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觐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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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商国皇宫极广, 建筑富丽堂皇,宫殿虹桥林立,长廊迂回, 处处彰显着商国身为大国深厚财力。

    流国八皇子明启霖藏在长袖里的手都在抖,马上就要到商国的朝圣殿了,他真的紧张地腿都抖起来了,不是因为要面见商帝, 而是因为那位姓杨的女大将军 。

    察客族的人身壮如虎,气势汹汹, 能够和如此蛮族战斗至今的女将军, 流国人传言她比蛮族的人更强壮, 能够徒手制服发疯的大熊,力大无比,面如罗刹。

    那么现在他面对一个问题, 父皇希望他能够竭尽所能的让这位女将军领兵帮助流国,他真的怕惹得对方不高兴,被对方一拳死。

    明启霖紧跟在柳琴的身后进入朝圣殿,他行过礼之后,头也不敢抬,只能听柳琴夫人着庆贺这位新帝登基的贺词, 然后额头贴地,诚恳地请求商国能够帮助流国,察客族在流国边界虎视眈眈,若是能够得到商国的帮助,愿与商国永结邦好,年年献礼。

    商献勾起唇角,流国的意思是愿意成为商国的附属国。

    “柳夫人与八皇子远道而来, 且放心休息,我国与察客族交战至今,如今流国遭受察客族的威胁,朕不会袖手旁观,毕竟近邻之国,战火可能随时蔓延到自己的脚边。”

    明启霖贴在地面的额头感受到的凉意蔓延至了背脊,商国这是暗指当年他们袖手旁观,所以如今战火才会蔓延至流国。

    “商帝所言正是,察客族与金国狼狈为奸,金国如今已灭,蛮族叼着从金国咬下的肉,依然在虎视眈眈,恳请您派兵来流国。”

    柳琴夫人跪在地上,额头贴上地面,姿态卑到极致,而她身旁的八皇子一直都是贴地姿态,身子肉眼可见在微微颤抖。

    “柳夫人别急,此事朕定会同大将军好好商议,夫人与八皇子放心,好好享受一下今晚的迎宾宴。”

    听到商献的回复,柳琴咬牙,商帝这就是想要拖延时间,等到察客族进攻流国,可以一箭双雕。

    “商帝,恳求您帮帮流国,现在我的父皇和子民每日都惶惶不安,若是等到察客族举兵进城,定是要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柳琴没想到胆的明启霖会敢这么,她咬着后槽牙,决定孤注一掷,她环视四周之后,视线落在武官队列之首,站着两位女子,但是她一眼就认出了那位杨姓的女大将军。

    女子身穿黑紫相间的官服,衣摆绣着尊贵而华丽的金丝牡丹,这百官之中,只有她的官服衣摆有这样的纹绣,她面无表情,端然立着,无形中透着凛然,还有着一股习武之人独有的肃杀之气。

    柳琴立刻转身对着杨初丹磕头:“求大将军仁慈,带兵出征流国。”

    看到柳琴这样做,明启霖畏缩地转头望去,但映入他眼帘的不是在流国流传像熊一般凶恶的女将军,而是一位非常漂亮的女子。

    她黑发束起,丹红的薄唇,一双仿佛会夺魄的桃花眼生的美丽又多情,眼瞳里又静又深,仿佛一尊神像,高高在上,透着难以言喻的尊贵。

    视线交汇的一瞬间,明启霖立刻低下头,心跳如雷。

    “柳夫人莫急,见到你如此恳求,朕的大将军肯定也有自己的想法,明日就是我国的春猎,大将军也有职务在身,不如柳夫人与八皇子一起参与春猎,缓解一下紧张的思绪。”

    “感谢商帝的盛情邀请,如此妇人与八皇子就承您好意,”柳琴垂下头,“为表心意,今天晚宴之上,将我国献礼作为余兴节目,给今日的晚宴助兴。”

    商献微微一笑,意示刘公公可以宣旨让流国的人退下了,突然一道清亮的女声在大殿上响起。

    “柳夫人,柳将军现在可好?”杨初丹突然开口问。

    “谢大将军的关心,他和士兵们都在备战状态。”柳琴夫人微笑回答,“若是此番我前来能够得到大将军的帮助,也许能见到我夫君展眉,必将与大将军把酒言欢。”

    杨初丹微微点头:“本将军很期待与柳将军相见,柳将军乃是流国的镇关之将,若是能与他把酒言欢,实乃幸事。”

    看着柳夫人与八皇子离开了朝圣殿,商献开口问:“众卿对出兵流国之事怎么看?”

    整个大堂瞬间寂静无声,许多官员都偷偷观察着杨初丹的脸色,尤其是弹劾过杨初丹想再出征这件事的文官们,头都比平时低上了几分,他们真是万万没有想到,杨初丹把金国都拿下了,察客族竟然没有选择撤退,而是兵临至流国。

    文官们不敢话,但是朝中当值的武官们挺直腰杆,其中一位武官:“臣觉得此时还得看大将军如何安排,之前大将军上奏再出征一事,被弹劾被搁浅,给了察客族行军至此的机会。”

    “若是现在从边关调兵过去,臣恐来不及,不知这次返回都城,大将军带了多少兵?”殷丞相问。

    “两千轻骑。”杨初丹回答。

    “若是现在调兵去流国,不知道需要多久?”殷丞相继续问。

    “最快的精锐部队前往也要一个月。”杨初丹回答的是正常行军时间,而实际上她的兵一直在移动,只是没料到察尔科兵分两路,少追踪了他一部分的兵,如今季常已经出发,根据路程和行军判断,应该十天左右能到。

    许多官员瞬间面露土色,行军一个月肯定是来不及了,如今察尔科已经近在咫尺,远水救不了近火,若是出兵流国,不可能让杨初丹只带两千轻骑出发,势必要从都城调御林军。

    这御林军里有不少官员给自己的亲属安排了职位,本是想在天子脚下混个官职,安稳的吃皇粮,谁也没想到真的要去仗。

    掌管御林军总兵的太尉陈彬鞠躬行礼:“若是这样,派去流国的兵,要调动一部分御林军当首发兵了。”

    商献轻轻扬眉看向杨初丹,杨初丹神色平静也没有什么表情,商献微笑:“此事会朕会和大将军仔细商议。”

    “皇上,若是动了御林军,臣恐皇城卫兵不足啊。”李太师一开口,不少文官纷纷附和,多数都是有亲族在御林军里当值的大臣。

    “李太师不用担心,我御林军分四队,哪怕只剩一队,也足够保证都城安全。” 陈太尉冷着脸。

    李太师这话本身没什么问题,但是在陈太尉来听,多少有点暗讽御林军能力不足的意思。

    “好了,这事朕自有定夺,无事退朝吧。”商献完,刘公公立刻高喊退朝,大臣纷纷行礼,然后刘公公走到杨初丹面前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杨初丹附在殷沐耳边低声:“我去见皇上,你去找御前总领徐大人安排一下晚宴之事。”

    “交给我吧。”殷沐微微点头,听到杨初丹:“一会马车那碰面,春猎的护卫得增加……”

    “春猎不用加,晚宴需要再加些人手。”殷沐断杨初丹的话。

    杨初丹诧异地看向她,两人用眼神交流一番后,杨初丹妥协地点了点头:“回家再吧。”

    ******

    杨初丹走入天禄阁,带刘公公退下后,商献开口问她:“大将军对于流国的请求怎么看?”

    “皇上想要如何?”杨初丹反问。

    商献沉思了一下,他一切都准备好了,原本就是等着春猎,但是流国突然来访,而且在早上公然对杨初丹求救,他的计划就只能作罢。

    看到商献久久不话,杨初丹出声提议:“臣提议出兵,趁着此战可以拿下流国,然后从流国出发与我大军汇合,直接远征察客族,外扩我国领土。”

    “此提议甚好……”商献面露微笑,心中却知若让她远征,不知她要离开多少年,而且她一定会带着那个男人离开。

    看到商献没有应允,杨初丹沉声:“皇上若是对臣的提议有什么想法可以直言。”

    商献没有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低叹:“初丹,你到底还是要走,下次回来要多少年以后呢?”

    “皇上不知还记不记得我从军时,你对我的话?”

    商献怔了一下,他扶额回忆,显然是什么也没有想起来,杨初丹行礼:“是皇上亲口对臣,儿女情长不该在家国之上,臣觉得很有道理,甚至很敬佩有如此觉悟的你。”

    商献凝视着她,轻声问:“那么我问你,若是那时候我选择跟你走,然后等商宏病逝后回来继承皇位,你也会这么放弃我吗?”

    “商献与商帝,你只能选择其一。”杨初丹认真地回答,“你若选择了跟我走,那么就无法回来了。”

    “若是这样,我们一定会争执不休。”商献动了动嘴角,却难以对她露出微笑。

    “当怎么选择都会遗憾的时候,”杨初丹笑了笑,“我们只能做自己觉得遗憾最的选择。”

    一种贯穿他全身的无力感让商献心中泛起疼痛,他留不住她,也囚不住她。

    甚至一天都没办法将她锁在身边,如今察客族将近,不止流国惶恐不安,流国如此的态度也让朝堂上的一部分官员慌张起来,害怕这战火会烧到了自己的脚边。

    若是他限制了她的自由,恐会引起朝政的不安。

    “你会带他一起走吗?”商献问。

    杨初丹知道商献问的是兰封,她肯定是要带兰封走的,但是怕商献盯上兰封,她平静地回答:“这不是臣能决定的,这是他的自由。”

    “……也是,你从不会帮别人做决定。”商献微微垂下头,对她摆了摆手,“大将军的提议朕会仔细考虑,先退下吧。”

    杨初丹行礼,若是如她所想的那样,其实可能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商献注视着杨初丹走到天禄阁门口,在她的手马上推开门的时候,商献突然开口:“上次不希望你从战场上回来,那是气话,你知道吗?”

    杨初丹怔了一下,转头看向商献,明黄的龙袍淡了去他妖冶容颜的媚态,让他看起来高不可攀,尊贵无比,只是这位帝王眼眶微红……

    高傲又尊贵的帝王此刻正卑微看着她。

    恍惚间,她看到曾经在自己身边的那位容貌勾魂夺目的少年,每次若是做了什么惹了她不快的事,她不用发火,他就会这样心翼翼又卑微的道歉。

    “我知道。”她对他微微一笑,“商献,尊重所爱之人的决定,对于我来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

    看着她消失在书房的门口,商献用手捂住自己的眼睛,在泪水要从眼角滑落的瞬间,他低下头,然后用力攥住手腕上的黑檀木佛珠……

    他们曾经是相爱的,他现在也爱着她,她是他最爱的人,但是他无可奈何,无论做什么都不行,哪怕当了皇上,她依然是他无法掌控的人。

    他想自己是无法放弃的,就算这样……他是皇帝,而她是将军,战火未止……

    【儿女情长不该在家国之上】

    原来他还对她过如此冠冕堂皇的话,真是可笑至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