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入眠
兰封为杨初丹磨好墨, 看着她开始专心写奏本,他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展开了洛娘给他的书信, 信有两三页,他认真地看过之后,轻轻抿唇,抬眸看到杨初丹依然在写奏本, 他心翼翼地起身,离开了书房。
他捏着信件, 站在檐廊下看向天空, 今天夜晚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 是无边无际的漆黑。
他独自站了一会,一件柔软的斗篷落在他的肩上,他微微侧头看到了杨初丹, 她温柔地对他:“怎么站在这里,着凉了怎么办?”
“奏本写完了?”兰封问。
“你悄悄离开之后就没回书房,我一颗心都在你身上,哪有心思写奏本。”杨初丹笑着回答。
“那你快回去接着写。”兰封伸手准备牵着杨初丹回书房,杨初丹反捏住他的手,用手指轻轻摩挲着他的指尖, 低叹:“我调兵进城保护你,现在士兵也回到驻军地,简单的交代一下,然后印个章就完事了,反倒是你,指尖都这么凉了。”
“皇上召你入宫,果然是因为士兵进城的事情。”
看到兰封露出担忧的神色, 杨初丹的视线落在他手中的信件上,转移话题:“洛娘的信看完了?”
“嗯……”兰封轻轻点头,迟疑了一下,将信递给了杨初丹,杨初丹轻轻摇头:“我就不看了,是洛娘给你的信,信上若是写了什么需要我帮助的事情,你告诉我就好。”
“洛娘写了几个父亲可能去的地方,还有她母亲的骨灰被她调换了,让我不用担心,以及……”兰封声音一顿,略显僵硬怪异,“一些祝福的话语。”
“哦哦哦,早生贵子一类的。”杨初丹笑眯眯地调侃,兰封害羞地扭开头,抓着她的手:“若是奏本写完了,就早些回房休息吧,你明天还要上早朝。”
看着兰封的反应,杨初丹忍不住窃喜,看来她得八九不离十了,她被他牵着手回了房间,她关上门,转身看到兰封取下了身上的斗篷。
她从后面一把抱住兰封,兰封一惊,斗篷落在了桌子上,他被她顺势带到了床上,兰封脸颊发烫地抓住她不安分的手,低声:“已经很晚了,你再不休息,明天该起不来了。”
“可是,洛娘不是让我们早生贵子吗?”她挠了一下他的手心,兰封双手攥紧,声音紧张地有些磕磕巴巴地:“不……没那个意思……就是……”
“哈哈,我明白的,怎么这么容易害羞啊。”杨初丹用手臂压着兰封的身体,两个人面对面躺下,她温柔抚着他的头发:“感觉你的头发还没有干透,要不要我在帮你擦一擦?”
“不用,我去熄灯,你进来躺。”兰封着就要起身,但是杨初丹手臂微微用力,他没有起来,他听见她低笑:“我一会去熄灯,你睡在里面吧,不然我起早会吵醒你。”
“我就是想早起为你做一些上朝的准备。”兰封抓住她的手臂,他有几次都睡过头,她走了都不知道。
“但是我喜欢看你沉睡的模样,你知道为什么吗?”杨初丹凑近兰封,她的喘息在他脖颈间流连,兰封轻轻推了推她,抿唇:“因为想看我懒床的样子吗?”
“诶,你懒床的样子么?”杨初丹惊讶地瞪大眼睛,忍不住想象了一下,兰封半睡半醒,衣衫半落,慵懒的眼眸让他眼角的双痣透着勾人的无辜……
“你在想什么!”兰封捂住杨初丹眼睛,“不许乱想,我才不会懒床。”
“我知道你不会懒床,所以才会想象一下,”杨初丹一脸遗憾地拽下兰封的手,然后将他抱在怀里,“我喜欢看你睡觉的样子,是因为我们刚刚在一起的时候,你每次都睡得浅,而且一定要睡在外面,这样我要是起床了,你就一定会醒。”
“可是不知不觉我就睡在里面了,”兰封低喃,“好像是从新婚之夜开始。”
“是从新婚之夜开始,”她肯定了他的想法,轻笑:“那天之后,我就让你睡在里面,看到你的睡脸,我觉得很开心,因为在我身边你可以安心的沉睡,不会被惊醒。”
兰封微微蜷缩起身体,欣喜的感觉狠狠撞上了他的心脏,让他有种甘甜的酥麻感,她对他的用心,不止体现在无数给予他勇气的言语,以及保护在他乘坐马车旁的银甲士兵上,还有这种细节之处。
她很早就察觉到了他浅眠的习惯是源于警戒与不安,但是她什么都没有,而是慢慢地让他可以安心在她身边入睡。
“我很早就能在你身边安心入睡了,只是清在你上朝前,非常短暂的时间,我也想醒来替你穿上官服,”他往她怀里凑了凑,难得有些骄纵地:“无论他是深夜召见你,还是早朝见到你,你的官服都是我亲手穿的。”
“要吃醋到什么时候啊。”杨初丹无奈一笑。
“只要你去见他。”商献闷声,然后轻轻抬眸观察杨初丹的脸,虽然知道她不会觉得不耐烦,也担心会让她不愉快。
“那等我们去边关就好了,”她温柔亲了亲他鼻尖,刚刚夜空之不见的月亮与繁星仿佛在她的眼中,温柔如月,繁星微光,“那时候,我们就可以完成洛娘的祝福了。”
不……兰封动了动嘴,原本脸颊消退的热度又翻涌而来。
洛娘的信上确实有对他的关心和祝福,但是没有早生贵子这样的话,而是感叹,如果他能为大将军生孩子的话,也许他现在能有孕在身了,这样洛娘她会觉得更安心。
而他看到这样离谱的言辞,竟然真的生出了几分遗憾,这让他觉得羞耻,他一个大男人想什么生孩子的事,所以才忍不住离开了书房,怕他脸红起来,她会觉得奇怪。
看到兰封用被子蒙着脸,就知道他害羞到不行了,杨初丹刚刚准备去拽他捂脸的被子,却忍不住了一个哈气,真的得睡觉了,要不明天上朝该瞌睡了。
她轻轻拍了拍兰封的被子,兰封露出一双漂亮的眼睛,羞涩又湿漉漉的眸子,勾人又纯净,杨初丹顿时心里都泛痒,她移开视线:“马上要春猎,你可以练习一下射箭,等去了边关,我带你去狩猎,比春猎跟有趣,没有围场,可以自由自在骑马奔跑。”
“……我不会射箭也不会骑马。”兰封有些不好意思地。
“骑马我先带你,等去了边关再学骑马,射箭的话,最近有空我教你,然后让季常陪你练,别看季常长|枪耍的好,但是射箭不太行。”
已经进入梦乡的季常完全不知道,每天兵书都要看得他昏昏欲睡,现在竟然又有了新的学习项目。
“会不会麻烦季大人?”兰封侧身看向去熄灯的杨初丹。
“不会,之前在军营我就让季常练过,但是那子总偷跑,而且那时候也确实没有闲下来让他练弓箭的时间。”
杨初丹回到床上,搂住兰封:“所以季常那边肯定没问题,你别担心,睡吧。”
兰封看不到她的脸,只能听到她的呼吸声,这个人明明平时思考起来非常细致又周全,但是偶尔却非常的粗神经,他的意思是希望她就算教会他,也能陪他练习,他想尽量在她的身边……结果她却回答季大人那边没问题。
看来只能到时候再想办法了,兰封勾起唇角,适应了黑暗的眼睛已经能够看到她的轮廓了。
他突然想起刚刚的梦,梦中他看到了年幼被关在了暗间的自己,年幼的自己问他……【现在没有人来救我吗?】
他还来不及回答,就被初丹叫醒了,那时候他想告诉过去的自己——
没有。
现在没有人可以救你,那时候的她是属于另一个人的,然后她即将奔赴战场,在无数的战役中拼搏厮杀,她比他更加艰辛,比起父亲的毒,她身上的伤疤更加令他觉得心痛难忍,无论他怎样的亲吻都无法消除,也无法将这伤痕曾带给她的疼痛转移到自己身上。
那伤疤诉着她是如何在残酷的战争靠着自己的努力坚持过来,她是踏过尸山血海,带着胜利凯旋而归,才有了他们的相遇。
所以他不希望那时候的自己会想,为什么她没有早点出现呢……那是他自己的人生,他必须坚持下去,若是这点毅力与不屈都没有,那他就不配拥有与她相遇这样的奇迹。
她是他坚持到如今,命运对他的恩赐,是现在的他才可以拥有的挚爱之人,若是年幼的自己就拥有了她,那也太令人嫉妒了,所以别是皇上,就连过去的自己,他都不希望能够出现在她的身边……
他想一个人独占她身边的位置。
兰封吸了一口气,轻轻捂住自己的眼睛,快别想了,他也太善妒了,万一她觉得很沉重怎么办?
紧紧闭上眼睛,想要快些入睡的兰封完全不知他会因为洛娘的信上的话而进入一个多么令他羞耻又难忘的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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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初丹是被婢女的敲门声吵醒的,她这才察觉到有些睡过头了,平时洗漱穿衣都是兰封和她自己在房间里准备,婢女是来通知她——殷沐已经到院子门口了。
杨初丹连忙起身洗漱,在穿官服的时候,突然想起来兰封昨天的话,她走到床边,看到兰封似乎梦魇般喘息很重,脸颊也泛着不自然的潮红。
“兰封?!!”杨初丹推了一下兰封的身体,兰封身子一颤,猛得睁开眼睛,然后他下意识地捂住肚子,他似乎想要开口什么,但是视线落在手里捧着杨初丹官服的金子身上,他微微瞪大眼睛,脸颊又涨红了几分。
“你该不会是昨天夜里着凉了吧?”杨初丹拽过官服自己穿上之后,兰封掀开被子想要下床替她整理官服,杨初丹抓过被子将他包裹了起来,“你在这里等着,我让银子叫大夫过来给你看看。”
“杨初丹?!”院子里传来殷沐催促的声音,杨初丹连忙回应,她弯腰亲了兰封额头一下,“我很快就回来,若是染了风寒,你先喝药。”
她的身影和梦中的重叠,兰封不由得一阵害臊,脸颊更加滚烫起来,看着金子为她整理好官服,她匆匆地跑出了房间。
“殷沐,你等会,我拿过奏本。”
“你快点。”
房间外传来杨初丹和殷沐的对话,她们的声音消失后,金子轻轻敲门:“君郎,我让银子去请大夫了,君郎现在还有力气洗漱更衣吗?”
他真的没有生病,兰封真的不知道怎么解释自己现在的情况,总不能是做了一个无法言的梦。
“替我准备洗漱。”兰封完,看到金子的身影消失在门口,他用双手当做扇子,对着发烫的脸颊扇了扇,总之,在洗漱这段时间先冷静一下,然后再去见大夫吧。
糟糕,兰封深深地舒了一口气,那个梦太过于真实了,他一定很长时间都忘不掉那个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