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我是妻,他是夫
陈初言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终究是我的父亲。”
稍后,他缓缓扭过头,对我浅浅笑了一下,“曼菁,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他摸了一下我的脸,正要启动车子,又突然回过头问我,“曼菁,你是怎么知道我记起来了?”
我狡黠一笑,“你猜!”
陈初言宠溺一笑,“没事,不急,你不,等我们回了江城,我再好好问你!”
我笑而不语,看着外面夜空中升起的朵朵烟花,划破苍穹,漫天华彩。还有三天就是元宵节,这烟花却提前开满了星空。
陈初言启动车子,正要往前走,这时,对面驶来一辆车子,车子开了开了远光,瞧不清车子具体的模样。
我跟陈初言不约而同的抬手遮起来眼睛,想着先等他过去,可这车子好像直直的往我们的方向开来,并没有想停下的迹象。
陈初言猛地摁了几声鸣笛,对面的车子好像听不见,也看不见似的,一直往我们所在的方向快速行驶。
陈初言立马往后快速倒车,对面来的车子也一直穷追不舍,我紧紧握着安全带,慌的不知所措。
陈初言在一个路口,快速了一个转向,一直追着我们的车子反应不及,直直的开了过去,紧紧着听到了重重的刹车声,没有了强光的照射,我看清了刚才追着我们的车子,是一辆重型厢货,但是车牌号却是被故意卸了去。
陈初言停止倒车,开始换前进档,快速的驶出路口,右转往原先的方向开,可这时那辆货车又拼命的倒车,躲闪不及,货车的后尾重重的撞上了我们车子的后尾,就这么被他拖着往前走,随着‘咚’的一声,车子撞在了路面的安全桩上,暂时停了下来。
“曼菁,快下车!”陈初言焦急中大声喊了一声。
可我右边得车门死死抵住了安全桩,根本不开,我焦急的找着出口,这时,陈初言把我往天窗上拉,我踩住座椅飞快的爬了出去,陈初言紧随其后。
“跳下去!”
随着陈初言的话落,我跟他从车顶跳在了地上,脚刚落地,我们的车子被货车给推下了山路下的深沟里,货车也因为动力太大没及时收的住,后轮卡在了路牙上,一时开不上来。
双脚落地,惊魂未定,我转身就往货车的驾驶室里爬。
“曼菁,你干嘛去?回来!”
“我倒要看看是谁这么不要命!”
货车还在加大油门往上冲,呛人的黑烟从车底蹿到了车头上方,我忍不住咳了两声,手却死死的攀着门把手,隔着紧闭的车窗玻璃,我看清了驾驶室里的人,那人虽然带着帽子和口罩,可他惊慌看向我的那一眼,让我脱口而出一个人名,
“秦世杰!”
秦世杰听到我喊出了他的名字,赶紧压了一下帽檐,猛踩了油门,黑色的浓烟更呛人了些,可车子却没有要出来的迹象。
我冲下面的陈初言喊了一声,“是秦世杰!这车里的是秦世杰!”
完,我想开车门,使劲拉了几下毫无反应,我又把注意力转移到车窗玻璃上,用胳膊肘重重的到了几下,这时,秦世杰猛地推开了车门,把我甩了下来,幸好,陈初言及时接住了我。
“里面是秦世杰!”我又给陈初言重复了一下。
“心!”
随着陈初言的音落,他抱着我倒在了地上,一声枪响,让这惊骇的气氛飙升到了极点。
我从地上站了起来,和陈初言一起紧紧的把后背贴在车厢上,警惕地看着车头正在慢慢移动地黑影。
陈初言附在我耳边低语,“曼菁,往后面跑,别回头!”
我不假思索,“一起!”
陈初言顿了一下,轻轻点了下头。
可还未等我们扭身,秦世杰已经举着手枪站在了前面。
“秦世杰,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陈初言喊道。
秦世杰不话,直接朝我这边开枪,我推开陈初言,自己也往边上闪,但是枪音落,我的左臂还是被子弹给擦开了一道口子,筋肉撕裂的疼,贯彻全身。
“曼菁!”
“我没事!”
秦世杰把枪口再一次瞄准了我,这一次,我不知我是否还能躲得过去,我没把握,双眼只能死死的盯住黑乎乎的枪口,努力寻找突破的机会。
余光突然瞥见陈初言朝秦世杰冲了过去,抱着秦世杰倒在了地上,秦世杰手中的那一枪,跟着远处的烟花声响一起匿迹在了空中。
秦世杰比陈初言强壮了许多,胳膊肘朝陈初言胸口上重重的着,陈初言闷哼了一下,却还是死死钳制住秦世杰。
“曼菁,快走!走!”
我从地上爬起来,径直飞奔过去,勒住了秦世杰的脖子,秦世杰挥舞着手枪朝我开了一枪,我躲闪松开了他的脖子,然后握住他的胳膊,抬腿重重的踢了过去,他的手枪掉在了地上。
可他突然拉过还未站稳的陈初言,朝我推了过来,我急着接住陈初言,让秦世杰跑了出去。
等我跟陈初言反应过来,一起朝秦世杰追了过去,还好,他没跑多远,被我追了上去,背后给了他一脚,他受力直直的跌在了水泥路上,好巧不巧,他头部先着了地,爬在地上没了知觉。
“死了吗?”我坐在地上喘着粗气问陈初言。
陈初言蹲下,扯下秦世杰脸上的黑色口罩,在秦世杰面部试了试,笑着对我摇了摇头,“没有,应该是晕过去了。”
陈初言站起来,朝我走来,我微微一笑,伸出手,等着他拉我起来。
可是,可是啊,那凭空的一声枪响,陈初言倒在了离我两米远的地方,他的笑还未来得及收回去,就这么垂直的倒在了地上。
我感觉世界突然来的寂静一片,我从地上跌跌撞撞的朝着陈初言冲了过去,胸口处的一股一股的液体往外渗,把黑色的外套染成了紫黑色,我不知所措,颤抖的手不知该如何安放。
仰头看向子弹过来的方向,刺眼的车灯下,一个黑色的人影笔直的站在那里,他在往这边走,一步,一步...慢慢的逼近...
“曼菁...走...走啊...”
陈初言使劲推了我一把,可他现在虚弱的身体,纵使是使出了全身力气,却还是那么软弱无力。
我疯狂的摇着头,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
那人越走越近,直到走到离我很近的地方,我才看清了他的脸。
“是你!”
陈初元把枪口指向了我,“我过,让你带他走,你为什么不听我的?为什么?”
陈初元的五官开始扭曲,透着股狰狞。
陈初言努力了一句,“陈初元,你放了她,你恨得人是我,跟她没关系,你让她走!”
“放她走?”陈初元嗤笑了一下,“哥,你现在都这场面了,你觉得我会放她走吗?”
我紧紧的握住了陈初言的手,“陈初言,我不会走,你在哪我就在哪,我再也不会走了,再也不会!”
“你看,她自己不走的,我没逼她。”陈初元对陈初言无辜一笑,可那笑容里却阴森可怕,冰冷嗜血。
我站了起来,堵在了陈初言跟陈初元中间,“陈初元,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可是你哥!”
“那他对我妈那样时,可曾想过他是我哥!”
“那也是你母亲有错在先,她可是害了陈初言的母亲,还想要了你父亲的命!”
陈初元冷冷的摇了摇头,“可她是我妈!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我怎么可能任由你们要了她的命!”
“你疯了!”
“我没疯!”陈初元怒吼了一声,“我比任何时候都清醒,我只是在做我该做的事。”
陈初元举着枪的手开始晃动,扣动了扳机,只是那本来指着我的枪口,却毫无预警的转向了身后的陈初言,我不顾一切的朝他手里的手枪扑过去,应声落地,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曼菁!”陈初言喊了一声。
我趴在地上,死死摁住陈初元的手,双腿压在他的身上,胳膊上的血慢慢的往外流,痛的毫无知觉。
可脖子上的一阵凉意,让我身体渐渐不受控制,使不出半点力气,陈初元重新的站了起来,扔掉了左手里的针管,那针头处还在滴着的红色液体,跟那片红色的血仙翁一样醒目。
陈初言的喊声已越来越弱,“陈初元,你个混蛋!”
“这只是麻药,要不了她的命。”陈初元把枪口再次指向了我,“该结束了。”
我有气无力的对陈初元道,“你杀了我俩,你觉得能神不知鬼不觉吗?你也活不了!”
陈初元没有话,只是冷淡的看了一下秦世杰昏迷的方向。
“原来你早就找好了替死鬼...”
我没有再关心陈初元的枪口什么时候能射出那夺命的子弹,努力的往陈初言的方向挪过去,如果这就是我看这世界的最后一眼,那入目的我只希望是他。
“曼菁...”
陈初言已经虚弱的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身下的地面已经被他的血染红了一大片,那红色还在慢慢的扩张,一点一寸,触目惊心。
一声枪响,在这漫天的炮竹声中,显得无足轻重,随后销声匿迹。
可是音落,听到的却是撕裂喊叫的陈初元,我缓缓扭头看过去,远处那红蓝交替的灯光逐渐照亮了这嗜血的黑夜。
我笑颜逐开,努力喊着陈初言的名字,陈初言只是微微转动了一下头,如释负重,紧绷的声色舒缓了下来,他一点一点的移动左手,从口袋里掏出了还在通话中的手机,手机从他的手掌里滑落,落在了红色的血液中。
陈初言看着我,眉眼含笑,却是那么无力,连蠕动的嘴唇都发不出声音,他的眼睛一张一合,连睁开眼睛都显得力不从心。
我想往他身边挪一点,可是药劲使我全身软弱无骨,移动不了分毫,“陈初言,你不能睡!你看,有人来了,我们死不了了,你再坚持一下,好不好?”
到最后,我双眼已经模糊的看不清他的样子,就像是跌进了一个飘渺的幻境,
挣脱不开,我知道,那是我身体里的麻药在起作用,我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因为,我开始慌了,陈初言的状态让我心如刀绞,惶恐不安。
“陈初言,你过要带我回江城的,去看海棠花开,你已经爽约过两次了,这一次,你必须做到!”
我的话,陈初言毫无回应,只是紧闭着的眼睛微微睁开了一下,又重重的闭了起来,恐惧开始慢慢将我吞噬,急速的跌落无尽的深渊。
“陈初言,你不是想知道我是怎么发现你记起了记忆吗?你睁开眼睛,我就告诉你!”
陈初言还是毫无反应。
“陈初言,你不是一直想知道王慕之是谁吗?我告诉你好不好?只要你睁开眼睛,我就告诉你!”
陈初言还是无动于衷。
“陈初言,你知道吗,我有一件事从来没有告诉你,其实我是一只...”
“我...知...道...,曼菁...我...一直都知道...”
陈初言终于了一句话,声音很,声若细丝,在这嘈杂的脚步声中,如雨珠落入大海,悄无声息,可是我却听了个真切。
他一直都知道?
他居然一直都知道!
后来,在我逐渐消失的意识里,我永远的失去了那个男人,那个用尽全力来爱我的男人,那个没因我的身份而退缩的男人。
陈初言,他在2020年的农历正月十一,永远的离开了我的世界,永远...
永远啊,那可是永远啊...
我的心,也在那一天,随他永远去了那未知的地方...
2020年农历正月二十,陈初言离开的第九天,陆星南带我回了江城,陈初言他又一次失约了。
2020年农历三月初六,江城的海棠花开的正盛,满城满院,都沦落在那片粉红色的花海,陈初言他不知道,今年的海棠花开的最美的季节是三月底。
2020年的清明节,我去青州看了陈初言,墓碑上的照片,他笑容依旧,可是那冰冷的坟茔,让他的笑容没有一丝温度。
我没有回江城,在青州行尸走肉的过了一年,期间陆星南来找过我,问我今后的算,我摇了摇头,没做回答。
电视里正在播放的考古新闻,跃然闯入眼里一个熟悉的名字,再一次看见这人的名字,心里居然平静的毫无波澜,可那墓志铭上故世的年份,让我还是心里漏了一拍。
他,居然病逝在我离开的第二年。
一起出土的一幅女子人像画,模模糊糊已经看不清样貌,可只有我知道,那左下角的落款上,歪歪扭扭写的那两个还算字的字是什么。
他,为何还一起合葬了这幅画?
陆星南见我对这则新闻看的如此入迷,问我可要去现场看看,这是他父亲带队发掘的,他可以带我进去。
我释然一笑,对他摇了摇头,嘴里呢喃自语,“原来,我早就不对你计较了。”
陆星南走后,我再一次去看了陈初言,折了一枝路边开的正盛的海棠花,插在了他的墓碑前。
我靠着他的墓碑席地而坐,三月的风,温柔拂面,陈初言的手也曾这么轻轻的抚过我的脸,我把头靠在了他的墓碑上,闭上眼享受这一切。
这一年,虽过的浑浑噩噩,但我却依旧热爱着我所遇到的一切,不定我的陈初言,他会化作这世间的万物归来...
他可能是吹过我耳边的风,可能是吻上我脸颊的雨,可能是向我微笑的花,也可能是路边勾过我衣角的草...
他可能是这世间万物,所以我笑对我遇到的每一处...
这世间还是如此美好,但是,那张朝思暮想的脸,却只能出现在午夜的梦中。
“陈初言,我累了,这一生好长,好长,长的我怕以后会忘记你的样子,你,我去找你好不好?”
我睁开眼睛,认真的看着他的照片问,然后,我微微一笑,“你看,你笑了,你同意了是不是?”
“下一次,就让我来找你吧!”
第二日,陵园的一座墓碑后面,有一只蜷身而卧的红毛狐狸,那狐狸身体早已僵硬,粉红色的海棠花瓣落了一身,却没法掩盖去狐狸嘴角的一抹笑意。
红毛狐狸前面的黑色墓碑上,歪歪扭扭刻了几个字:
妻,曼菁
那字,丑如狗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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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