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黏糊 好舒服
乐月睁开眼睛, 深呼吸一口:“有点像baby身上的味道!”
卢卡仓惶移开视线,“嗯”了一声。
“我给你也喷点吧?”乐月完,没等卢卡回答,抓着香水瓶对着他肩头就喷了一下。
乐月巧的鼻尖可爱地微微耸动, 垫着脚尖凑到卢卡脖颈间, 一只“作恶多端”的手故意捏捏他耳垂:“现在咱俩身上的味道一样啦, 我真的好喜欢好喜欢这个味道呀。”
“我, 我们吃楚爷爷做的早餐吧?”卢卡语气僵硬地转移话题。
不用照镜子他也能想象出, 自己现在的表情有多狼狈。
乐月离他太近太近了。
脖颈间可以感受到她甜腻腻的呼吸, 只那一下。就让卢卡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卢卡抬手搓搓耳朵, 盯着自己的脚尖道:“月亮, 真的很痒,以,以后别乱捏耳朵。”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 乐月捏自己耳垂的感觉, 并不是单纯的痒,只有那么一丝丝的痒而已。
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奇妙感觉, 不清是难受还是舒服。
“你这可不对, 如果痒痒就要想办法克服掉, 哪儿有不让主人摸的狗?”
乐月着,两只手在嘴边哈气,二话不开始“攻击”卢卡的胳肢窝、脖颈、耳朵......
她大笑着道:“哈哈哈哈,咯吱咯吱,咯吱咯吱!”
“别,别闹了......”卢卡一米七几的个头,反而拿一米五的乐月一点办法都没有, 只能采取战术性防御,节节后退,直到被乐月摁在沙发上挠痒痒,俩人几乎滚在一起。
后来,乐月闹够了,两个人才坐在桌边,一边看着电视里播的《我爱歌狂》,一边吃楚老爷子做的本土化“三王甜甜圈”。
“咸的和甜的都好吃,楚爷爷手艺真好。”卢卡吃了一块红豆馅的圆圈馒头,又吃了一块肉都溢出来的大肉龙。
“我姥爷的手艺就是牛掰。”乐月咬了一大口肉龙,语气还是带点遗憾:“就是和你的Ros一点都不一样。”
“我们去西班牙流浪的时候,我买给你吃,想吃多少就吃多少。”卢卡低声承诺。
“那我真没白疼你。”乐月一点都不淑女地笑了。
吃完这顿早饭,三王节就算是过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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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乐月在卢卡家做了两套奥数题,跟着磁带读了一会儿新概念,午饭后眼皮开始架,哈欠连天。
早上乐月过于兴奋,起得太早,今儿个难得中午想午休。
卢卡帮楚老爷子忙收拾好碗筷,也回家睡一会儿。
他一晚上也没睡好,因为怕乐月一大早来敲门自己睡死了听不见,索性房间门就没关。
赵家老平房密封不好,半夜刮西北风,屋外和老猫哭似的嚎叫,卢卡总归是睡不踏实。
卢卡关好房门,拉上窗帘,头一沾枕头就昏昏沉沉睡过去。
平时,卢卡睡觉很少做梦,可这个中午,十二岁的卢卡做了一个让他不知所措的梦。
梦里,乐月穿着夏天常穿的鹅黄色吊带睡裙,静静地站在他面前望着自己。
睡裙的吊带细细的,没有风吹过,吊带一边却不经意滑落嫩白带粉的肩头。
卢卡又一次见到了乐月右肩那一枚浅粉色的痣。
忽然间,卢卡心跳漏跳了半拍。
乐月穿着这条薄薄的睡裙,胸前可以隐约看到微微鼓起的花苞,和去年夏天的一马平川完全不同。
梦中的月亮偏偏头,大大的杏眼划过一丝狡黠地笑,她声音甜腻腻的:“喂,你是金毛精吗?不对,你是狗?狗是不是浑身都是痒痒肉?”
“别,月亮,不要......”卢卡下意识往后退,可身后却没了退路,只有硬邦邦的墙面。
卢卡像是被施了“统统石化”,动弹不得。
只能任由乐月那双软绵温热的手抓住他的耳垂,一脸恶作剧地坏笑,还顽劣地搓弄,无论自己怎么求饶都没用。
卢卡心如鼓擂,可以清楚地感受到身体的异样。
他不觉得痒,一点都不痒,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怪的感觉,身体像过电一样舒服极了,可心里却多了一份莫名其妙的羞耻感......
猛地睁开眼睛,卢卡从睡梦中惊醒。
忽的一下从床上坐起来,大口喘着气儿。
他无法忽视,被子里身体的古怪感觉。
湿湿凉凉。
黏黏糊糊。
卢卡狠狠抓了一把头发,懊恼地叹气。
这都什么事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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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乐月睡得饱饱的,醒来后抱着一本《鲁西西传》来敲赵家老宅的门。
敲了半天,才等来卢卡开门。
一进门,乐月就看到院子里晒着的湿被子。
“大冬天的,太阳都快下山了,你这时候洗啥被子啊?”乐月背着手转了一圈儿,鬼机灵地眨眨眼睛,故意逗卢卡:“你不会是......”
卢卡涨得满脸通红,咬牙低声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不心把牛奶撒被子上了。”
“哦,我还以为你玩火尿炕了呢。”乐月笑着拍拍卢卡肩膀,溜进屋里。
对乐月来,卢卡家可比姥爷家自在多了,起码能躲开爸妈每个周末都要来,动辄一个时和唐僧念经似的电话。
学了一个上午了,周日的下午,她要看闲书!
乐月舒服地盘起腿,窝在嘎嘎作响的老旧沙发里。
她刚坐定,急促地电话铃响了。
“你家电话!”乐月对着屋外大喊。
卢卡甩掉手上的水,一路跑进来,接起电话:“喂,您好?”
几秒种后,卢卡的眉毛紧紧皱了起来。
他轻声对着话筒了一句:“Buenos días, papá.”
爸爸,早上好。
乐月听懂了,诧异地从书里抬起头,一动不动地盯着卢卡的嘴唇。
后面的话,她只能偶尔听懂个别单词,但是从卢卡的语气中乐月可以判断出来,卢卡对父亲的来电一但也不开心,无论是表情还是语气都带着抗拒。
几分钟后,卢卡挂掉电话。
良久,堂屋陷入一片安静。
乐月总归是沉不住气的,率先开口:“是你爸爸来的?”
卢卡:“嗯。”
“你爸爸,要接你回马德里吗?”乐月心跳到嗓子眼了。
卢卡抿抿嘴唇:“嗯。”
乐月一只手握成拳头,慌了。
“狼来了”预警了这么多次,每一次都是虚假情报。
她甚至产生错觉,今后没人会抢走卢卡了,看来这一次,“狼”真的要来了。
“我拒绝了,我不想回去。”卢卡坚定地。
“啊......”乐月张张嘴,半晌没话。
她心里无法掩饰内心的欢喜,只能心翼翼地问:“那,你不回去,你爸爸会很生气吧?”
卢卡犹豫片刻,摇摇头,还是没和乐月出实情:“不会,他尊重我的决定。”
实际情况是,父亲知道卢卡的决定后,在电话中破口大骂。
从卢卡和母亲回到云镇的第一天起,父亲没有主动过一个电话来关心他们。
母亲走了,姥爷走了,他在中国是孤儿了,父亲也没来过一通电话。
卢卡知道,永远精明利己的父亲,现在一定是有什么特殊原因,才想认回他这个血统不纯正的私生子。不过,那些都和卢卡没什么关系了,他已经在内心和马德里的一切做了切割。
只是,许多事情并不能事事遂人所愿。
这世界上,总有那么多无法凭借个人意志决定走向的事情,还有许多许多,是十二岁的卢卡无法预测的。
“那就好,我不想你走,你坐过来嘛。”乐月松了口气,对卢卡招招手。
她百分百相信她的“狗”,毕竟卢卡永远那么靠谱。
卢卡表情深不可测,走过来靠到沙发扶手上。
乐月从衣兜里拿出那只巴掌大的磨砂熊西香水瓶,双手捧着,仰头轻声:“卢卡,明年我帮你向三王许愿,告诉他们你想要什么礼物吧?”
明年,我来当你的三王。
“好。”卢卡点点头,终于露出一丝笑容。
乐月信誓旦旦地:“以后每一年,中国的节日我们一起过,西班牙的节日也一起过,想想就好爽哦!我们可以过双倍的节日!”
卢卡唇角微微弯起一个弧度,定定地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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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年一月30号,腊月二十八。
这天中午,乐月的妈妈楚晴回到云镇。
没有孩子是不想妈妈的,乐月也想,并且期待着妈妈的到来。
但是在卢卡面前,她从来不表现出来。
因为卢卡没有妈妈了。
乐月觉得,如果自己每天和卢卡念叨,她数着日子等妈妈回来,是一件特别不地道的事儿。
就像邻居孩刚拆开一根棒棒糖就掉土里了,她却故意拿出一根新的棒棒糖,叼在嘴里和邻居孩炫耀一样不地道。
乐月知道妈妈的火车是中午到,早上就穿上最漂亮的粉色毛衣裙,头发扎成整齐的双马尾,一整个上午都坐立不安。
可真听到妈妈进门的声音,乐月就怂了。
躲在自己的屋,不肯出来。
姥爷、姥姥叫了她好几次,才扭扭捏捏从屋里出来。
看着一年半没见到的妈妈,乐月竟生出一种不好意思的生疏感,捏着裙角叫了声“妈妈”。
“月亮!妈妈的宝贝,怎么长这么高了!”楚晴一把搂住乐月。
闻着妈妈怀里熟悉的味道,乐月终于绷不住了,鼻子一酸,掉下了金豆豆:“呜呜呜,妈妈,你怎么才回来哇......”
“哎呀,想妈妈了?妈妈也想你,这不都见到了吗,哭啥?”楚晴话虽这么,自己眼泪也吧嗒吧嗒落下来。
母女俩亲昵了一会儿,乐月就像只麻雀似的,叽叽喳喳和妈妈个不停。
学校新教的好朋友,拿到的奖状,做得卷子,期末考试第一名的成绩单,期末总结班主任的评语......
乐月恨不得把这一年半里发生的一切,事无巨细都告诉妈妈,一直唠叨到晚饭时间。
楚晴笑着问女儿:“月亮,你那个好朋友卢卡怎么没来?”
“咦?对哦,我让他下午四点多过来的,这都五点了......”月亮像宝宝一样赖在妈妈怀里,抱着妈妈的胳膊看了眼手表:“我去叫他吧,也快开饭了。”
乐月穿好羽绒服,刚走到巷口就碰到卢卡。
“你怎么才来啊,我妈妈还想见你呢。”乐月拉住卢卡的胳膊,兴致勃勃地。
“我想,你和你妈妈这么久没见,肯定有很多话想,我在不大好。”卢卡淡淡笑笑,看起来有点心不在焉。
最近,他经常接到西班牙来的国际长途。
就在刚刚,卢卡在电话里得知,父亲的助理已经申请好签证,最近就会出发来中国。
卢卡还没想好怎么应对。
乐月没看出来卢卡有心事,不以为然地道:“那有什么?你又不是外人,我姥姥姥爷拿你当亲孙子,把我妈分一半给你,我不介意。”
卢卡哑然失笑:“那怎么行,我不和你抢。”
“嗐,没事儿~”乐月大度地挥挥手道:“反正我妈就刚回来这几天和我亲,一周后,不对,用不了一周,三天后她就要挑我毛病了!让我妈把一半注意力放到你身上,就不会天天逼着我学奥数了,嘿嘿。”
卢卡无奈地看着这个身在福中不知福的淘气鬼,真想捏捏她冻红的鼻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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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见面,楚晴对这个混血印象挺好的,还给卢卡带了一份礼物。
楚家的餐桌上,今天坐了五口人,一顿饭吃得也热闹。
晚上,乐月本想和妈妈一起睡,顺便和妈妈好好带卢卡回北京的事儿。
结果妈妈跑去和姥姥睡了,可怜的姥爷被挤到堂屋睡沙发。
乐月这才恍然大悟,她忘了,妈妈在姥姥面前,永远是孩子,妈妈也会想自己的妈妈。
不过不着急,她还有一整个寒假,找机会和妈妈这件事儿。
过年期间,大人们总是特别忙。
楚晴忙着陪父母走亲访友,作为云镇桂花弄出来的高材生,楚晴一直是父母的骄傲,过年嘛,是最给爹妈长脸的时候,她每天行程安排得满满的。
乐月早就过了跟在长辈屁股后面挨家挨户串门儿蹭糖吃的年纪,对妈妈和姥姥姥爷的串门儿活动不感兴趣,从大年初二开始,每天就跑到赵家找卢卡玩儿。
大年初四这天,乐月在巷子口碰到了曲燕,约她和卢卡初五那天和几个要好的同学一起去隔壁镇王庄赶“破五”的大集。
王庄集会旁有个老庙,据庙里的百佛洞重新开放了,许愿可灵了,还能去探险。
憋了好多天的乐月哪儿受得了“探险”这种诱惑,这种只有在三毛里才能读到的剧情,她才不会错过。
乐月一口答应下来,顺便替卢卡做主了。
有吃有喝有玩,还有探险!
这可太和乐月心意了。
她一路欢快地蹦蹦跳跳,推开赵家老宅的房门,就手舞足蹈地和卢卡复述一遍明天的行程。
乐月完全没注意到,堂屋沙发旁放了一只塞得满满当当的双肩包。
“我替你答应下来了,我真的超想去的,集市上有好多好吃的呢!我们还可以带着手电筒,去百佛洞探险,就像三毛那样。”乐月兴奋地脸蛋红扑扑,眼睛发光,充满了期待。
和卢卡接触久了,乐月摸透了对方的脾气。
只要自己想去,卢卡肯定会陪她,从没失约过。
卢卡低头思索几秒,爽快地答应下来:“好。”
紧接着,他又补了一句:“不过,月亮,我们明天早点出发吧?”
“那我电话问问曲燕,集市几点开始,咱们赶最早的一批。”乐月点头同意,跑去电话。
趁着乐月电话的功夫,卢卡偷偷把沙发旁的双肩包挪到门后面。
这是他收拾出的行李,里面装了他认为最重要的东西。
按照电话里父亲的法,后天,父亲的助理就会抵达云镇。
本来,卢卡是算去省城躲几天,他觉得几个从西班牙老外,来到人生地不熟的乡下,在找不到人的情况下估计没几天就回去交差了。
既然明天月亮想去王庄玩,那下午,他可以从王庄坐大巴去省城。
省城公交汽运总站附近,有许多不用证件就可以住的旅馆,上次他们一起去省城看哈利波特首映的时候,遇过好多拉客的阿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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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乐月迷迷糊糊醒了一次。
摸闹钟一看,才凌四点,翻身继续睡。
等她再次醒来,天已经大亮,可闹钟的指针还指在凌四点。
“啊啊啊啊!”乐月发出尖叫。
闹钟没电这种事儿,怎么就落她头上了?!
连拖鞋都没穿,乐月跳着脚到堂屋看了眼时间。
八点四十了。
他们和曲燕约的九点集合,抓紧时间可能还来得及。
乐月以最快的速度起床洗漱,早饭都来不及吃,衣服围巾胡乱穿好,抓着塞满探险装备的书包,一路飞奔到隔壁巷子的赵家。
乐月把赵家老宅的木门敲得震天响,半天也没人应声。
使劲推了推,她可以确认,门是锁住的。
把耳朵贴在门上,院子里一点动静都没有。
不是吧,今儿可太寸了!
自己睡过头也就算了,平时起得比狗子还早的卢卡,竟然这个点儿了都没起来?!
“狗!卢卡!你起了吗!快起床啦!好了一起去探险的,你人呢!”
乐月扯开嗓子就喊,估么着整条杨柳巷都听到了。
这时,隔壁邻居的木门“砰”一声推开,差点吓了乐月一跳。
门里探出一个穿着皮袄,戴狗皮帽子的中年人,嘴里叼了根烟。
这人是赵家的老邻居孙国庆,两家的院儿就隔着一堵墙。
“孙叔叔过年好。”
乐月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笑,弱弱地指指赵家的门:“卢卡怎么还没起床哇,我们和同学约好了,九点集合,马上就迟到了......”
孙国庆顿了一下,烟头摁在鞋底板上,慢悠悠地道:“月亮,卢卡和一伙洋鬼子一大早就出去了,还没回来呢。”
“洋鬼子......”乐月目瞪口呆,心凉了一截。
难道,狼,真的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