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曦河勾起红唇:“顾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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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香烟缭绕, 屋内的气氛很快便恢复如常,仿佛那黑衣人从未来过。

    “殿下,方才您的李大人, 可是那位贪污受贿的工部尚书?”瑟瑟抬起潮红的脸, 娇声问道。

    姬成煜往她嘴里塞了颗葡萄,语气温柔:“这件事连你们都晓得了,看来这京城也藏不住什么消息。”

    “这狗官搜刮民脂,害死这么多人, 谁人不晓这遗臭万年的人。”

    瑟瑟一口咬住他的指尖,俏皮地眨了眨眼睛:“若是能杀了他的头, 奴家定是要去吐一口口水呢!”

    怀里的女人一番卖力讨好, 姬成煜捏起她的下巴, 给她喂了一口葡萄。

    樱桃嘴乖巧地吞咽, 他的脑海里却不知为何想起了魏佑娣的脸。

    跟瑟瑟比, 她笨拙而又不懂情趣。这里哪个女人不比她柔弱无骨, 不比她伶牙俐齿, 但自己就跟魔怔了似的, 空闲的时候就往她那里跑。

    逍遥楼也是许久都不来了。

    他一番出神, 手上的力气大了些, 瑟瑟忍不住一声痛呼,姬成煜这才松开。

    “抱歉, 疼么?”

    瑟瑟美眸含泪:“痛死奴家了。”

    姬成煜垂眸,那里果然一片红痕,他用指腹揉了揉,长长的睫毛在眼睑投下一片浅影。

    他本是个多情人,最擅长一副温柔眼,哄得人眼花缭乱, 不问西东。

    瑟瑟哪儿是他的对手?不由得看得痴了,心头一颤,埋在他颈间,双手如腾蛇般缠上。二人正你侬我侬,姬成煜突然脖子一轻,瑟瑟捏着他的羊脂玉吊坠仔细量。

    “这是什么?”

    这吊坠正是魏佑娣去年送他的生辰礼物。他贵为皇子,珍宝无数,自然也不稀罕一块拇指大的羊脂玉,那日只是看她满脸期待,才戴到了脖子上。

    没想到这一戴就忘了摘下来。

    姬成煜笑道:“想要?”

    那玉石温柔细腻,衬得女人愈发白皙。瑟瑟点点头,捏着吊坠不放手:“玉公子,不如你就把这个给奴家,算是方才的赔礼,好不好嘛~”

    “这枚玉并不稀奇,你若是想要,我送你一块翡翠镯子如何?”

    “奴家就要这个。”瑟瑟撅起红唇,娇嗔道:“奴家晓得玉公子大方,但是这上面有公子的温热,奴家带着好似与公子同在,那翡翠镯子哪儿比得上呢?”

    姬成煜平日里惯着她的脾气,喜欢她撒娇的模样,若搁在寻常早就摘下给她了。但这次看到她想自己讨要这枚吊坠,心中竟生出隐隐的不耐。

    明明只是一枚羊脂玉,算不得价值连城,也没有什么意义。为何自己心中如此烦躁?

    不过是魏佑娣送的罢了,他心中这么想,却下意识地甩开了瑟瑟的手。瑟瑟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后便乖巧地闭上嘴巴,没有再提坠子的事。

    ……

    京城风雨变幻,如盛夏骤雨,来去无常。但在千里之外的蜀地,顾瑶的每日与绿水青山为伴,日子清净安逸。

    她与云雩相处下来,发现这人并非表面看起来这么不正经,相反经过他的简单调理,自己身上的伤痊愈的很快,外加一日三顿药膳,整个人似乎把京城的浊气全都排了出来。

    比如今日去溪边浣洗衣物,她看到自己映照在溪流中的倒影,溪水中的女子明明眉眼未变,却容光焕发,明艳袭人。

    于是回去晾衣服的时候,姑娘找到机会问:“云雩,你给我吃了什么神仙丹药么,为何我现在变漂亮了?”

    男人形象全无地瘫在八仙椅上,翻了个有气无力的白眼:“这么自恋,心栽水里淹死,我可救不活死人。”

    “能不能拜托你一直把我变漂亮?”

    云雩被这个贪心的姑娘气笑了:“顾瑶,这磬牙山遍地天材地宝,比京城养人多了。你若想一直漂亮,便不要回京城,待这儿陪我得了。”

    顾瑶可不依,这磬牙山虽好,却不是她的家,她亦不是如此超凡脱俗的境界。

    京城虽鱼龙混杂也灯火通明,有至纯至善也有恶贯满盈,更多的则是游离于中间的市侩。但他们也一样可爱,让大雍变得鲜活、富有烟火气息。

    “那还是算了,比起变美,我更想要我的阿兄和爹爹。”

    “你还有个阿兄?”云雩恍然道:“难道那支簪子是他送你的?”

    “什么簪子?”

    “那日你从山上摔下来,我发现你时,你手里头攥着的簪子。”云雩:“看你那么呵护的模样,应当是你相当在意之人所赠罢。没想到我们顾瑶,还是个情种子。”

    顾瑶微微一愣,下意识地蜷了蜷手指,仿佛那冰凉的触感还在。

    她醒来后,浑身遍体鳞伤,却在床头发现了那支簪子。本以为是云雩帮她找到带来的,没想到竟是她从山上摔来时死死攥住的。

    下意识里,她不惜以血肉之躯为盾,把簪子护得这么好。

    那年少一瞥,一见钟情,虽然飘渺如浮光掠影,收尾仓促得令人心痛,却让人如此难以忘怀。但这世上又有谁能比一朵荼蘼花更洁白,更无暇呢?

    “对了,起来,我有件事情一直想同你。”云雩似乎没察觉到姑娘的情绪,又或者他并不在意,随口挑起另一个话题来:“四公主让你带来的信物,你可知是何物?”

    那信物被放到木匣子里,顾瑶从来没开过。经人这么一提,她也好奇起来:“殿下没有让我知晓。你现在好奇了,难道是算收下?”

    云雩笑了笑,发丝在阳光下熠熠闪烁,像是跳跃的银蝶。

    “看在顾瑶的面子上,我是肯定要收的,但是我做事从不爱吃亏,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明日帮我把书房扫一下。”

    这算什么条件?顾瑶点头如啄米。

    “然后但凡是你看到的书,都要给我倒背如流。”

    顾瑶惊悚地看了他一眼,依稀回到自己时候,为了逃避背诗被顾宜修撵着满院子乱窜的情景。

    “你是不是被夺了舍!”她怀疑自己那无所不能的阿兄千里迢迢上了云雩的身。云雩笑弯了腰,抹了抹眼角的泪花。

    “顾瑶,你怎么这么傻,不过装傻可不顶用。书房里的书你什么时候背完了,”

    这世间的男人,可恶起来果然都是一个德行。

    云雩眯起眼睛,好整以暇道:“我什么时候收下信物。”

    ……

    这几日,京城下了场不大不的雨。顾宜修退值回府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没有带伞。

    国子监的同僚走得七七八八,剩余的几个挑灯夜读的,还没有要走的意思。

    外面的雨越来越大,暮色深沉,再耽搁下去就来不及准备晚膳,他抬起袖子算直接冲到雨里去。

    “顾大人?”

    不远处突然传来女子的声音,顾宜修脚步一顿,便看到一辆马车缓缓停在国子监门前,一双纤纤玉手挑开了车帘,河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见过殿下。”顾宜修行了一礼。

    雨水从天而降,湿了青年鸦羽般的长发。他刚退值,身上的衣服还没来得及换下。这身白鹇绯色官服穿在他身上惊为天人,带着几分山水画中的朦胧意境,比那些满肚子坏水的老头子穿得好看多了。

    雨水浸透了些许布料,那抹绯色似乎也渗入了他的皮肤中,衬得他愈发面若冠玉。

    河欣赏够了,往身侧使了个眼色,马车内钻出个宫女,她怀中抱着一把结实的油纸伞,一路蹦蹦跳跳地来到顾宜修面前。

    “顾大人,殿下让奴婢把这把伞给您。”

    这把伞很沉,顾宜修接过来的时候,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昂贵的熏香。这是河身上的味道,娇纵而又带着一丝男人也少见的强势蛮横。

    “多谢殿下。”

    “举手之劳而已。今日碰巧路过国子监,本宫向来喜爱猫儿,见不惯它们可怜兮兮地淋雨。”河勾起红唇:“顾大人,别忘记找个时间,把伞还回来。”

    顾宜修清冷的眸子递来一瞥,那抹视线清冷得像株雪中的梅,却带着一丝恼羞成怒。

    他这么聪明的人,怎会听不出上位者话中的狎昵和傲慢?

    雨水滴滴答答,金贵的马车渐渐走远,化为一抹的黑点。青年淋了会儿雨,才认命般地撑开伞,遮在头顶。

    回到家中,果然已经耽误了晚膳的时辰。

    顾宜修换了身干燥的衣服,便开始做饭。等到白粥的香气渐渐飘起时,一条棕色的大狗闪电般闯了进来,浑身的毛发湿答答的,作势要抖一抖。

    顾宜修立刻:“你若是敢在屋子里抖毛,今晚就莫要吃饭了。”

    虎子立刻害怕地垂下耳朵,乖巧地跑到院子里,朝顾宜修“嗷呜嗷呜”地叫唤两声,表示自己已经到了室外。

    “行了,我看到了。”

    得到了允许,大狗立刻甩了甩身上的水珠,一阵水花乱溅,不一会儿又是条毛绒绒的好狗。

    外头还下着雨,虎子抖完毛立刻钻到了堂屋里。顾宜修已经点上了蜡烛,橘黄色的烛火增添了几分暖意。

    “吃吧。”

    他把虎子的饭放到地上,是根大棒骨,从猪肉铺子老板那儿要来的。虎子立刻埋头啃得咯吱咯吱响,他转身去准备自己的晚膳——一碗简单的白粥还有一份清炒莴笋。

    不久前,倭寇进犯,顾老爹随着兵营去了东边的台山前线,昔日热闹的顾家宅只有一人一狗。

    铛铛铛切菜的声音和噼里啪啦的雨声交织,显得空荡寂寥。

    很快,一碗翠绿喷香的莴笋端上了桌,正在这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顾宜修还没坐下又得起身,去开门。

    “来了。”

    这个时间段,会是谁来找他呢?

    大门“吱呀”一声被人开,一个笑容满面内官站在门前,声音爽朗嘹亮:“顾大人,恭喜顾大人,贺喜顾大人!”

    顾宜修认出这是宫中的传令使臣,他行了一礼,问道:“敢问大人,是有何事?”

    那内官递来一封羽书,郑重其事地做了个揖:“顾大人,方才军报台山大捷,令尊此番立下汗马功劳,这不,陛下立刻派下官过来给您通报一声儿,可真是天大的好事儿呀!”

    顾老爹这功劳可谓是天时地利人和,老皇帝早就不得民心,此番大捷可不正是一场及时雨?内官的语气中带着一丝羡慕,瞧着陛下的意思,等到顾老爹班师回朝,定是赏赐隆重,封侯赐爵也毫不夸张。

    可真是风水轮流转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