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第十五章 “阿景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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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姜醒来后已经过了一天,先前那种胸口绞痛的感觉已经消失,只除了身子没什么力气外好像便没了其他问题。

    她都怀疑自己这个弱症是不是就是现代的心脏病了,也不知薛景的血对于她在其中起了什么效果。

    夏枝推门进来看到的便是江姜躺在床上发呆,她兴奋地走过去,在江姜床前站定,语气激动:“姐,您醒了!”

    “嗯,”江姜随口应道,她问:“薛景呢,他怎么样了?”

    夏枝哑口,没想到姐醒来问的第一件事竟是薛景,这次她没再隐瞒,但也不知怎么称呼薛景,便用了“他”这个字眼。

    “他好像伤的不轻,一直在房里没出来过,”夏枝抬眼看向床上的江姜又心道:“那日姐你们回来后,家主又去他那里……取了血。”

    完末了两个字,夏枝声音几乎低到听不见,她也觉得薛景好像有些惨了。她垂下眼看见江姜锦被上慢慢蜷缩的指尖。

    屋内暖香馥郁,江姜脸色仍有些苍白,唇瓣也像是花汁没有染全般,一半透着粉嫣色一半又有些乌白。

    但她一双眼眸乌黑圆润生动斐然,将身上病气摒弃了几分,仿若一时受伤孱弱的机敏幼鹿。

    江姜无意识地掐着掌心的软肉,竟是又取血了才救下她,那日薛景到底失了多少血或许无人知晓。

    那么多的血,若不是他的体质特殊,换做寻常人估计早就死了。

    江姜纤细的睫毛轻轻眨着,她不清自己现在的心情是愧疚亦或是什么。

    她对别人的好意向来是刚触到分毫就已经知晓,若是有人对她一分好,她便要还两分回去,计较得太过,反而疏离。

    对善意一触即知,可对那些恶意的情感江姜又意识颇少,自己都已经意识不到,更罔论其他人。但这次她却能够清楚地感受到薛景周围环绕的恶意。

    江姜在书中也曾浅叙过薛景的半生,自幼便双亲失踪不知生死,在一群乞丐中被拖拉着长大,曾经以为江府是他希冀成真,他满心欢喜地进府,发现原来是另外一个炼狱。

    而她也不过是薛景在这炼狱中的罪恶之始,因为她,薛景被人取血欺侮;因为她,薛景产生了最初屠戮的欲望。

    如今她从作者身份一朝被拉入这里,身在了这一方天地中,才与这些人物真正有了共情。

    自己在书中曾寥寥一笔提到过薛景造下的罪孽,现在才知道那与他其实毫无干系。

    屋外的阳光从窗棂处照进来,反射到那面梳妆镜上,泛起刺眼的白芒。

    见江姜不话,夏枝又主动起昨日彻云宗的人来府上的事。江姜半搭理着,看着恹恹。

    用了些清淡的饭菜后,江元才得到消息姗姗来迟来探望她,他身后还跟了个人。

    来人穿了身青色衣袍,今日江姜也巧合地换了烟绿颜色的衣裙,站在两人中间的江元突然就觉得这绿色扎眼了起来。

    还不待江元话,齐清淮就笑着同江姜问好:“江姐身体如何了?”

    江姜瞅了一眼江元,后者无辜地偏了视线,江姜点头,“身体恢复地差不多了。”

    “那日真是多亏了江姐的勇敢果决,不然或许还会造成更惨烈的结局。”

    齐清淮生了一双凤眼,笑起来便让人心生亲近,但江家兄妹好像都没有什么反应。

    江姜没答,因为她觉得自己与那勇敢果决几个字似乎一点都不搭边,江元也不话,他不敢相信齐清淮竟会用这四个字来形容他妹。

    勇敢果决,把这四个字拆开了看哪个字都不太适合江姜,半晌江元才开口问:“你是看错人了?”

    齐清淮原先与江元也并不相熟,只是凭着同一书院的弟子以及上次燕光寺的幸存者身份才会在今日上门拜访,恰好又知道了江姜醒过来,他才想起要来探望她,而江元没反对,他便跟着一起来了。

    “……没有。”齐清淮微微低头,遮住了有些发烫的耳根。自上次燕光寺相遇后,齐清淮便对江姜产生了些好感,他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姑娘。

    江元没再问,他拍了下齐清淮的肩,“你不是还要去看看薛景吗?走我带你去。”

    江姜便顺势跟着一起去了。

    齐清淮还以为他们要带他去另外的院子,没想到薛景和江姜竟是在同一院里,他脸上的讶异之色明显,但显然他们兄妹并不算解释。

    江姜走在他们后面,在江元准备直接推开薛景屋门时突然上前,烟绿色的裙角滑过一道弧度,快速地走到了他们前面。

    “薛景,你在吗?”江姜敲了两下门问道。

    里面传出动静,薛景开门见到是他们三人,只抬头看了一眼就迅速低下头,“公子,姐。”

    “都了不用这么客气,”江元大咧咧地搭上薛景的肩,看得江姜眼皮抽了两下。

    她上前将江元的手勾下,问道:“薛景,你身体怎么样了?”

    齐清淮:似曾相识的一句话。

    他对江家兄妹对薛景的态度很奇怪,若真是一个奴仆,怎会与姐住在一个院子里,又怎会与府上的公子姐关系都这么好。可若不是,那日燕光寺他又亲口承认了自己只是江家的奴……

    江元已经进了薛景的屋子,薛景没有阻拦,他垂眼看到江姜拉着江元的袖角也跟了进来。

    薛景对齐清淮没有多看一眼,齐清淮有些尴尬,但也还是跟着进来了。

    薛景为几人倒了杯水,没问他们来的缘由,江姜是他最后一个递杯的,她向薛景道了声谢,略有些凉的指尖不心擦过他的指骨,薛景的眼睫颤了颤,“姐客气了。”

    江姜醒来算是府上最大的事了,与她同住一院的薛景更不可能不知道这个消息,只是他没主动去探望她,反而是江姜他们先来看他了。

    薛景面上仍没什么表情,屋内只有三张凳子,三人落座后薛景站在他们前面倒像是被问话的犯人似,江姜起身站到他身边,又主动问他恢复的怎么样了。

    少女身上淡淡的暖香味一下子凑上来,薛景睫毛又是狠狠一颤,不着痕迹地后退一步,当着几人的面,他实在是毕恭毕敬。

    他微微躬身脊骨瞧着有几分僵硬却不太明显,乌黑的发滑过耳际落到肩前,“奴无碍了,多谢姐挂念。”

    江姜点头,她才不在意他的真假,反正薛景口中出的话也没几分真切,她心中盘算着近日要多给他吃些补血的,又问道:“你屋中怎么没燃炭火,是用完了吗?”这温度,与屋外似乎也没差。

    出门前夏枝又为江姜披了一件桃粉色的披风,雪白的毛领依偎在她颈边,偏偏桃粉烟绿这样俗气的颜色在她身上显得异常灵动。

    江姜心地量了眼薛景屋子,发现上次自己留在这边的毯子茶盏都不见了,她微微睁圆的眼瞳中有一丝不解。

    薛景抬眼望她,江姜眼尾处天然地有一道浅浅的眼线,有一瞬间他觉得江姜好像是在委屈地控诉。

    他轻吸一口气,压下嘲讽意味,与她又保持了些距离,解释道:“奴习惯这个温度了,若是姐冷,奴再为姐燃上。”

    话刚出口,薛景的手指捏了下,藏在袖中的指尖微微泛白。

    而齐清淮也像是终于找到了自己话的机会,道:“江姐大病初愈,的确是受不了寒,还是燃上吧。”

    江元却是不置可否,他认为现在这个温度刚刚好,身为男子就该在冬日里不畏严寒,所以他也一贯不爱在屋中燃炭火嫌太闷人,当然他也因为穿的太潇洒,这月也请过府医三回了,所以他对这话也没什么赞同不赞同的。

    而薛景像是才注意到齐清淮,望着他那身清隽的青色衣袍眨了下眼,那颜色与江姜披风内微微露出的一角衣裙的颜色相似。

    他转身要去找出炭盆点燃,却被江姜拉住,“算了,我不冷。”

    完她又嘟囔地扯扯自己的披风系带,也不知夏枝是从哪里翻出的这件披风,颜色不好看就算了,连厚度也是几乎要压垮她似的厚重。

    薛景点头,视线滑过她想要解开披风的指尖,“那奴就不燃炭了,姐披风也别解了,免得受了凉气。”

    江姜闻言一愣,随即从眼角便开始上扬起笑意,这好像还是薛景头一次表露出对她的关心,她立即将手移开放到身体两侧,表示自己绝对不解披风。

    “好!”江姜声音清脆朝气,薛景噎了下望见她欣喜的神色没再多什么。

    而齐清淮也似乎是欲言又止的模样,江元又随口问了两句,那日他们从燕光寺回来后浑身浴血的情景太过可怕,他当时也是只能先顾上自家的妹妹,幸好江姜还想到薛景了,不然薛景也必定性命有虞了。

    但江元还是向薛景道谢:“那日你救了江姜,往后你我便是兄弟,那江姜也是你的妹妹了。”

    江姜:?

    薛景:“……”

    他这话的太快,没人反应过来,江姜微微歪头,显然是在为江元捉急,他这算不算是认贼做兄弟?

    而薛景也没料到江元竟会这么,先前江元与自己的他们几人从今往后是朋友的话,他根本都没有放在心上,而今天他竟又与自己要做兄弟。

    薛景抿唇,垂着头看不清脸上神色,“公子这不……”妥,话还未完,便被江元断。

    “这个提议真不错,等我见到阿父了便与他。”江元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想法挺好,等年后他们再一起去书院,薛景长得人高马大,以后若是有什么架之类的也不必愁了。

    他完全忘记了江姜与薛景年后要去彻云宗的事情,而一旁的齐清淮对这话也没什么评价的权利。

    江姜视线状似无意地滑过他的手,他露出了半截手背,有些肿得红紫,青色的血管微微鼓起。

    江姜皱了下眉,她猜薛景此刻或许是在忍,不定还在盘算着如何把想与他称兄道弟的江家兄妹给宰了。

    话题很快揭过,薛景又不好再提起,又聊了一会后齐清淮主动提出告辞,江元起身去送他,他向江姜笑道:“江姐,薛公子,我先告辞了。”

    江姜颔首,向他挥挥手告别。

    薛景半转身微微躬腰。

    屋内只剩下了江姜和薛景两个人,江姜刚刚又仔细回想了她哥的提议,发现这个主意其实也不错,如果能让他融入江府,让江府的人对他好,那自己认他做哥哥也没什么的。

    身旁的少女笑得认真,薛景没搅她,却在刚准备转身出门时,被江姜喊住,他身子猛然一僵。

    她叫他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