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焰恍恍惚惚地回到家, 脸颊滚烫，兴奋到在客厅里跳起了华尔兹。

    张婶正在厨房准备明天要用的食材，听见陆焰的声音, 举着铲子就出去了。

    “张婶，来陪我跳舞。”

    “来咯。”张婶反手把铲子插在围裙中间, 上前扶着他的腰, 牵着他的手，“什么事这么高兴？”

    “就是很高兴！”陆焰欢快地舞动着, “张婶, 你谈过恋爱吗？”

    “那是当然，你婶我也是闭月羞花, 沉鱼落雁的大才女。”张婶下巴一抬。

    “真的假的, 怎么没听你提起过啊？”陆焰惊讶道。

    “大人的事, 孩子懂个什么。”

    陆焰：“我不是孩子了，我成年了。”

    我可以谈恋爱了啊！啦啦啦啦！

    蓝语心一进家门, 就看到张婶和陆焰满场转圈，顿时醋意横生, 冲过去就推开了张婶，接手张婶的位子, 牵着她的宝贝儿子，笑眯眯道：“儿子, 怎么这么开心啊？”

    “妈妈, 你谈过恋爱吗！”

    蓝语心下巴一抬：“废话，我不谈恋爱，哪来的你？”

    陆焰痴痴地笑了起来：“妈妈，你还记得谈恋爱是什么感觉吗？”

    蓝语心脸色一僵，缓缓松开了他的手：“太难了。”

    陆焰：“嗯？”

    张婶站在留声机旁, 切了首歌，哀伤的旋律飘了出来——

    “白菜呀，地里黄，两三岁呀，没了娘呀......”

    蓝语心眼里满是创伤，悲怆道：“妈妈我当年，三岁母亲过世，五岁亲爹后娶，被迫跟着后妈一起生活......”

    陆焰心有不忍：“那你一定过得很艰难吧？”

    “是啊。”蓝语心思绪一下就飘到了当年的艰苦岁月，“后妈苛待我的生活，把我上千的生活费硬生生抠掉了三百，还什么要勤俭节约，可你知道，当年的三百块放在现在值多少钱吗！”

    蓝语心：“......”

    老张切歌——“哎哟~往着胸口拍一拍呀~勇敢站起来~不用心情太坏~哎哟~向着天空拜一拜呀~别想不开~老天自有安排~”

    “当时妈妈就发誓，一定要出人头地！做给他们看！蓝语心握了握拳，“然后我就拿着我的零花钱去创业了，结果一开始就遇到了挫折。这个时候！我！蓝语心就遇到了你的爸爸。”

    陆焰竖起了耳朵：“然后呢然后呢？我爸爸是不是特别帅气？”

    “是的！我一眼就看中他了，他当时是整个车间最靓的仔。”

    陆焰：“.........”

    张婶继续切歌：“对面的妹妹你看过来~看过来~看过来~不要被我的样子吓坏~其实我很可爱~寂寞男孩的悲哀~”

    “可是当时追你爸爸的人太多了，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那些人的腿断，然后成功追上了你的爸爸。”蓝语心每每念及此事，都忍不住为自己的勇敢鞠一把泪。

    陆焰：“............”

    “后来我们就碰上了下岗潮，我俩都失业了。他就去外面做生意，我一个人怀着你，不容易啊。”蓝语心眼眶微微湿润。

    陆焰神情动容，拍拍她的肩膀，伸手给他擦眼泪：“呼呼呼，不哭不哭，仙女的眼泪是珍珠。”

    “他真的太难了。蓝语心抽泣了一下，哽咽道，“我挺着个大肚子，还要到处跑。”

    “你跑什么呀？陆焰忍不住问道。

    蓝语心：“追华仔。”

    陆焰：“......”

    蓝语心：“我还给华仔写表白信，一口一个亲爱的。”

    陆焰：“......”

    “抱着华仔的海报喊老公老公，指着海报让肚子里的你喊爸爸。”蓝语心欣慰地拍了拍他的手，“还好宝贝你懂事，知道喊谁爸爸。”

    “你知道当你他爸爸那天，他有多激动吗？他拿着喇叭就跑到镇上广播，陆焰的老爸是陆程华，不是华仔！！！”

    张婶切歌：“爸爸的爸爸叫爷爷~爸爸的妈妈叫奶奶~”

    陆焰：“......你们俩在一起也挺不容易的。”

    蓝语心擦擦眼泪，继续道：“后来，你就上幼儿园了。我终于可以放心和你爸爸去工作了，结果没工作几年，你爸爸就落下了病根。”

    “什么病啊？”陆焰这些年很少听这些细节，尤其是父亲的病史。

    “宝贝，你已经长大了，有些事我也就不瞒你了，你爸爸的病......”蓝语心欲言又止。

    “妈，你快呀，这都过去多少年的事了，我能承受的。陆焰急切道。

    蓝语心怜爱地看了他一眼：“你爸爸的朋友给你爸爸找了个办公室的活做做，几年下来，他就得了痔疮。”

    陆焰：“...........”突然有点承受不来。

    “妈，你别告诉我，我爸是因为痔疮去世的？”

    “当然不是！蓝语心否认道，“还有腰椎间盘突出、慢性咽喉炎、过敏性鼻炎......”

    “......”陆焰忍无可忍，“这些能致死吗？！”

    “哦好像不能。”蓝语心拍拍她的手，示意他稍安勿躁，“最主要的原因啊，还是车祸。”

    “车祸？陆焰瞬间想到了各种恐怖可怕的车祸场面，当即就要落泪，“伤得严不严重啊？司机抓到了吗？”

    蓝语心：“抓到了，他就是那个司机。”

    陆焰：“。”

    陆焰马上又担忧道：“那被撞到的人呢？伤的严重吗？”

    “没，他没撞到人。”蓝语心到这，又悲从中来，一把抱住他，“他那时刚拿到驾照，成功超了个车，正电话跟我吹牛逼，然后他得意忘形地鼓起了掌。”

    陆焰：“......”

    蓝语心：“车子就撞路边的树上了。”

    陆焰捂脸，不愿再面对这人世。

    “儿子，别伤心了，这么多年妈妈一直不敢告诉你细节，就是怕你不敢去学开车。”蓝语心安抚道，“你放心吧，我从就教你开遥控车车，考驾照也有我全程监督，一定不会出事的。”

    “.....陆焰无语凝噎。

    “这些过去的就让它过去，为了你的爸爸，也为......”

    ——“为所有爱执着的痛~为所有恨执着的伤~我已分不清爱与恨~是否就这样~”

    蓝语心：“......”

    蓝语心怒吼：“老张你个王八蛋，给我把那玩意关咯！”

    “喳。”张婶绅士手一按，微笑礼貌地鞠了个躬，淡然离去。

    “你给老娘站住。”蓝语心追着跑出去，差点摔倒，直接脱下鞋子，举在手里追了出去，“我让你笑我！今儿我就要你死！”

    陆焰摇了摇头，无奈地叹了口气。回到房间，心情莫名有些低落。

    整个人向后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出神。

    手机震动了几下。

    他拿起来一看，是桑稚发的微信，问他到没到家。

    他下意识地给对方拨了个电话，那边秒接。

    “到家了吗？”桑稚又问了一遍。

    陆焰点点头，又想到对方看不见，才：“到了，你呢？”

    “我也到了，正准备去洗澡呢。”桑稚笑道，

    “那你先去洗澡吧。”

    桑稚顿了顿，敏锐地察觉他语气里有些低落，放下手里的衣物，坐了下来，轻声问道：怎么不开心了？”

    “嗯？很明显吗？”

    “嗯，太明显了。”

    桑稚想着，每次见面，对方就像个太阳似的，无论发生什么事都扬着一张笑脸，让人看着就欢喜。

    真难想象太阳失落的样子呢。

    “也没什么。”陆焰直接翻身趴在床上，抠了抠枕头，“就是突然知道我爸爸的死因了。”

    桑稚眉眼一动，诧异的表情转瞬即逝，温声道：“愿意分享给我听听吗？”

    陆焰抿了抿嘴，了声好，然后把蓝语心的话原封不动地转述给了桑稚，当然最后还设置了一个家里破产的假背景。

    完后，电话里是长久的沉默。

    陆焰略有些紧张：“你是不是也觉得，我爸好傻啊？”

    “没有。”桑稚无声地笑了笑，“虽然我知道我不该笑，但我脑海里就是莫名浮现起了你的样子。”

    “嗯？”

    “老一版的阿焰，有画面感了。”桑稚莞尔，“你爸爸这么有趣可爱，你妈妈肯定是觉得幸福的，所以才这么多年未嫁吧。”

    “嗯，这个倒是真的，我都劝他再嫁好多次了，她就是不听。”陆焰。

    “要我也不会。”

    “啊？”

    桑稚：“世界上只有一个阿焰，找到了，就容不下其他人了。”

    陆焰眨了眨眼，眼珠转了转，一下子埋进了枕头里，捶了捶床：“哎呀！谁让你突然情话的！”

    “这是情话吗？”桑稚奇道，“可我的是真心话啊。”

    “哎呀呀！陆焰摸了摸耳朵，太烫了，起情话的桑稚真要命咧！

    “那什么......陆焰捧着手机欲言又止，脸颊绯红，用气音问，“你现在是我女朋友吗？”

    桑稚沉默了几秒。

    于斯灵一颗心悬了起来。

    片刻后，桑稚才无奈地：“好哇，你又想撩完就跑，翻脸不认帐？”

    “我没有！”

    “这次我可不管你认不认账了。”桑稚，“反正你跑不了了。”

    陆焰把手机扔在一边，在床上了个几个滚，才释放出激动紧张又快乐的心情，捂着嘴不让自己笑出声来：“那我们，就谈个恋爱呗。”

    “好啊。”

    “嘻嘻嘻鹅鹅鹅鹅鹅鹅鹅鹅鹅。”

    即使陆焰用再大的力气，也掩盖不住笑意，那么快乐，那么纯真，那么一往无前。

    桑稚在电话那头也笑了起来，跟个愣头青似的，回到房间对着镜子照了半天。

    一直不太注意外貌的她，突然发现鼻尖长了一个的痘，笑容一僵。

    淦！

    这时，电话里传出陆焰忐忑又紧张的声音：“阿稚，明天我们要约会吗？”

    “不约！”

    “？”陆焰声音一顿，“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不是，我明天要加班。”桑稚没假话，除了脸不能见人外，她确实还有一个项目要赶进度。

    “那好吧。”陆焰叹了口气，雀跃的心终于慢慢回到了胸腔里，他感受着幸福的余韵，悄声道，“阿稚，我喜欢你。”

    “我听见了。”桑稚展颜一笑，连痘痘看起来都顺眼了。

    “那你给回个话啊。”

    “下次见面跟你。”桑稚同样悄声回道。

    好嘛，陆焰一颗心又开始扑通扑通地跳了。

    “那我们下次什么时候见面？”

    “周末吧？”桑稚看了下时间，“或者你什么时候有空，我去你们学校找你？能不能蹭个课？”

    “！”陆焰脑中警铃大作，“我这几天也好忙，闲下来了再吧。”

    “好。”

    两人恋恋不舍地又聊了大半个时，才磨磨蹭蹭挂了电话。

    桑稚立即翻箱倒柜地找护肤品，又担心有些过期了，一个远洋电话给亲妹妹拨了过去。

    那边刚一接通，她就吩咐道：“你上次的那些护肤品叫什么来着？算了，你直接给我买几套寄过来吧，要快！最好是明天能到。”

    妹妹：“......我给你开个直升飞机送过来吧？”

    桑稚：“可以。”

    妹妹：“你不对劲。”

    另一边，陆焰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琢磨着怎么才能不让桑稚来蹭课呢？

    而且这也不是一时就能解决的办法，还是得从根源上解决！

    很快，他就想到了办法，立马给温叙白了个电话过去。

    温叙白迷迷糊糊地看了眼时间，凌三点，破口大骂：“什么事啊，我的个仙人板板！”

    陆焰：“嘘嘘，我想报个兴趣班。”

    “这次又是要学钢琴舞蹈还是油画啊？”温叙白了个呵欠。

    “学挖掘机。”

    “？”

    温叙白直接扔了手机，这丫怕是得了失心疯，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