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觉我是不是眼花了。

    一早上，整个综合部像炸了窝，部门最高领导被开，群龙无首，大家都无心工作，三五成群，两两结对，都在议论这个爆炸新闻，眼看天儿都要接近中午，还不见消散的趋势，直到陈初言带着几个人过来，众人迅速做鸟散状，个个表现的忙忙碌碌，兢兢业业。

    跟陈初言一起过来的还有陈初元，跟在陈初元身后的那个中年男人，好像，好像...

    “秦世杰？”我在心里惊呼。

    秦世杰怎么也来了杭越？秦世杰认识陈初言，那他对于现在失忆的陈初言是怎么想的？我还在自问自想，他们一行人已经来到了办公室的最中心位置。

    这时，陈初元拍了拍手，“各位同事先放下手里的工作，麻烦过来一下，我们陈总有事情要宣布一下。”

    大家听完蜂拥而去，我拉住正拱着劲儿往前窜的程成，磨磨唧唧的站在了人群中的最后面。

    程成个子不高，踮着脚尖儿对我声抱怨，“曼菁啊，这站到后面啥都看不见，两位陈总同时到我们部门，这是啥概率？彗星撞了地球！男足冲进了世界杯！这难得一见的场面，错过了多可惜啊？”

    程成的黑眼珠子滴溜一转，“我知道了，你这是故意的，避嫌是不是？”

    程成悄悄指着的位置，正是人群的正中央，透过狭的缝隙，我的视线落在了陈初言的身上。这时，陈初言被陈初元推到了最醒目的位置，他如那世间最耀眼的明珠，接受着我们这些平凡人的注视。

    陈初言没有着急话，而是先向四周环顾了一下，才娓娓道来，“各位同事大家好，想必大家已经知道了林经理的事情，这个我就不在这里重复了，希望呢，大家也不要把过多的注意力放在这件事情上面，好好工作，开开心心上班，努力赚钱！”

    到这里时，人群中不知谁起了个头，慢慢响起了一片掌声，掌声持续了一会儿，陈初言继续道，“今天呢，是为了给大家介绍一位新同事...”陈初言把大家的注意力全部引到身后的秦世杰身上，“秦世杰，秦经理，以后呢，综合部就由秦经理来带领，大家欢迎一下。”

    随着又响起的一片掌声，陈初言让出了位置给秦世杰，秦世杰一副笑模样，谦虚的越过陈初言，站在了最中间，接着了一堆人模人样的鬼话。

    要不是知道秦世杰是什么样的人，可能我也会像周围的这些人一样，被他天花乱坠的辞奉为圭臬。我越听越恶心，记忆里那不堪入目的画面一个劲儿的往外窜，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声脱口而出的话，“哼，道貌岸然！跟林玟卿一路货色！”

    我的声音不算太大，先是只有离得最近的人听了去，然后，一传十，慢慢地在私底下发酵起来，最后，同事们声议论的声音逼迫还在满舌生花的秦世杰不得不住了嘴。

    听到我的话不心给传了出去，我先是有些后悔，后悔没管住自己的嘴，后来，我又觉得，这也未尝不是件好事。我搞不清楚秦世杰的目的，可我知道他的为人，如果把他留在杭越，那么对于现在是‘傻白甜’的陈初言来，多少有些不确定因素，所以，秦世杰不能留在杭越！而自古以来，舆论压力是最有力的斩棘刀。

    我默不作声，站在后面隔岸观火。

    秦世杰的处境无比尴尬，站在当场捉襟见肘，进退两难，脸色也不太好看，他求助的望向陈初元的方向，陈初元镇定的看着前方，对他视而不见，不过，陈初元开始安抚逐渐躁动的人群，“大家静一静，静一静，有什么事我们等一下再讨论，先让秦经理把话完好吧？”

    这时，还未平息的人群中传出来一句，“可是刚才有人，这位秦经理跟之前的林经理是...是一路货色...”

    “可能是大家听错了吧？林经理可是第一次来我们杭越，大家都还不认识，怎么会传出这样的闲言碎语，一定是大伙儿听错了！”

    陈初元的话语刚落，人群中又开始躁动起来，从最后的舆论终点慢慢往前倒，最后，源头指向了我。

    我避之不及，只能暴露在大众之下。

    “是你？”秦世杰不由得的出来心中的诧异。

    “秦经理认识？”陈初言饶有兴趣的问。

    “不...不认识！”秦世杰否认。

    对于秦世杰的撒谎，让我认定他必定有阴谋，如果秦世杰大大方方的承认了，我有可能会转变对他的猜忌，先不论他的人品如何，不定他来杭越，就单纯的是为了求职一份工作。可他，假装不认识我，难道真的是怕我了他以前的事，给他带来困扰？还是他藏着其他什么猫腻？

    我不得而知，可我也没算让他如愿，毕竟曾经因为他，让陈初言和陆星南吃了不少苦头。

    我越过人群，走到了最前面，和秦世杰对面而立，扬起笑脸，跟秦世杰套热乎，“秦总这真是贵人多忘事，去年我们见过啊，看来，秦总是忘了，那我帮秦总回忆回忆，那天我们老板送了你十二盒大闸蟹，还请秦总吃了饭喝了酒起喝酒，秦总呢有个爱好，那就是他只喜欢跟女人喝，还要搂着喝。”

    到这儿，大家由开始的窃窃私语，到抿嘴偷笑，我不理会秦世杰那黑成酱色的脸，继续道，“晚上呢，我们老板陪秦总去了市里最豪华的KTV，叫了一拍的姑娘，那姑娘的退腿啊，那么长，那么白，秦总可最喜欢那姑娘们的大白腿了...”

    “曼菁，你闭嘴！”

    秦世杰恼怒的喝断了我的话，我不以为意，听话的住了嘴，反正我话已经抛出去了，剩下的就交给大伙儿们脑补了。

    “秦经理不是不认识她吗？那你怎么知道她的名字的呢？”陈初言补刀。

    “我...我...”秦世杰谨慎的往一旁瞄了一眼，“我想起来了，之前我在前公司时是见过一次，那时候，我只跟着谈工作了，对这女人没多大印象，再时间久了，也不太记不得了。”

    完，秦世杰往我面前走了走，黑着脸理了理领带，“各位同事，不要听这女人乱讲，她就是颠倒黑白，故意给我抹黑，那时候因为他们公司没达到我们的要求，用各种手段贿赂我，想让我开开后门，我死活不答应，最后拗不过他们的乞求，也就跟他们老板吃了顿饭，但我还是坚持我对工作的原则，并没有跟他们公司签约，这女人肯定是怀恨在心，在这儿心存报复，大家不要被她的话迷惑了，她都是骗人的！”

    我不得不承认，秦世杰这个混迹社会的人精，很会花言巧语，铁证的事实到他嘴里，三五句就被改头换面，成了另一种意思。

    我慢悠悠掏出手机，“既然秦总这么，那我只好请个人来给我作证了，不然，以秦总的口才我真的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秦总，你看这个人怎么样？”

    我把手机开到通讯录页面，举到了秦世杰面前给他看，手机的页面上赫然显示着‘任西邻’三个字。

    秦世杰嚣张的态度瞬间灭了不少，他吞了口口水，眼神飘忽，却也不敢再言语。

    陈初言接过去道，“好了，既然秦经理还有一些个人的事情没处理好，那先这样吧，关于任职的事情就先放放，等秦经理处理好了，我们再谈，大家先散了吧！”

    等陈初言开了口，我也在心里缓缓松了口气，其实，我根本就没有任西邻的电话，刚才那个号码是陆星南的，我只不过偷偷改了一下名字，好在，秦世杰做贼心虚没有让我当众拨过去，不然，我真怕电话一接通，对面传来陆星南那骂骂咧咧不上台面的话，我无法收场。

    陈初言刚完，陈初元就接了过去，“可是，综合部是公司事务最繁琐的部门，这经理的位置不能就这么一直空着吧，大哥，为了公司考虑考虑，你要不要先...”

    陈初言的眼睛快速扫了我们一圈，果断的指了一下站在前面的一个男同事，“那就让他先暂代吧！”

    陈初言话强势果断，不给陈初元再反驳的机会，交代完直接走了出去。陈初言走后，大家纷纷开始散去，陈初元也低头走了出去，相较于刚进来时的意气风发，这时的他有了点哀怨的意思。

    等办公室恢复平静之后，我才从程成嘴里得知，被陈初言随意点名走马上任的男人叫凌恒，是个工作能力不错的老员工，只不过之前看不惯林玟卿的作派，老是被他给压，用程成的原话就是“宝玉蒙尘了这么些年，终于来了个懂货的”，看来，陈初言也并非‘随意’一指。

    我拉开凳子刚坐下，手里的手机震动了两下，我解锁开，是一条短信，发信息的人是陈初言，上面简洁的写了几个字，“上来一下”。

    等我上了二十六楼，在我还在纳闷那前台接待没有拦住我时，就迎面撞上了脸黑如无常的秦世杰，他压低了声音对我恐吓道，“你这女人给我等着！”

    我不以为意，全然没把他放在心上，如果他要想不开找我约架，就算他再找几个帮手，我也还是很有信心的。让我更在意的是秦世杰出来的方向，那里我去过，那是陈初元的办公室。

    带着自己的思绪我已经来到了陈初言的门口，我敲了敲门，陈初言低沉的嗓音从里面传来，我推门进去，“你找我？”

    陈初言从办公桌后面走出来，示意我在靠墙的会客区坐下，他则是先去关了我敞开着的门，才不紧不慢的坐到了我对面，“昨晚的事，对不起，是我没把握好分寸。”

    “啊？昨晚？”我大脑飞速运转，“没事，我也有做的不对的地方。”

    我没想到今天他会跟我道歉，以他昨晚的态度，我从未想过他还会跟我对不起，只是这声对不起，就像我们俩现在的状态，他太过生疏客气，我也只能跟着他的节奏。

    我问他，“你叫我上来就是为了这个？”

    “你跟秦世杰认识？”

    陈初言这试探性的询问，我知道他是想从我这儿探些什么。

    我点了点头，“认识，他也认识你！”

    陈初言往后靠了一下，面色平静，“你继续。”

    我也选择了一个舒服的坐姿，把那次去宏远商贸的事情跟他了一遍，但是，我把故事的经过跳过了从KTV出来和到酒店之后，末了，我问陈初言，“秦世杰是自己应聘到的杭越吗？”

    陈初言精明的眼珠转了一下，“不是，陈初元介绍的。”

    他的话应对了我的猜测，“我刚才上来的时候碰见了秦世杰，他，是从陈初元的办公室里出来的。”

    “可能他们之前认识，都在这个圈子里，千丝万缕的人脉关系，难免都会认识一下。”

    陈初言这是在给陈初元解释？还是对我还抱有戒心？我不死心，“可他认识你啊，为什么要装作不认识？”

    陈初言无畏一笑，“我这没了记忆的人，他也没必要旧事重提吧，况且按你刚才的讲述，他跟我可不是什么好的交情，是个正常人都会避而不谈的。”

    “可是...”

    “那十二盒大闸蟹是任西邻帮你拎上去的？？”

    “啊？”

    “你跟任西邻还有联系？”

    “嗯？”

    陈初言这个话锋转的太急，我一时绕不过来，“没有，我没有任西邻的电话，刚才那个号码是陆星南的，我改了备注，吓唬秦世杰的。”

    着，我尴尬一笑，“不过好在他没让我拨通过去，不然，现在灰溜溜走掉的可能就是我了。”

    陈初言问的这么急促，可等我解释完，他只是轻飘飘的嗯了一声，再无多少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