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觉我像只没脑子的无头苍蝇。

    听陈初言这么一，我这才发现，我跟着他到了卫生间门口。

    “不用，你自己去就好！”

    我有些尴尬，扭头回到里间，坐在桌子前，消化陈初言刚才给的分析。

    陈初言是个精明的商人，一切都精于算计，有他自己衡量的标准，也只能怪秦世杰时运不济，遇上了陈初言。

    不过秦世杰这个老流氓被摆了一道，倒也不亏，他是咎由自取！

    “现在已经快中午了，去吃饭吧，吃完饭我们直接回江城。”

    陈初言从卫生间出来，开口断了我的思绪。

    “那跟宏远合作的事，就这么算了？”

    我想不通，这不是白跑一趟吗？什么事没做成，还搭进去十二盒大闸蟹。

    陈初言朝门口走，走到门口处开始换鞋，“录音文件已经匿名发给姚了，她要是机灵，就知道要抓住这个可以扳倒秦世杰的机会，既然我们给不了秦世杰想要的，留在这里也没意义，回去等宏远的消息吧！”

    “我只是有些心疼那十二盒大闸蟹。”

    我声嘀咕。

    “什么？”

    陈初言问。

    看来他是没有听见，我无所谓的笑了一下，没有回答，朝他走过去，开始换鞋。

    “走吧！”

    我淡淡的。

    从酒店出来，陈初言去往停车的地方走，我喊住了他。

    “陈初言！”

    陈初言闻声停下，回头，看向我。

    午时的阳光，透过树叶洒在了陈初言的脸上，点点金光，温柔和煦，组成了圆圆的轻轻摇曳的光晕。

    还有一束正好照到了他的眼睛上，让他有些睁不开眼，陈初言轻轻抬起手挡了一下。

    画面很美！

    我有些看痴了，这样的陈初言，比刚才在酒店里的那个陈初言，阳光，儒雅，平易近人。

    如果，陈初言不开口话，我还以为这是我的错觉，是我幻想中陈初言，“怎么了！”

    我指了指不远处的门面，“我们去吃那个吧！”

    陈初言顺着我手指的地方看了过去，虽然我只看到他的侧脸，我知道，陈初言嫌弃了。

    看来我的提议没有奏效，我已经做好了放弃的算。

    “算了…”我。

    “可以！”陈初言。

    陈初言这个答案有些出乎我的意料，我以为他会不行，或者不话扭头继续朝停车的方向走。

    陈初言的心思永远和他的脸上的表情画不上等号。

    我这个已经察言观色千百年的狐狸精，自认为看表情识内心的修为还是炉火纯青的，可是，陈初言是个怪胎！

    陈初言已经朝那门面走了，我收起思绪跟了上去。

    正值午时饭点，里面人有些多，但还好找到了一张空桌子。

    我朝正在忙活的老板娘喊：“老板娘，两碗羊肉烩面，大份的！”

    热络的老板娘端了两杯水过来，“好的，你俩先等一下，喝点水，面马上就好！”

    老板娘笑嘻嘻的完，正算去后厨忙活，被陈初言叫住了，“你家只有羊肉烩面吗？有没有其它的？”

    老板娘笑着指了指墙上贴的硕大菜单，“还有羊肉饺子，凉拌羊肉，炒羊肉，羊肉汤，这位帅哥，你看看，你喜欢哪一个？”

    陈初言看了看墙上贴的大菜单，停顿了两秒钟，“还是羊肉烩面吧！”

    “好的，你俩先坐会儿，马上就来啊。”

    老板娘笑眯眯的回了后厨。

    陈初言从纸巾盒里抽了两张纸巾，又像上次一样，开始在那擦桌子。

    陈初言还是一如既往的矫情。

    我问陈初言：“你不喜欢吃羊肉烩面？”

    如果陈初言真是不喜欢吃，那我今天做的好像就有点错了，我以为他是不喜欢这种馆子，倒是没考虑他喜不喜欢吃羊肉烩面。

    陈初言把脏掉的纸巾扔到桌子下面的垃圾桶里，看了看我，“不是！”

    完，他又在那继续擦桌子。

    看来，是不喜欢这种店了！

    陈初言又不是个家财万贯的大老板，吃饭倒是挺挑地方的，这一点，跟他抠门的性子可有些不符。

    今天的陈初言好像有点不太好话，我跟他话，他回答都是面不带悦色，看来这次来宏远出差还是多少对他有些影响的，我还是少多吃吧。

    等面的功夫，陈初言擦好桌子，开始在那捣鼓手机，我闲的无聊，就抬头看墙上的菜单。

    那个菜单被我来来回回看了七八遍，我点的面还没有到，看来，这个老板娘的有些不靠谱。

    这让我想起，我曾经听到的一句话，人生四大谎言：马上就好，马上就来，马上就到，马上就走！

    老板娘这个马上就来，看来还得要等一会儿了。

    我没有低头，凭着感觉去端桌子上的杯子，空摸了两三下，总算是摸到了。

    但，好像不只是摸到了杯子！

    还有，一双手！

    我赶忙低头，我的手正握在陈初言的手上，陈初言的手握着杯子。

    我连忙缩回来手，“对不起！”

    我道歉。

    “没事！”

    他客气。

    我跟陈初言虽然三年前都已经越过底线，但我们相对彼此而言，还是陌生人。

    彼此疏远，客套。

    这样，挺好！

    我端起我的水杯喝了一口，瞧见后厨的老板娘，终于端着面过来了。

    老板娘给我俩一边放面，一边嘴里念叨：“这碗是这位美女的，这碗是这位帅哥的。”

    我觉得我要原谅这个老板娘了，这是我今年遇见陈初言之后，听到的对我最高的称谓。

    我有些没绷住，喜形于色，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陈初言抬起头看我，“你又笑什么？”

    陈初言可能真要当我是个疯子了。

    刚才在酒店，陆星南刚过我老是莫名其妙的笑，这会儿，我又笑的让陈初言一头雾水，我觉得我得解释一下。

    我收起笑容，对着陈初言认真的：“这次，我们又平等了！”

    陈初言放下手机，怔怔的看着我，“什么意思？”

    我也放下筷子，跟陈初言一本正经的解释：

    “自从遇见你之后，我不是癞蛤蟆，就是疯女人，母夜叉，狐狸精，有心机的女人，自作聪明的员工，他们给我的这些名词，没有一个是褒义词。”

    陈初言好像听进去了，我继续：“相反，给你的呢？美天鹅，好男人，聪明的男人，精明的老板，全是好词儿！可是刚才的老板娘呢，你是帅哥，我是美女，这不是般配了吗，不是，又平等了吗？”

    一时没收住，竟然秃噜了嘴，还好被我及时纠正了过来。

    陈初言听完，嘴角微微勾起了一抹笑，但转瞬即逝，不过还是被我捕捉到了。

    陈初言拿起筷子搅拌了一下面条，低垂的眉眼，看不出表情，“我以为，你不是会在意这些名头的人。”

    陈初言搅拌了半天，却一口没吃，难道是这面的味道不好？

    我挑起一筷子面送进嘴里，唇齿留香。

    我断定，陈初言不识货！

    “是不在乎，但我也不是圣人，做不到看破一切虚妄的境界，只不过是活的时间久了，看的多了，听的多了，懒得理而已。”

    我嘴里有些口齿不清，继续：“我也是个活在红尘里的凡人，也还是有点虚荣心的。”

    “那你活多久了？”

    “啊？”

    我僵住了正往嘴里送面的手，抬起头看陈初言。

    他怎么无厘头的冒出来这么个问题？我这该怎么回答？

    斗嘴架我在行，但撒谎却一直不是我的强项，“我看上去和你差不多大，你活多久，我也就活多久了。”

    我回答的有些心虚，所以不敢直视陈初言，低头假装吃饭，借机偷瞄他的反应。

    陈初言又在翻他碗里的面，一碗面都给他翻烂了，他还是没吃一口。

    浪费啊！

    “不过你刚才的话，会让人以为，你是个活了百年的狐狸精。”

    陈初言是个心思缜密的人，我这话还是欠缺斟酌，看来以后得注意点了。

    不过，陈初言错了，我是只千年狐狸精！

    正在我隐隐暗自得意，陈初言也有猜错的时候，发现他刚才的话有些问题。

    我警惕的看着陈初言，心里有些慌乱，“为什么我是狐狸精，不是比喻成老妖怪更恰当些吗？”

    陈初言他是知道了什么吗？

    我仔细观察他微妙的表情跟动作，陈初言有一瞬间是愣住的，一直放在碗里搅拌的筷子也停了下来，他的这些不正常的表现，让我心里更加恐慌。

    “星南不是过，你是勾引人的狐狸精，我一时就想到了这个比喻。”

    我悬着的心瞬间落了地。

    看来，是我敏感了！

    想来也是，陈初言怎么可能知道我的身份？不管是三年前，还是三年后，我都是这与常人无异的模样，他肉眼凡胎怎么可能瞧得出来端倪。

    “陆星南倒是挺会比喻。”

    我笑了笑，继续吃我的面。

    等我的那一碗都快见底了的时候，陈初言还是一口未动，本来根根分明的面条，愣是被他搅成了一碗碎疙瘩。

    “你确定你不是不喜欢吃羊肉烩面？”

    我开始怀疑陈初言的话。

    陈初言顺着我的视线，看到他自己碗里，那被他搅的稀烂的面条。

    “不是！”

    陈初言回答。

    “那你为什么不吃？”

    我追问。

    “有点烫。”

    我感觉陈初言在乱找借口，我的都要吃完了，他烫？

    我看了看自己碗里，仅剩只剩几根的面条，陈初言也注意到了，他也觉得他可能找了个烂借口，低头吃了一口。

    “不烫了吧？”

    我故意反问。

    “嗯。”

    陈初言轻轻嗯了一声。

    最后，陈初言还是没有吃完他的那一碗羊肉烩面，临走时，我看着他剩下的大半碗面条，连连直摇头。

    粒粒皆辛苦啊！

    可惜，陈初言不懂！

    走出店门，我问陈初言，“今天的这碗羊肉烩面的钱，我不用还了吧？”

    陈初言走在前面，没有回头，“不用！你这算出差，公司付钱。”

    陈初言虽抠门，但是公私分明，不管他私下人品怎么样，但他确实是个不错的老板。

    上车的时候，我拉开后门，坐到了后排，陈初言正在扣安全带的手停了下来，回头看我。

    “你不坐前面？”

    “后面宽敞！”

    我回他。

    陈初言看了我一两秒，并没有再什么，启动车子开始上路返回江城。

    陈初言的车技，我还是不放心的，心想着坐在后排可能会稍微安全一点，但觉得还是不够，就把安全带也给扣了起来。

    我扭着头往车外瞧，来的时候并没有好好看这路上的风景，现在看看，这路两边的景色还是不错的。

    出了市区没多久，就进入了广阔的农村，江南的农村，处处好景，桢桢景色可入画。

    天蓝蓝，桥弯弯，白墙黛瓦，芳草长堤。

    百年间，江南还是那个江南，人却不再是旧时的那些人。

    我不知道上天让我活的长有什么用？但我知道，这绝不是对我的偏爱，而是一种折磨，一种惩罚。

    看尽人间百态，尝尽世间苦楚，一个人活在这历史的长河中，孤独且平凡，我宁愿我的人生只有寥寥数十载，做一个平凡人，了此一生。

    可我又是个怕死的狐狸精，我做不到自己给自己捅一刀，或者找棵歪脖子树系上一根麻绳，亦或者爬到世界上最高的楼顶一跃而下，我通通都做不到。

    我没用！

    我畏手畏脚！

    我胆怕死！

    所以，我只能在这世间游荡，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不知终老要到何时。

    不知不觉间，我竟感觉眼角滚落了两滴泪水，我收起神志，赶紧用手抹掉。

    我这怎么还感怜身世，多愁善感了起来？

    看来，中午的羊肉烩面吃的太饱了。

    撑的！

    我坐直身体，往前看，不再看车外的景色，省的让自己再变成一个敏感的神经病。

    可我无意间抬头，却对上了陈初言看向车内后视镜的双眼。

    他在看我？

    我眨了眨眼，再看后视镜，已全然不见陈初言映在后视镜里的眼睛。

    我眼花了？

    我低头再抬头看了一遍，还是没有瞧见。

    我确定，我刚才看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