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案很快被揭晓。

    大屏幕的高清回放清晰显示出, 白燃跳的不是四三跳，而是一个三三跳。

    只见冰场上，白燃已经进入了最后的贝尔曼旋转, 腰肢柔韧，一腿高高抬起，一腿笔直点地。

    较之从前，她的贝尔曼有了不的进步, 转速更快也更稳定了，像是音乐盒里不停歇旋转的人。

    很美的贝尔曼, 完全能达到A级赛事的顶端水平！

    但观众们还沉浸在刚才三三跳的遗憾里, 对此的反响并不算热烈。

    等白燃结束短节目, 向四周鞠躬时，观众们这才用热烈的掌声表示赞美。

    毕竟白燃已经很优秀了，只是他们最初对这个3A新星预期太高罢了……

    在选手休息室观看直播的艾达, 依旧对白燃信心满满，她相信自己的眼光：

    “不是还有自由滑么？

    “白燃的教练可是常乐教练，哪怕曾离开教练职位好几年，在花滑界的名声依旧响亮。

    “她既然愿意回来任教，明白燃非常优秀！”

    杨文文也在看直播，白燃是她一定要战胜的女孩子。

    她不以为然道：

    “不定常教练只是缺钱, 白燃他们家花了钱呗。”

    白燃目光明亮清澈，面色红润健康，头发漆黑浓密，举手投足间轻盈又不失稳妥。

    大部分人对她的第一印象，都觉得她是好家庭的女孩子。

    艾达作为白燃的迷妹，家里又是开冰场的，知道的自然比杨文文多：

    “常教练才不是那样的人呢, 我相信，白燃的自由滑肯定能进前两名！”

    进入前两名，代表在几个有实力竞争奥运名额的女孩子，艾达，杨文文，柳新月之间，白燃要超过其中至少两个人。

    而她们几个，都是有3A和四周的国内知名女单，比赛状态也都是稳定型的。

    更不用，这次比赛里可能还有其他黑马选手出现。

    杨文文十分不解：

    “昨天白燃的op我也看了，跳跃摔了好几次。至少在我在冰场的时候，没见她成过四周啊。

    “她合乐的时候你甚至都不在，哪里来的信心？”

    艾达叉腰：

    “能不能成，看明天不就知道了？要是她跳不了，我帮你要喻飞白的签名！”

    杨文文第一反应是惊喜：

    喻飞白从没有签名与合影的习惯，杨文文曾在选手后台问他要过，喻飞白都是婉拒。

    随即她警惕道：

    “万一白燃成功了呢？”

    艾达灵动的蓝眼睛一转，笑嘻嘻道：

    “那就把签名照给她呗。”

    想到复赛那个氛围感十足的公主抱，杨文文大受刺激：

    “哼，我的总分一定要超过白燃！”

    喻飞白的签名，她势在必得！

    -

    女孩子们讲话的时候，白燃已经完成了谢幕。

    零零星星的玩偶被从观众台上扔下来，弹跳着落在冰场四周，总共大约十几个。

    不同于其他选手清一色一种玩偶，像是应援标志一般。

    白燃获得的玩偶形态各不相同，知名的卡通角色也有，普通的毛绒玩具也有，还有朴实的纸巾盒。

    不过，比起大部分的选手的一无所获，这些也是对白燃的肯定。

    ——靠着异军突起的成绩，她进入了公众视野，获得了最初的一批支持者。

    组织方显然没想到，白燃这个新人也有人扔东西，连忙临时派了一个冰童上来。

    冰童飞快地捡着冰场各处的玩偶，为了不耽误下一个选手，白燃也四处滑行着一起捡。

    捡着捡着，白燃捡起了一个熊猫玩偶。

    这个熊猫不过巴掌大，憨态可掬的趴趴样式，触感非常柔软，黑白分明，蓬松可爱，背后还带着一个钥匙扣。

    大屏幕上，白燃的身形明显一顿，轻轻眨了一下眼。

    这个反应被实时传送到了直播间。

    俱乐部联赛分站赛，还是有世界冠军喻飞白、奥运种子选手艾达等知名运动员在的分站赛，人气比复赛自然高了不止一个等级。

    直播间的弹幕本就不少，现在更是顿时刷过一大排：

    “笑死了，怎么会有熊猫混进去，还是喻飞白.粉丝最喜欢给他送的那种趴趴熊猫。”

    “这妹妹明显愣了一下：你们是不是送错人了？”

    “熊猫：我不该在这里，我该在鱼鱼的怀里。”

    “鱼粉们中间出了个叛徒，把鱼鱼的熊猫送给了别人！”

    “前面的duck不必，我们喜欢给鱼送熊猫，不代表熊猫成了鱼的专属谢谢。”

    “cp粉悄悄乱入，上次正主公主抱，这次粉丝送熊猫，好甜~”

    “cp粉怎么哪都在，能不能做个正常冰迷好好看竞技体育，别乱磕cp啊？”

    “反应那么大做什么，不定就是随手一扔嘛。”

    ……

    白燃自然不知道弹幕的浪潮，抱着那个熊猫和另外几个玩偶，她下了冰场，走到自己的教练身边。

    常教练神色依旧淡淡：

    “最后的连跳差点摔了，除此以外还可以。”

    白燃忍不住一笑。

    “还可以”这个词从常教练口中出来，几乎可以等于称赞了。

    吴教练也在旁边，适时给她送了一束花。

    这束花非常漂亮，整体是甜粉色与奶白色，大朵大朵开得热烈，还有细碎的花拥簇在旁，非常有少女心的感觉。

    白燃接过花，十分惊讶：

    吴教练的糙汉性格队员们都知道，身上毫无浪漫因子。

    事实上，他也从没有买花的习惯。

    对着白燃的目光，吴教练轻咳一声：

    “是……一个粉丝托我转交的。”

    原来如此。

    白燃抱着花，眼里闪着光。

    前世她是华国女单夺冠的希望，在国内时就收了粉丝们的不少礼物，有赛场上扔下的兔子玩偶，有赛场下粉丝亲手送的花和信。

    这是她转生后收到的第一束花呢。

    白燃收过不少花，热烈的大红色，神秘的蓝紫色，温柔的浅粉色，但她并不能很好分辨所有花的种类。

    她看不出，其中有几朵花是粉色的康乃馨。

    康乃馨，花语代表母爱，常常是儿女送给妈妈的花。

    前世母亲性格理智务实，不喜欢白燃花时间在华而不实的东西上，白燃送过一副双面绣被斥责后，从此再也不做这种天真的事了。

    等白燃转身走向休息室后，吴教练和常教练交换了一个眼神。

    在刚才白燃比赛时，一个女人抱着这束花，找了过来。

    吴教练的第一反应是惊讶，因为女人的容貌。

    但并非为她迟暮却依旧动人的美丽，而是因为——她和白燃长得实在太像了！

    “你们是燃燃的教练吧，”女人声，“我是燃燃的妈妈，我想给她送个花……”

    她衣着体面，却神情窘迫，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

    妈妈？吴教练下意识皱眉。

    白燃的家庭情况，他是知道的。

    父母离婚，父亲不靠谱，也没别的可靠亲戚。

    她这次出来比赛，妹妹独自在家，是专门请一个阿姨帮忙照看的。

    现在白燃妈妈突然过来，还是在比赛中……

    “我替白燃感谢你的花，但是，你们最好暂时不要见面。”

    吴教练还在犹豫的时候，常教练已经干脆地。

    “白燃妈妈，你也知道你和女儿许久不见了。她还有重要的自由滑没有比试完，希望你不要干扰她的心态。”

    这番话毫不容情，换作他人可能恼羞成怒，但是以李琳的性格，她只是羞愧地低下头。

    常教练的目光看着冰场上的白燃，那个白衣粉裳女孩子正在集中精力地完成节目，完全无暇顾及场边的情景。

    “当然，母亲见女儿是你的权利。如果你坚持亲自来送，我无权干涉，只是希望你理解我们教练的考量。”

    罢，常教练礼貌地对李琳一点头，不再看她了。

    教练的意思很明白，李琳本就愧疚于女儿，哪里还好意思坚持己见。

    请吴教练转交花束后，李琳看了一眼远处的白燃，不舍地回到了观众席。

    纤细的身影很快被观众们淹没了。

    ……

    “总归要见的……”

    白燃抱着花走后，吴教练忧心忡忡道。

    “哪怕是自由滑之后见，白燃的训练状态想必也会受一阵子影响……

    “可不久后就是决赛和奥运选拔赛，可没时间给她耽误啊！”

    常教练轻轻摇了摇头：

    “老吴，我怎么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只是我们毕竟只是教练，而不是白燃的亲人，怎么能阻止她们母女相见呢？”

    吴教练又开始原地转圈，像头沮丧的老牛：

    “白燃这个性子，看似平静好相处，实则心里非常有主见。唉，不知道她们会怎么收场……”

    还是等到柳新月上场，吴教练的注意力才重新转到了冰场中。

    柳新月滑到冰场中间，单膝跪地，做出准备的动作。

    口红和腮红让她的气色显得很好，像是毫无伤病，健康全盛的一个运动员。

    包括昨天请的医生，医生们对柳新月的态度一直是静养，但奥运会在即，她怎么会甘心就此放弃。

    但是，从第一个动作起，眼光老辣的教练们就看出她的力不从心。

    观众们虽然没有教练专业，但看过前面几个知名女单的表演，不少人直观感受到了柳新月的差距。

    伤病让她的动作没有从前灵敏了。

    连跳摔倒！

    3A无摔，却不足周！

    现在，柳新月只剩下一个单跳没做，这决定着她的短节目是否能险险跻身前十，够资格参与之后的自由滑比试。

    吴教练胆战心惊地看着场上，他现在担心的不是柳新月的成绩了，而是她的身体。

    柳新月的喘息和颤抖已经十分明显了，眉头微微皱着，连从容微笑的面部表情都难以维持。

    她向来耐力很好。吴教练知道，这是她实在痛得狠了。

    毕竟她出问题的部位可是脊椎！身体内最重要的骨骼！

    最后一个跳跃，柳新月的编排是Lo跳。

    像所有花滑运动员一样，跃起时，她依旧上身发力转动，带动下身旋转。

    为了更高更远地留在空中，脊椎，尤其是脊椎的下半部分，都需要承受很大的压力。

    前几个跳跃，柳新月还能忍着压力勉强完成，这次的Lo却从一开始，就出现了一个明显的卡顿——

    她的轴偏得厉害，只旋转了不到两周，就重重地跌到了冰面上！

    这动作失误太大，吴教练忍不住“嘶”了一声。

    花滑中，摔倒是常事，这个动作分数减少，爬起来继续完成下一个动作就行了。

    柳新月显然正有此意。

    可她双手撑地，想要使力站起来时，却再次跌了回去。

    冷汗从她的额头上落下。

    她没能再站起来。

    而在观众席高高低低的惊呼声中，教练们脸色大变。

    顾不得短节目还有几分钟未完成，吴教练大吼：

    “队医！队医！！”

    柳新月的短节目仓促终止。

    S省带过来的队医以最快速度上场，柳新月很快被抬到担架上，送往场馆门口。

    S省队员们自然看见了这一幕，在等待车辆开过来接人时，纷纷围到柳新月身边。

    喻飞白握了握柳新月冰凉的手。

    看着柳新月紧蹙的双眉，李响哆哆嗦嗦大声：

    “别怕！车马上就来，不就是个伤病吗，很快就能治好了，别怕别怕……”

    白燃才脱下冰鞋套上外套，也匆匆地跑到门口。

    看到白燃，柳新月却是虚弱地笑了，她漂亮的考斯腾还没来得及脱下，躺在担架上轻声：

    “这下，我们的比试要延后啦……”

    ——在白燃第一天进省队时，柳新月堂堂正正向她提出的比试。

    白燃眼睛一酸，吴教练忍不住别过了头。

    “我等你好起来。”

    在柳新月上车前，白燃清了清嗓子，用力握了握的手。

    -

    柳新月是倒数第二个比赛的，不久后，短节目排名很快出来。

    第一名，艾达，有一个3A，一个3周跳，一个33连跳，她处于未发育的全盛状态，短节目全程无失误，可以被赞一声。

    第二名，白燃，有一个3A，一个3周跳，一个33连跳，骨折的阴影过去，但发育期依旧对体重和骨骼密度产生影响，她的连跳不算完美，有存周问题。

    第三名，杨文文，没有3A，有一个4周跳，一个33连跳。

    第四名是柳新月之后的选手，才升组的姑娘钟雪，没有3A，有一个存周的4周跳，一个33连跳。

    杨文文和钟雪虽然暂列白燃之后，但她们分不够的主要原因是不擅长A跳。

    ——为了促进选手学习和掌握这个难度最大的跳跃，短节目的规则对A跳有硬性要求，不会跳A跳也没法用四周跳来替换。

    而自由滑虽然也规定必须有个A跳，但对其他跳跃没有限制，选手们可以自由编排节目，尽情展示自己最擅长的跳跃。

    自由滑的分值也大于短节目，不少选手在自由滑逆袭上位。

    因此，自由滑才是拉开比分的重头戏！

    吴教练看着短节目差距不大的分数，忍不住叹息：

    每个分站赛里，只有前三名能进入最终的总决赛。

    他们省的女单里，柳新月如果没有伤病，本来是能稳晋级的。

    可现在，S省总决赛和奥运名额的希望，全在白燃那边了。

    吴教练握紧了拳头。

    ——自由滑见真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