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 2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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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沈未澜按捺不住踹门之前,乔清将门打开了。

    沈未澜正要拿身子撞门,一时没收住力道,一下子撞到乔清身上。好在乔清早有准备,抬将他接住。沈未澜的头顶磕到他下巴,疼得乔清也嘶了一声。

    沈未澜傻住了,懵懵地从乔清怀里抬头看他,“乔???”

    “唔。”乔清松开揉着下巴,“怎么都来了?”他的眼神看向站在沈未澜后面的沈昀亭。

    “我——”沈未澜张了张口,然后就看到了地上形如死鱼的张钦,“他?”

    “啊。”乔清笑出一口白牙,“挨揍了。”

    沈未澜:“”

    “好了,既然没事的话就走吧。”沈昀亭开口道,不带情绪的眼神扫向张钦,停留片刻后便再次移开,“有什么事之后再。”

    三人回到车上,沈昀亭开车,乔清和沈未澜坐在后排。乔清主动起晚上张钦约他要道歉的事,不用他刻意引导沈未澜便:“我还以为你怎么会和他约上,陈肃和我你好像喝多了的时候我一看旁边人就吓了一跳,赶紧过来了。”

    乔清哦了一声,心里寻思没想到陈肃连照片都拍下来了,面上却是笑着,道:“陈肃是在那儿兼职吧,我呢,怎么感觉老有人一直看我。还好他细心,给你发了消息。”

    沈未澜瞅着乔清,见他只是脸红了些,意识倒也清醒。乔清看他打量就笑了,摆了摆:“我又不傻,只是喝了几杯,还没到醉的程度,连上头都不算。”

    “那张钦他”

    “他要道歉么,自己喝了七杯白的。”乔清耸了耸肩,“我没事,好着呢。”

    鸡尾酒量不大,但确实挺烈,他到底还是有些醉意,望着沈未澜的眼里带了笑,比平时都要散漫,却又带着些灼人的热烈。也许乔清没有意识到,但那热度一直烫到沈未澜心底,连带着他脸上也沁了红,好像喝醉的不是乔清而是他一样。

    窗外凉风习习,马路边沿路的灯光一道道从他们的脸上掠过,像是一道柔软却坚韧的丝线,将他们紧紧缠绕在一起。

    乔清清晰地看见沈未澜眼里的悸动,沈昀亭还在前座,他无法做更多,便只能笑。可光是笑和眼神就足以将沈未澜勾得心旌摇曳,只失神地看着他,什么都顾不上了。

    乔。白莲花,你又犯病了。

    我没有。

    你一喝多就犯病。

    我没有。

    白莲花叹气。

    我只是喜欢他们看我的样子。白莲花系统打工人乔清敬业十足,我喜欢我的工作。

    乔清很少在执行任务的时候真正以“工作”这个冷冰冰的字眼去指代,大部分时候他都将每一个世界当做自己的生活,享受并且乐在其中。可是和大多数人不同,当他喝多了的时候,往往也是他和这个世界最抽离的时候。

    就像神明需要信徒的供奉以维持神力,乔清任务的本质就是获取他人的感情用作维持世界运转的能量。他不是神明,可是他比神明更善于操纵情感。这种操纵感使他感到愉悦。

    乔清歪了下头,吃吃地笑出了声。

    他很快到家了,进门时乔父正从窗户旁走开,问他道:“沈送你回来的?”

    乔清嗯了一声,乔父的是沈昀亭,沈未澜和他来往多,乔父反而没那么见外,会直接叫他名字。

    乔父顿了顿,像是在斟酌,但半天后只了句:“行,你注意分寸。”

    乔清不知道乔父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但他也不在意,回到房间洗了个澡后就滚上床睡觉了。

    事后他没再过多关心陈肃和沈未澜的事,但依然听了不少,比如两人似乎又越走越近了。好人缘的用处就在这儿,即便不主动打听也有消息源源不断地传过来。

    这天晚上乔清正在沈昀亭家里看他打包行李,明天要飞y省出差开会。沈昀亭东西不多,没一会儿就收拾好了,抬头就见乔清盘腿坐在床上,指飞快地打字发着消息。

    乔清:我听你和陈肃要有好消息了?

    沈未澜:屁的好消息。

    沈未澜:别听那帮人胡。

    乔清:你之前追了他那么些日子,现在换他和你献殷勤了,不是也挺好?

    乔清打完字刚点了发送,就被沈昀亭抽出来扔到一旁。乔清勾着他的腰往后一躺,沈昀亭便顺势倒在他身上,臂撑在他脑袋旁边。

    乔清:“明早几点的飞,我送你去场。”

    “七点半。”沈昀亭,“太早了,我叫司送我去。”

    乔清抬头看了眼时钟,“十点十五分。”他算了算,“要是早点开始,我们还能睡上五个时,足够了。”

    开始什么,乔清没有明,但沈昀亭当然反应了过来,面上依旧一派冷静,心里却已经开始想该从哪里开始、该在哪里开始。并且

    乔清一脸的神秘莫测:“婷婷虽然我是想,但也没有到一刻都不能等的程度。”

    沈昀亭微微挺起身主动发出击剑邀请,一边:“是我。”

    他望着乔清,脸上的表情仍然正经得像是在参加某个正式会议或谈判,声音却变得低了些,诚实得几近驯服:

    “是我,一刻都不能等。”

    乔清:“嗯”

    他问:“还记得你公司里的会议室吗,就最顶楼那个。”

    沈昀亭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我喜欢那里的落地窗。”乔清冲他眨眨眼,“也许等你出差完回来,我们可以去那里约会。”

    “我会提前告诉你时间的,”他笑弯了眼,“好让你取消那天的玻璃清洁服务,沈总。”

    ***

    隔天清晨,在驶往场的轿车上,乔清打着哈欠直犯困。到最后索性也懒得挣扎了,歪在沈昀亭肩上继续心安理得地打瞌睡。

    沈昀亭心地换了个姿势,他靠着椅背,两腿蹬上轿车前座,把平板放在腿上方便低头回复邮件,同时又能让乔清靠的更舒服些。

    肩上的青年呼吸沉重,像是猫儿呼噜噜的打瞌睡一样,看得他心都要化了,一下子熨平了沈昀亭心里因为要分隔一周而起的不快和躁动。

    场很快就到了,乔清睡眼惺忪地目送沈昀亭走进大厅,坐上车时收到沈未澜消息问他起了没。沈未澜昨晚接连发了十来条乔清都没空回复,正好这会儿也不怎么觉得困了,干脆约他出来吃早茶。

    他们约在一家广式茶餐厅,这里的鲜虾饺是乔清的最爱,乔清二话不先点了十笼,等沈未澜到时看到的就是几乎要被层层摞高的蒸笼淹没的乔清。

    沈未澜:“”

    他走过去坐下,“乔,合着跟我哥在一起几天你就成难民了?”

    乔清摆了摆,“刚送他去场,还没来得及吃早饭,快饿晕了。”

    沈未澜突然就不想接话了,他嗯了一声,拿过一旁的水壶给乔清倒了杯冻柠茶,“慢点吃,别噎着。”

    乔清抬头瞅他一眼,道:“黑眼圈还这么重,又没好好睡觉?”

    “哪儿啊,”沈未澜笑笑,“黑眼圈起来容易,要消可没那么简单。”

    他想起沈昀亭乔清担心他的话,不由心念一动,但想到昨晚乔清发的消息,便还是道:“我和陈肃没什么,你别听那些人胡乱传。”

    “什么就乱传,我看他们的有鼻子有眼的。”乔清促狭道,“陈肃在追你?不是我,破镜重圆怎么着也算美事一桩。”

    他笑得太自然,不怀好意地调侃的模样就像是学生时代每一个蹿腾兄弟去追女孩儿的死党一样,沈未澜沉默了一瞬,:“你真这么觉得?”

    乔清一脸的理所当然:“不然呢。”

    沈未澜:“我以为你不喜欢陈肃。”

    “确实谈不上多喜欢。”乔清耸了耸肩,“不过又不是我和他处对象,你喜欢就行了。”

    沈未澜看着他,“如果我我也不喜欢呢?”

    乔清被他看得愣了一下,“你不是,我寻思我回来都快一年了也没见你有什么动静。合着你清心寡欲这么久,还就真只为了清心寡欲?”

    沈未澜笑了,:“乔,我上次听到废话的时候还是在上次。”

    乔清:“你跟我搁这儿搁这儿呢?”完也跟着笑起来,“这不是看你老自己瞎晃荡么,有个人陪着也好。”

    沈未澜笑着笑着就不笑了,近来总是这样,难得的好心情并维持不了多久。他垂下眼,语气尽量轻松地:“乔,我知道你和我哥处得好,你应付好他就行了,不用替我着急。”

    “我也就随口一,让你把握会。”乔清笑,“最后当然还是你自己拿主意。”

    沈未澜不想多,转而问道:“晚上没什么安排吧,咱们开黑?”

    乔清爽快地点头:“行啊,叫上绮绮他们一起四排。”

    吃鸡游戏里最近新出了个模式躲猫猫,乔清他们的最新乐趣就是一人变成一个书本或者杯子作为伪装,疯狂蛇皮走位溜搜寻者玩儿。时间不知不觉就过了凌晨两点,之前还有沈昀亭监督他去睡觉,但这会儿沈昀亭去出差了,乔清自然更加无所顾忌,一直到快四点才退出游戏。

    关掉游戏的防干扰模式后微信消息一条接一条弹了出来,都是沈昀亭发的,最后一条是:在吃鸡?结束后给我回消息。时间已经是三个多时前的了。

    乔清心虚地挠了挠脸,回复道:刚看见,现在去洗漱。

    沈昀亭隔天早上七点多回复他,他起得早,一件件和乔清汇报行程。

    起床了,下去吃早饭。

    从酒店出发去会议地点。

    马上开会了,我调静音。

    起床了告诉我。

    而等到乔清看到这些消息已经又过了四个时,他睡到快十二点才晕乎乎地起来,和沈昀亭开了会儿视频。

    昨晚熬夜打游戏了?

    唔乔清依旧困倦地陷在枕头里,你现在干嘛去?

    吃午饭,休息一会儿,下午接着忙。沈昀亭,眉眼间有些疲累,眼神却还是在触及乔清的时候褪去一切阴霾,乔乔,该起来吃午饭了。

    嗯我知道。乔清打着哈欠,睡太久了,睡得头晕你中午吃的什么?

    商务餐。沈昀亭,拿起照了下自己的餐盘。

    乔清扫了一眼,撇撇嘴道:叫他商务餐都是抬举了,明明就是一盒饭。

    沈昀亭笑,:中午将就吃,晚上还有晚宴。

    想吃龙虾。乔清砸吧砸吧嘴,犯馋得厉害,身体却还是诚实地裹在被窝里懒得动弹,芝士焗龙虾,得拿喷枪烤成焦糖色的那种,上面撒上鱼籽,**味浓郁但又不会太腻,虾肉又紧又脆——

    乔乔,沈昀亭叹气,你明知道我吃的是盒饭。

    乔清在这头笑出了声,见沈昀亭身后的背景似乎是在餐厅,便也没多聊,很快就挂了视频。

    他们保持着每天一次视频的频率,但到底都是成年人了,因此预想中黏糊糊的腻歪对话并没有出现。时间很快到了沈昀亭该回来的时候,同样是早上的航班,他打算飞落地后马不停蹄地接着去公司上班,因此特意定了早班。

    前一天晚上有朋友生日,沈未澜约乔清一起过去,乔清拒绝了,笑:“你们去吧,我今天得早点睡,明早去接你哥回家。”

    接他回家。

    沈未澜顿了顿,想为什么不让司去,但这句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后又自觉没什么值得的,便只是应了声好。

    “乔你见色忘义!”电话那头传来罗绮岭愤愤不平的嚷嚷声,“你个海王!有了正主就不要我们这些池塘里的鱼了吗?!你——嘟——嘟——”

    沈未澜挂了电话。

    乔清看了眼,还是给沈未澜发去消息,让他们好好玩。结果却没想到在十二点多时接到陈肃的电话,沈未澜喝醉了,让他过去一趟。

    乔清差点以为他打错了,顿了顿后:“我马上过去。”

    他拿起钥匙出门,陈肃所的地点是在他们常去的一家酒吧,并不是朋友所定的举办生日趴的场所。乔清赶到时就见沈未澜抓着酒瓶趴在桌上嘟囔着什么,陈肃站在他旁边,脸上没什么表情。

    “沈未澜。”乔清拍拍他的脸,“你受什么刺激了,怎么喝成这样。”虽然酒局常有,但他们也都知道酌怡情,喝到酩酊大醉的确实少见。

    好在沈未澜虽然醉得厉害,倒是还认得人,复读一样乔乔地叫他。酒精驱使着大脑保持亢奋状态,他傻乎乎地看着乔清笑,抓住他臂便不撒,嘴里不知道着什么,在吵闹的酒吧里一个字也听不清。

    乔清干脆利落地把人拉起来扶着走了出去,陈肃跟在他后面,和沈未澜一起坐上后座。

    乔清懒得多问,将沈未澜送回他的公寓,把人扶到床上休息。陈肃没跟上来,在厨房不知道忙些什么。

    “乔”沈未澜直到被塞进被窝后还在撒酒疯,“我不、我不清心寡欲我不是你你不知道你知道什么,乔,——”

    “闭嘴。”乔清捏住他的嘴巴,“闭嘴睡觉,沈未澜。”

    沈未澜唔了一声,眼睛睁圆了,像是无辜被主人凶了一声的狗。

    “水在床头,”乔清敲敲床头柜,“渴了就自己起来喝,想吐要去卫生间吐,明白?”

    沈未澜又是唔一声。

    乔清这才松了,关上房门下楼。

    他走去厨房,陈肃正低头将皮蛋切成块儿,旁边的碗里晾着刚煮好的瘦肉条,锅里咕嘟嘟地熬着米粥。

    他做的很熟练,熟练且自然,和乔清这种一板一眼的不同,一看就知道没少下厨。

    “我本来不想打电话给你。”陈肃突然开口,他依旧低着头,菜刀在案板上剁出笃笃声,“但他非你不可。”

    乔清倚着流理台没话,他知道陈肃还没完。

    “我接到他朋友的电话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我对他来还是重要的,至少还有那么一点点分量。所以我马上和领班请了假赶过去,可是到了之后,他却只会叫你的名字。”

    “然后我才知道,因为你明天要去接沈昀亭,晚上得早睡,他不想打扰你。而他朋友看见我的名字还在他通讯录里,他以为我们有什么,才给我打了电话。”

    陈肃将皮蛋和瘦肉一起倒入粥里,换上火,撇上锅盖。

    他转过身,对上乔清的眼神。

    “你看起来一点也不意外。”

    乔清抱着臂,神色淡淡道:“为什么要意外。”

    陈肃笑了,“沈未澜你不知道他喜欢你,我从没相信过,你喜欢他喜欢了快二十年,怎么可能没看出他的变化。”

    乔清歪了下头,:“你倒是看出来了,”他翘起嘴角,似是嘲讽,“但那又能怎么样?”

    “是不怎么样,”陈肃难得地显得平静,“只可惜沈未澜被你蒙在鼓里——还有沈昀亭,他才是最惨的那个。我猜他什么也不知道吧,包括你喜欢他弟弟。”

    “他没有知道的必要。”乔清,“更何况——他们是亲兄弟,尽管感情可能不那么好,但我也不想让他们之间变得更差。”

    他的语气很平淡,而且理所当然,这种理所当然中带着些容易令人愠怒的轻慢和优越感,仿佛他就应该是掌控一切的那个。

    陈肃对这种微妙的优越感尤其敏感,他冷下声音:“看来把他们耍得团团转让你很开心,乔清。”

    “噢,我想你误会了。”乔清笑,似乎有些惊讶,“我只是不想让他们受伤,不管是沈昀亭还是沈未澜,所以——我不觉得适当的隐瞒是什么坏事。”

    “适当吗?”陈肃讥讽道,“你欺骗了所有人。”

    “——只是隐瞒。”乔清强调。

    陈肃冷笑道:“你明明知道沈未澜喜欢你却装作不知道,以朋友的名义让他成天围着你转,结果扭头就勾搭上了他的亲哥哥。我想你应该很早就发现他对你的转变了吧?毕竟你可是——其他人是怎么你来着,高情商?”

    明明此时主动发难的是陈肃,可他却紧张得浑身紧绷,如同应对威胁的战士一样随时准备反攻。他紧紧盯着乔清的眼睛,青年也正看着他,像是在思忖什么,显得镇静从容。

    短短几秒钟时间,陈肃已经在脑海里想好了乔清否认的话他要怎么应对和展开下一次进攻,但没想到的是——乔清笑了,并且坦然地点了点头,承认道:“是,我知道得还算早。”

    陈肃一下子怔住,准备好的语言没地方发挥,让他脸上的表情滑稽地空白了几秒钟。

    “是,我早就知道沈未澜喜欢我,但我没有回应,扭头就和沈昀亭在一起,这事儿我没告诉沈未澜。是,我也没告诉沈昀亭我喜欢过他弟弟,只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继续和沈未澜做朋友,继续对他们好。”

    乔清痛快地一揽子都认了下来,面上带着笑,轻松的姿态让倒让陈肃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什么。他直觉有哪里不对劲,可警惕心提得越高却反而越是容易忽略某些东西,直到乔清对他:“我没什么不敢承认的。”

    “这并不会改变任何事,陈肃,我以为你早就知道这一点。”

    乔清脸上的笑容越发大了,他放轻了声音,看着陈肃的眼神里带着怜悯,像是猎人戏弄着深陷在圈套里的猎物。而那猎物偏生还志得意满地冲他耀武扬威,仿佛自己拿捏着多了不得的把柄。

    然后乔清转过身,在看见沈未澜时露出恰到好处的诧异神色,“沈未澜你怎么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