心头渐渐涌起热意。

    往年的府里无一丝人气, 越是到这种阖家团聚的时日, 就愈发显得冷清落寞。

    可今年有了夫人,整个裴府从里至外张灯结彩,喜气盈盈, 到处充斥着欢愉气氛。

    暮色渐合,华灯初上。

    裴无回到府中,便径直来到了后院。他快步走到门口,院内灯笼光晕温暖,热烈地洒在他寒凉的衣袍上。

    好似回到当初成亲时,他从前厅回来,满院红绸烛光拂照在他身上,屋内佳人等候,那是他第一次心底生了异动。

    他抬眸朝里望去。

    长廊灯架下,人影晃动,娇的身子在墙上投下晦暗影子。她搬来绣墩,提起裙角心翼翼地踩上去,踮起足尖,莹白的手提着盏灯笼,想要将其挂上。

    可奈何她个子实在矮,颤颤巍巍地够不着。

    云秋瞧得心惊胆战,仰头看着她,“姐,奴婢来吧。”

    谭清音摇了摇头,攀在檐柱的手松开,葱白玉嫩的细指悬停在了半空,招手示意她:“你伸个手,让我撑一下。”

    她就快挂上了,云秋同她身高差不多,估计也是如此。

    再不济,等裴无回来,让他挂上。

    不知为何,身旁突然安静了下来,谭清音茫然未察,她伸出手探了探,指尖触到一方温热的掌心,微砺带着薄茧,她有些奇怪,云秋的手何时这么粗糙了。

    谭清音垂眸看了一眼,顿时怔住,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伸在自己腰侧,修长有力,这分明是男人的手掌。

    顺着手掌慢慢看去,入目是男人清隽俊逸的面庞,檐下灯光映在他漆黑深沉的眸底,好似一团烈阳灼得她心头骤动。

    裴无身姿颀长,站在她身后,如一堵高挺的墙,以一种保护姿态将她虚罩在怀里。

    四目相对之际,谭清音心中雀跃,脸上笑意更甚。

    她抓住他的衣袖,伸出一根细指,向上指了指,乌灵灵的眸子望着他,声音清脆:“夫君,我够不着。”

    裴无单手揽在她腰间,以防她后仰倾倒。他方才见到她那般危险,脚下顿时步如疾风,恨不得立马到她身前,将她揪下来训责一番。

    可在看见她扬着脸,笑意盈盈地望向自己时,心头泛起的那些惧意与怒气顷刻间又顿然消失。

    裴无握着她腰上的手掌重了一分,却还是沉声道:“下来,我来挂上。”

    闻言,谭清音朝他撒起娇来:“不要,我想自己挂上去。”

    身侧男人还是这副岿然不动的姿态,谭清音伸手捏了捏他的指节,往自己腰上按了按,眸光期期。

    他怎么就是不懂,他只要稍稍托着她一下,她就能够到了。

    裴无起先不明所以,见她眨着眼睛,面上神色一瞬间温和下来,明白她的心思。

    宽大有力的手掌握紧了她的细腰,手臂微微用力,将她往上托了托。

    骤然凌空,足下无支撑物,谭清音却丝毫不慌,只因身后有他。

    她一手撑着他坚实的手臂,另一手伸高,只一瞬,便将灯笼勾在了檐下灯架的倒钩上。

    裴无抱住了她,将她稳稳接在怀里,他伸手惩罚似的重捏了下她腰间软肉,眉眼压低,:“下次不能这样了,等我回来。”

    “我知道了。”谭清音眉眼藏笑,与他四目相望,忽地也重重啄了下他的唇角,如同奖励,更像是封口。

    裴无显而易见的一顿,他抿了下薄唇,有些无奈想笑,她惯是这样无赖。

    谭清音咯咯笑着,像只得逞的狐狸,她最爱他这副清冷自持的面上出现异色。

    ——

    两人用过晚膳后,谭清音去浴房泡了汤浴。她忙活了一日,身上汗意涔涔,袄衣与肌肤黏在一起,很不舒适。

    月色如水,在雪地上投照出一片银华。

    屋外冰冻寒凉,她是烘干了长发才从浴房出来的。

    屋内灯烛通明,谭清音推门而入,她抬起脸朝里望去,许是浴房水雾深重,一双杏眸湿漉漉的。

    裴无坐在灯前看着账册,烛火微动,在他冷峻眉骨,挺毅鼻梁投照出一片暖色阴影,手中狼毫斜影荡荡,恰映在他薄唇上,轻晃摇曳。

    他背脊挺正,坐在书案前纹丝不动,不时会执笔写上几字。

    谭清音一时看怔了,原来这世上不止有女色惑人,男色亦如此。

    裴无早听到屋外的脚步声,他顿下笔,抬眸望去:“过来。”

    她心底怦怦跳着,魔怔了般向他走过去。

    一缕熟悉的清香瞬时充溢在周身,盈盈浮动,裴无伸臂将她抱在怀里,抬手摸了摸她的长发。

    见她依旧呆呆地看着他,裴无眉头轻皱,屈指弹了下她的眉心。

    这一下,不重,却生生将她从旖念中扯了出来,她回过神来,慢半拍的捂着眉心,睁大眼睛看他。

    裴无笑了下,将她这副柔弱无骨的身子往怀中扣紧一分,圈在书案与胸膛之间,随后镇定自若的处理账册。

    谭清音坐在他怀里,偏头看去,伸手抽去他手中的笔,挂在一旁架上。

    她垂下脑袋,面上有些不好意思,轻声道:“账册我会好好看的,你白日里这么忙,就别帮我看了。”

    他整体日理万机的,回来还要看她的账册,她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谭清音掰着手指慢慢数着,有些担心:“我这两日花了许多银两,府里上下基本换新了,然后快过年,府里下人的月钱我也多发了些。”

    手中也无笔了,裴无双手搭在她腰间,微微后仰看着她:“你不用担心,养得起你。”

    裴无觉得,她是真的很好养,金钗步摇买了她也不带,无非就是些胭脂玉膏她会用,再者就是馋嘴,偏偏脾胃,吃不了多少。

    谭清音松下口气,那就好,她总怕她花钱大手大脚会将裴府吃空。

    怀里的她忽地坐直身,跟只猫儿似的,鼻尖耸动,凑在他颈间闻着。

    被她呼吸拂过的皮肤微微发痒,裴无忍不住笑,伸手捏着她的后颈,提着她远离了几分,温和地道:“做什么?”

    那股淡淡的酒气中夹杂了一丝果梨的香甜,她愣了下,很快反应过来。

    像是要确定心中所想,谭清音偏过身子,细长的手指拎起书案一角的白瓷壶,空空如也。

    方才的细声细语变了调,带着不可思议,“你喝我的酒了?”

    今日在院内挂灯笼时,谭清音忽地想起在那棵海棠树下,还埋着一坛山梨酒。

    算了算时间,也恰好能拿出来了。

    晚间沐浴时,她让云秋温了一壶搁在她书案上。

    她细眉拧起,杏眸里幽怨深深,裴无面上浮现一丝心虚,清咳了声。

    他向来是不爱喝这些甜酒的,只是不知今日怎么了,一盏一盏倒下去,竟不知不觉见了底。

    谭清音声音轻轻,有些失望:“我还没尝呢,就让你先喝了,还喝光了。”

    裴无抱着她,问她:“我再给你温一壶?”

    谭清音想了想,她摇摇头,心中有了另一想法。她忽地凑近,俯身尝他唇间味道,细致描绘。

    裴无一动未动,他靠在椅上,背脊僵硬的挺直,任她细细探寻,摸索。

    良久,她松开他,稍稍后退些,烛火光线明暗不定,映得她面色微透红晕,如同抹了胭脂。

    红唇间沾染了甜滋滋的梨酒,她分明未饮酒,却如同醉了一般,脑袋晕乎乎的。

    裴无凝望着她,将她这副娇俏明媚模样尽收眼底,两人除了那晚,再未有过。

    ……

    屋外忽地传来一声笃笃叩门声,有些急促——

    “大人,宫里出事了。”

    裴无蓦地停下,呼吸深重了许多,他脸埋在她的颈窝处,慢慢平息着。

    他紧紧抱着她,借以缓息,谭清音面色一红,她如今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稚子,自然晓得那是他情-动了。

    外头又敲了敲门。

    后背压在书案边上,硌得她蝴蝶骨生疼,谭清音推了推男人,催着他:“你、你快去!”

    裴无抱着她起身,将她放在椅子上,随后他抬手理了理自己皱巴巴的衣襟,面上神色渐渐恢复自然。

    临走时,他俯身在她额上轻轻一吻,“你先睡,今晚先不要等我了。”

    谭清音点了点头,望着男人离去的挺阔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