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影厅里,观众陆陆续续地进场。

    温双沐抱着热饮，荧幕上还在放着映前广告。

    热饮在等候厅就喝了一半，味道很醇香,也很浓郁。

    影厅里的灯光适时暗下来，瞳孔一下子无法适应眼前的黑暗,却和唇齿间流淌的榛果香形成某种联结。

    温双沐突然有种时空错乱感。

    重生前的这一天,她约苏起言看电影，夕阳很好看,但她没等来苏起言。

    喜欢的热饮店前站了很长很长的队伍,她排了四十多分钟的队，然而想喝的口味被排在前面的顾客买走最后一杯。

    她孑然一身地坐在影厅里。

    但现在,她坐在这里,当时特别渴望的榛果香拿铁正熨帖得被她捧在心。

    温双沐扭头看向陆京,电影开始放映,乳白色的光倾洒下来，空气里还能辩出细光点,将他脸廓线条照得错落有致。

    很神奇。

    他们在海边一起看了今年的最后一场日落,一同坐在影院里静等跨年前的短短数时时光,他排队半时买来的正是她想喝的。

    而在曾经逝去过一次的青春里,他们甚至不曾认识。

    06分钟长的电影结束。

    观众们从影厅出来,络绎不绝地涌向一层的广场,观看跨年倒计时前的节目活动。

    贴着复古花纹墙纸的长廊上,陆京靠在墙边,上拿着一叠刚从洗台那儿拔的纸巾，每等温双沐擤完一张鼻涕，就再递去一张。

    实在觉得人哭鼻子的样子好笑，陆京倚着墙换了个更舒服的站姿：“我也是没想到,你睡了半个多时，就看个后半段，都能哭成这样。”

    温双沐不服气：“我后半段看得可认真了好吗。”

    再了，这部电影是她二刷，中间没太撑住精神睡着非常情有可原啊

    温双沐最后抹了把鼻涕，把纸巾丢进垃圾桶，后知后觉地感到点丢脸，她给自己找补道：“我就是一下子有点共情了。”

    陆京：“嗯，看出来了。”

    温双沐想到电影里的情节，道：“你如果我初三没错过春季招，高一读的一班，我还能和你还有王承硕、夏芝里认识做朋友吗？”

    陆京配合地认真思考了下：“林森不在一班吗，你跟林森认识了，我就肯定会跟你认识。”

    温双沐神情突然变得有些沮丧。

    照他的类推，她重生前和王承硕一个班，他们也应该会相识，然而现实却是他们连面都没见过。

    陆京看温双沐低下脑袋，食指戳人脑袋，迫使她抬起头来与他对视。

    陆京：“怎么还难过起来了？”

    温双沐钻牛角尖：“但如果就是不认识呢。”

    陆京：“那可能是你太优秀了，看不到我。”

    温双沐下意识反驳：“怎么可能。”

    陆京轻耸了下肩。

    他站直起身，推她道：“走吧，看烟花去。”

    温双沐想起一直都没见着的几个人：“对哦，林森、王承硕他们是不是根本没来看电影？”

    陆京：“估计唱嗨了。”

    刚才的影厅座无虚席，但凡换个心不那么大的人，都会发现他其实连那几位的票都没买。

    两人先去了一楼的广场，可惜没赶上早趟儿，临时搭建的舞台前人山人海，站在外沿，除了人头，什么也瞧不见。

    两人重新乘着扶梯往上，来到四楼正对广场的玻璃墙前，附近站了三两的男生女生，估计跟他们一样，没占到好的地理位置，换这儿来观赏烟花。

    视野变高，边上开了扇飘窗，底下乐队演奏的歌曲清晰飘扬上来。

    看不到商场电子屏上的倒计时，两人便自己拿出来计。

    到23：59：59时，天空绽开烟花。

    漫天的火树银花，人群晃动着荧光棒。

    也不知道是谁带头高喊了句“吴xx，我他妈爱死你了”！

    新年瞬时演变成表白大会，还有各种许愿的。

    “蒋xx是大笨蛋！但我喜欢笨蛋！”

    “20！考公上岸！不上是狗！”

    “”

    温双沐忍住打哈欠的**，跟风道：“新年第一个愿望，希望今年都有一个好作息。”

    陆京笑：“今天这个点是没戏了，明天好好努力吧。”

    温双沐道：“你呢，有什么新年愿望吗？”

    陆京想了会儿：“好好学习吧，不掉出实验班。”

    “啊，对。”温双沐被他提点过来，继续许愿，“希望新年能当一次年级第一，当然了，次次都第一更好，数竞目标不大，先进个国家队好了”

    陆京：“考神是你家亲戚吗？”

    “”

    温双沐的眼神颇为幽怨。

    陆京笑了下。

    他重新看向窗外，半开玩笑道：“那我再许一个，无论我们在哪里，都会认识对方。”

    混乱持续二十分钟之久，才由维持秩序的安保人员舒散。

    时间到了凌晨，已经是20年的崭新一天。

    广场上的人群涌进室内大半，打算续趴。

    两人打道回府，还没踏上扶梯，陆京的掌心突然抵着温双沐的后背，带人旋了个圈，往另一处的扶梯绕。

    温双沐茫然地迈着步子：“你干嘛。”

    陆京道：“这个出口人太多，换一边好打车点。”

    来到广场的南出口，尽管人流稍少，温双沐按着，约车排队依然排到了2个时之后。

    陆京视线从边上营业的商铺掠过，让人“稍等一下”，跑进一家24时的图文影印店。

    温双沐远远看了几秒，也不知道陆京是去做什么，把约车软件继续开着，打开群聊，给其余人发信息道：你们都走了吗？

    林森发来个定位，距离他们有八百来米。

    王承硕解释：林森家在边上，我们晚上住他那儿，走路过去。

    刘以恒：对了，我刚好像看苏起言上去找你们了，有碰上吗。

    温双沐回忆了下：没吧。我和陆京还在外面打车，不过没有司接单。

    王承硕：沈之庭和夏芝里有提前约车，你们那儿那么堵，估计还没开出去，要不要给她发信息，估计可以拼一下。

    温双沐：行。

    陆京回来，也不知道去影印店干嘛了，不过上多推了辆自行车。

    他问温双沐道：“打到车了吗？”

    温双沐盯人自行车几秒，把刚点开的夏芝里聊天框退出来，：“没。”

    陆京骑上车，示意她上后座：“走吧，往前骑段路，估计好打车一点。”

    “嗯。”

    凌晨的气温很低，呵出的空气几乎分分钟结成水珠。

    温双沐坐在后驾，没两分钟就打哆嗦得受不太住。

    温双沐道：“我要冻不行了。”

    陆京刹车回头，指尖抬了抬，扯到衣领才想起自己没戴围巾。

    正想着还是把车还了，在路边试试打车，温双沐眼巴巴地盯着他另只还扶在车把上的：“不然换我来骑吧，让我运动运动。”

    陆京哭笑不得：“行。”

    陆京看着瘦，但一米八的高个儿体重也不是盖的。

    温双沐起步第一下，身子歪了歪，轮子竟然没滚出去。

    温双沐对后头道：“你也别干坐着，帮我助推下。”

    陆京两只大长腿屈那儿，这下直接落到地面，一时间也分不清到底是他扒拉着往前移动的，还是温双沐骑出去的。

    出去千来米，温双沐吭哧吭哧地直喘气。

    温双沐骑不动了，但她不直。

    换了种迂回还衬显自己大度的方式：“你是不是坐冷了？来，换你动动。”

    陆京按住额头，强忍着才没笑出来，配合地下了后座，跟她换位置。

    两人就这么接龙换着骑行，也没打车，不知不觉就骑到了皇家湾。

    停到公寓前，陆京道：“门卡带了的吧？”

    温双沐冷不丁回忆起黑历史，拍拍书包：“带了。”

    温双沐朝大门走近几步，摆同人告别：“你也快回去吧，这边出租应该好打。”

    陆京没直接离开，自行车继续往前骑了两米，轮子停到温双沐跟前，他从大衣口袋里抽出张卡片状的东西，竖着塞进温双沐的口袋，才拍拍人背，跟哄孩似的道：“行了，进去吧。”

    这回陆京没目送她进大堂，车轮在空地上旋了个圈，悠悠往外开，还背身冲人懒懒晃了两下。

    温双沐进了电梯，才把口袋里的卡片拿出来。

    是一张刚洗出的照片。

    在傍晚的海边，她发丝微乱，身后气球招展，还能看到呼吸间呵出的白气，夕阳的光影勾勒成晕。

    照片的背面遒劲有力地写了几行字。

    “祝岁岁欢愉，年年胜意。

    想要的都拥有，

    得不到的皆会以另一种形式归来。

    新年快乐。

    ——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