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五十一次心跳 “别用这种方式报复我……

A+A-

    门铃声响起的时候, 王兆正在敷面膜。

    她以为是白知许回来,笑嘻嘻的把给她买的手信拿出来,可开门却是一张男人的脸。

    “不好意思,扰你了。”

    男人的声音低沉沙哑, 虽然看起来有些颓唐, 却难掩他精致的五官, 王兆辨认了许久, 才敢相信眼前的男人居然是滕野。

    “你……你来干嘛?”她咽了咽口水, 惊愕地看着他。

    “知知在家吗?”他偏过头轻轻咳嗽了几声, “我想跟她几句话。”

    王兆还没有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本能地摇了摇头。

    滕野勉强扯起唇角想笑一笑, 可是挤出来的笑容比哭还难堪:“那能麻烦你能告诉我她去哪儿了吗?我给她电话,她一直不接。”

    “她不接明现在不想接,我也找不到她。”

    王兆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不能心软, 砰的一声关上了门:“我要休息了, 你别敲门了,我不会开的。”

    刚刚关上门,她就立刻给白知许了电话, 不过结局也和刚刚滕野的一样, 直到忙音过去自动挂断也没有接听。

    过了很久, 楼道的声控灯因为各种动静亮了又灭,滕野没有强求王兆帮他找到白知许,他几乎没有了什么精神,轻轻一动浑身的骨头都仿佛被炙烤在火架上。

    他没有继续敲门,也没有走,只是靠在一旁站着不知道在想什么,面无表情地放空, 时不时低声咳嗽两下。

    天色渐晚,夜色已经浓得像抹不开的墨汁了。

    滕野因为发热,眼前的视线已经有点模糊不清,昏沉地头脑让他逐渐由站姿缓缓变成蹲坐在地上,冰凉的墙壁让他稍微舒服一些。

    只是身体过于热的温度,时时刻刻都在考验他的意志力。

    失去意识的前一刻,他想。

    如果他真的死在这里怎么办,知知一定会害怕的。

    恍惚间,他好像回到了十六岁那年,第一次见到白知许的那天。

    在去到白家之前,他不过是生活在B市最底层的一个高中生罢了,母亲早逝父亲不详,只有一个年事已高的邻居奶奶将他带大。

    只可惜,他还没来得及长大,老人家就去世了。

    他没有家,孑然一身只觉得自己是世界上的一粒尘埃,被风吹到哪儿就会在哪儿生长扎根。从未想过有一天,会有个人让他失去理智,宁愿抛弃所有也要让她看着自己。

    直到,他穿着破旧的校服,鞋底踩着棕色的泥土,背着一个肩带已经烂了的破书包站在奢华得像宫殿一样的白家,仰头时看见那个穿着白色长裙的少女。

    她从大理石的楼梯上缓缓走下来,细弱无骨的脚腕上系着一根银色的链子,衬着她雪一样的皮肤,简直让他忘了怎么呼吸。

    他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姑娘,不论是生气还是嫌恶,哪怕只是一个轻飘飘的眼神,都让他心跳轰然加速。

    滕野知道,那时她是讨厌自己的,就连和他同桌吃饭都不愿意,于是他找了个借口在学校待着,这样至少不会让她的厌恶日渐加深。

    可是他也明白,自己不能表露出哪怕一点点异常,所以他离她远远地,自我催眠着或许不看到她就会好了,没有必要就尽量不出现在她的身边。

    他想慢慢淡出她的生活,学校宿舍一有空位他就申请,可是每次都因为种种原因落选。

    白知许却逐渐注意到了他的不对劲,变着法子的来逼迫他承认自己喜欢她,他咬紧牙关不吭声,不论她什么,他都当成没有听见。

    为此,两个人还冷战了好几个月,他才稍稍有种松懈感,那种沉重的压抑与贫穷的窘迫无时无刻都在提醒他分寸和距离。

    他害怕,害怕被别人知道他居然敢肖想白知许,一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怎么敢觊觎众星拱月般的神明,他连多看她一眼都不配。

    只可惜,有时候爱意是怎么样都隐藏不住的,捂住嘴就会从眼睛里冒出来,他的目光开始无时无刻地跟着她,哪怕再想克制也无济于事。

    他的世界无比贫瘠,唯独开出了这么一朵花,却要遮遮掩掩不让别人发现。

    白知许对他的表现心知肚明,却坏心眼儿地拉着同桌的男生一起去图书馆看书,一起去学校后街吃冰,形影不离了好几个礼拜。

    滕野没办法忍耐,只好默默跟在不远处,他想,没关系的,我只是看看她就好。

    可是当那个男生手伸到她腰上的时候,他到底是忍不住冲上去把她的同桌揍了一顿。

    为此第二天他被全校通报批评,也被白明轩禁了足,每天放学哪里都不许去,必须在规定的时候回来。

    白知许将他堵在房间里,勾起唇笑着看他:“还不喜欢我?”

    他其实已经忘了自己的回答,记忆里唯独只有她明媚的笑脸,和弯弯的月牙眼。

    那时她的一颦一笑,仿佛刻在他脑海里,这辈子大抵是不会忘记了。

    楼道的声控灯又亮起,刺眼的光将他拉出回忆。

    不曾想天色都已经亮了,滕野微微眯眼借着半明半暗的光线看着站在眼前的人。

    那是他朝思暮想的一张脸。

    他嘴唇蠕动片刻,咬出两个沙哑的字:“知知……”

    白知许垂下眸子看他,见到他这幅样子瞬间鼻头一酸差点就要落下眼泪来。

    片刻后她狠下心让自己挪开目光:“你来这里干嘛,我过我不想见你的。”

    胸腔的闷疼让他思绪慢慢清明,花了全身的力气撑着墙站起身,他看了一眼走廊窗外清,漆黑的眸子颤了颤:“你昨晚去哪里了?”

    “我去哪儿跟你有关系吗?”她死死抿唇努力告诉自己不要心软,“别堵在门口,赶快让开。”

    他不想让她讨厌自己,咬着牙挪动酸胀发麻的脚,只是,他这才看到白知许身后站着何钰,两个人都还穿着昨天的那套衣服。

    “你……你们……”他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目,喉间滚动几许却不出话来。

    大抵是没想到会遇见这么尴尬的场面,何钰推了推眼镜勾勾唇:“我先走了,明天再联系。”

    完,不等她回应,立刻就进电梯离开了。

    白知许刚要进门,就听见滕野压低着沙哑的嗓音问:“你昨晚……和他在一起?”

    他垂在身体两侧的手紧紧握拳,用力到骨节泛白,可指甲掐进肉里也似乎感觉不到一星半点疼痛。

    她知道滕野大概是误会了,可是她不想解释,觉得也没有必要解释,毕竟两个人以后不会再有往来,他就算误会又能怎么样,也许还能让他放弃不再纠缠着自己。

    于是,她抿着唇没有吭声,只是扭过头看着窗外。

    滕野瞬间急气攻心,眼前一黑差点跌倒,他扶着墙堪堪站稳,抬头用不敢相信地眼神看着她。

    “知知,你骗我的对不对?”他声音有些发抖,几乎不了一个完整的句子,“你和他才认识多久,怎么可能……”

    “我想怎么做,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我昨晚和他在一起也罢,自己待着也好,你都没有资格再管了。”她狠狠心,咬唇道,“所以,你现在是以什么身份质问我?”

    滕野眼眶酸涩,使劲眨了眨眼才把湿意压下去。

    “抱歉。”他心如死灰,胸口的剧痛像翻涌而来的海浪,将他得措手不及,他死死咬牙,不知何时竟然咬破了口腔里的肉,淡淡的血腥味肆意弥漫。

    白知许没有吭声,怕自己一张口就控制不住心软 。

    她从未见过这个样子的滕野,哪怕十五岁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也没有现在这样落魄颓废,看着像变了个人。

    “我知道你不想见我……”他深吸一口气,近乎花费了全身力气才把这句话完整,“但我不能不看着你,我做不到。你觉得我烦也好,讨厌也罢,可是能不能别这样对我?”

    调整了几许呼吸,他发着颤的嗓音有股不出的沙哑:“别用这种方式报复我好吗?”

    “我没有报复你。”白知许平平静静,一张素白的脸精致明艳,却一丝丝眼神也没有分过去,“我这个人虽然脾气差,但从来不用伤害自己的方式去报复别人,包括你。”

    她将他与‘别人’划分在一起,滕野扯了扯嘴角表情古怪不知是想哭还是想笑,他漆黑的双眼此刻充血通红。

    明知道自己没有资格生气难过,可是他眼眶酸得睁也睁不开,一张口难过的痛苦的,几乎都要从喉咙里涌出来。

    白知许不想和他耗下去,无意识地抹了抹泛红的眼尾绕开他要走。

    电梯的门倏然开,刚才明明已经走了的何钰又上了楼,手里拿着一件黑色的薄针织衫。

    “你外套忘了拿。”他目不斜视,将衣服递给白知许,随后朝她笑了笑,“明天晚上还去吗?”

    他话音刚落,忽然脸上一阵剧痛,巨大的冲击力让他不由地后退了好几步,就连眼镜也碎了一边。

    恍惚间,他看见滕野双眼猩红,紧握着拳头像地狱修罗般看着自己,那眼神简直恨不得把他杀了。

    何钰用舌头顶了顶受伤的脸,疼得直吸气,没过几秒他吐出一口血沫:“下手真狠啊。”

    “你疯了吗!你干什么!”白知许一时没反应过来,错愕地愣了好一会儿才过去看何钰的伤势,“你没事吧?”

    滕野没有话,只是胸口剧烈起伏着,握拳的手用力到一直在发抖,明显正在极度的愤怒中。

    “滕野,你发什么神经?!”她气不过,转过身正要解释。

    忽然何钰站直身体拉着她,把她藏在了自己的身后:“滕先生,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我,不过我自认为和你也没有什么过节。现在想想无非也就是因为我和知知的关系,不过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喜欢就在一起,腻了就分手也不是什么稀奇事,没必要这么死缠烂吧?”

    白知许听见他的话怔了怔,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番话,但也明白,唯独只有这样才能让滕野彻底死心。

    何钰完后,整个走廊安静地落针可闻,滕野良久都没有回话,只是一双泛红的黑眸紧紧盯着他想看的那个人。

    他想知道,是不是真的,一个人是不是可以忘记的这么快,转而就立刻投向别人的身边。

    可是他没能得到答案,因为白知许的眼睛自始至终从未落在他身上,哪怕是看着空无一物的走道也不愿意多看他一眼。

    他喉间哽咽难受,拼命压抑着那股想要喷涌而出的难受,捏了捏酸痛的拳头,他到底是转身走了。

    电梯门缓缓关上,就像斩断了他所有的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