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恐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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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琬琬被显庆帝下旨招入宫中陪伴二皇子,勇毅侯知道这个消息后一下子沉了脸。他对长子道:“看来皇上已经看穿我的意图了,让琬琬进宫就是给咱们勇毅侯府的警告。”

    勇毅侯世子道:“为今之计咱们得韬光养晦,等祥嫔娘娘肚子里龙胎出生后再来图谋。”

    勇毅侯点了点头,“待会儿让你媳妇去凌家把琬琬接过来,教一教她宫里的规矩,免得不知礼数丢了祥嫔娘娘的脸面。”

    勇毅侯世子夫人遵循公公的命令将凌琬琬接到了侯府,安排了两个小丫鬟和一个老嬷嬷伺候,除了学规矩的时候,平时几乎不管她。

    她一直看不上小姑子范柳氏,一把年纪了还拈酸吃醋,逼得丈夫不敢纳妾,连个传承香火的后人也没有。

    更看不上范瑾,什么样的男人嫁不得,非得嫁一个娶过妻的二手货,婆家还有一堆粗鄙丢人的亲戚。

    凌琬琬进宫陪外孙二皇子,世子夫人是一百个不愿意,若不是皇上下了旨意,她定会坚决反对。尽管凌琬琬看着乖巧听话,世子夫人依旧不喜欢她。

    勇毅侯府的当家夫人不喜欢一个人,那么底下的下人也会看人下菜碟,在侯府那几日,凌琬琬几乎是哭着睡着的。

    范瑾来了侯府几趟,每次一提出要见女儿,世子夫人总是用“琬琬正在学规矩,咱们别去打扰她。”这句话来搪塞她。见不到女儿,范瑾忧思成疾,肚里的孩子也差点没保住。

    大夫严厉告诫她:“若是再折腾的话,孩子别想要了。”范瑾只好暂时不去想女儿,专心留在家里保胎。

    显庆十三年腊月初五一大早,祥嫔便派了人来勇毅侯府接凌琬琬进宫,幼小的她,忐忑不安的拉着兴庆宫女官的手,一头扎进了未知的命运河流中。

    远在竭绥的姜裕成收到恩师的来信,信中告诉他不要再担心满满会被送进宫了,因为进宫的人选已经确定。他将书信折好,准备回后院跟颜娘分享这一个好消息。

    回房后,颜娘却不在房里。戚氏告诉他,姜母前一刻才将颜娘叫了过去,姜裕成又转身去了母亲院子里。

    还未进去,就听见里面传来姜母开心的声音,“世孙真是好本事,我们满满这下可不用进宫陪那劳什子二皇子了。”

    姜裕成听了,摸了摸怀里的信,没想到母亲和妻子已经提前知道这个消息了。

    他大步走了进去,先朝着卫枳拱了拱手,“多谢世孙出手相助,姜某感激不尽。”

    “姜大人严重了,这些都是我该做的。”卫枳偏了偏身子,没有受他的礼。见他一脸探究的望着自己,卫枳知道他是误会了,连忙道:“我没有兄弟姐妹,满满天真可爱,我一直拿她当自己的妹妹,所以绝不会让人打她的主意。”

    听了这话,姜裕成才笑了。

    姜裕成想起他娘先前对二皇子的不敬,不由得出言道:“娘,皇家的事情不是我们能多嘴的,您以后还是注意一些。”

    姜母最不喜欢儿子说教,没好气道:“知道了,知道了,年纪轻轻的怎么那么啰嗦。”

    姜裕成很无奈,颜娘笑着道:“夫君,娘也是太过开心了,以后定会注意的。”

    姜裕成也没打算在这个问题上继续下去,前院还有事情要做,不能在后院久留。正要走时,卫杉忽然叫住了他,“姜大人,请问宋大人今日也在吗?”

    姜裕成颔首,“应该在吧。”以往这个时候宋休都在县衙。

    卫杉请求道:“我能跟着去前面吗?我想见一见宋大人。”

    “你跟我来吧。”姜裕成想了想,点头应了。

    看着两人走远的背影,卫枳有些疑惑,卫杉跟宋休认识吗?他没把这事放在心上,转头又关心起满满来。

    “她啊,就是个小馋猫,昨日贪吃马蹄糕吃坏了肚子,我过来前才喝了药后又睡着了。”颜娘有些无奈,女儿比两个儿子还难带,一点也不让人放心。

    听了这话,卫枳有些不自在的咳了两声。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那马蹄糕还是他给她吃的,害得小姑娘吃坏了肚子,他有很大的责任。

    “夫人,我想去看看满满,不知是否方便?”

    颜娘点了点头,“正好我也要回去了,世孙跟我一道吧。”

    说完又对姜母道:“娘,今天我要理账,待会儿把文砚和文博送过来,劳烦您受累照看一下。”

    姜母摆手道:“一家人这么客气干啥,有吉娘子和桃枝她们在,我有什么受累的。”说着又叹息道:“要不是我这身子不争气,还真想亲自带孙子哩。”

    也许是年轻是太过劳累亏了身子,入冬以来,姜母已经病了两次,最近这次前两日才好,怕把病气过给孩子们,她已经好久都没见过孙辈们了。

    回正院的路上,颜娘忽然问道:“世孙,入宫陪伴二皇子的人选是谁?”先前只顾着高兴了,压根没记起这个。

    卫枳没有隐瞒,“是通政司经历凌绩鸣长女凌琬琬。”

    颜娘愣了一下,又问:“那二皇子好相处吗?”

    卫枳摇头,“二皇子虽然才两岁,但因生来有腿疾,陛下和祥嫔娘娘怜惜他,对他一直很纵容,就连太子殿下有时也会避让着他。”

    卫枳没有明说二皇子脾气不好,颜娘却听明白了,爹娘惯着,长兄让着,就算年纪再小,也会养成霸道的性子。再大一些,可能就更难相处了。

    凌绩鸣和范瑾打着满满的主意,没想到最后却将自己的长女送进了宫。她虽然看不起这两人的做派,但孩子是无辜的,那个比满满还小一岁的女孩儿,不应该去承受这些。

    而此时,她觉得可怜的凌琬琬正缩在帘子后面小声哭泣着,宫里太可怕了,二皇子太可怕了,她想回家。

    进宫前,舅祖母告诉她,一定要好好照顾二皇子,就算他朝她发脾气也要忍着,不然以后不许她回家见爹娘。

    进宫后,她见到了二皇子,一个坐在轮椅上跟妹妹珺珺差不多大的男孩儿,嘟着嘴瞪着自己。她害怕的往女官姑姑旁边躲了一下,就听那二皇子下令,让小太监将一盒蠕动的虫子全部倒在了她的身上。

    凌琬琬害怕极了,尖叫的在大殿内狂奔,二皇子却放声大笑起来,一边笑还一边指着她不满道:“余姚姑姑,你看她那样子好蠢,父皇也真是的,怎么能让这么蠢的人来陪我。”

    余姚看着女孩狼狈的模样,不禁心生怜悯,柔声劝道:“殿下,琬琬姑娘是皇上下旨召进宫来的,请您看在皇上的面上不要捉弄她了。”

    二皇子听了却变了脸,他大怒着对伺候的人道:“凭什么她能在地上跑来跑去,我却要坐在这轮椅上,小胡子,让她跪到帘子后面去,跪满一个时辰才许起来。”

    名为小胡子的小太监立即领命。

    余姚看着二皇子突然变脸,暗自责怪自己不该开口相劝。回到兴庆宫正殿后,祥嫔正躺在美人榻上歇息,见她进来后,问:“玥儿还好吗,见着小姑娘后发脾气没有?”

    余姚不敢隐瞒,一五一十的禀报了二皇子的所作所为。

    祥嫔不甚在意道:“由他去吧,心中不痛快总得发泄出来。”丝毫不管凌琬琬是不是受了委屈。

    余姚不由得担心起凌琬琬的处境来。与她一样,范瑾也在担心凌琬琬,自从被大夫警告后,她一直强迫自己不要去想长女。如今她身孕已满三个月,终于可以下床走动了。

    下床后第一件事,就是去勇毅侯府打听女儿的消息,世子夫人告诉她,凌琬琬在宫里很好,让她不要担心。

    没亲眼见到女儿过得很好,范瑾根本不相信她的说辞,但她无权无势,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女儿是皇上下旨进宫去陪伴二皇子的,没有人敢让她受委屈。

    无题

    走出勇毅侯府那一刻,范瑾不由得后悔了,当初她为何非得要嫁给一个无权无势的小官,遇到事情后连亲生女儿都保不住,还要被人轻视和嘲讽。这种悔婚一直伴随着她回到家,当她看到温氏和凌元娘母女在自己家里指手画脚时,那种悔恨升到了最高点。

    “你们来我家干什么?”她推开开扶着她的梅枝,怒气腾腾的上前呵斥道:“马上给我滚出去,滚啊。”

    温氏和凌元娘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回过神后的温氏怒道:“范氏,你的教养哪里去了,怎么跟婆婆和大姑姐说话的?”

    凌元娘跟着在一旁嘲讽,“是不是女儿攀上了二皇子,就不把我们这些婆家人放在眼里了?”

    范瑾被她们母女气得头晕,梅枝赶紧上前扶着她。范瑾狠狠的瞪了温氏母女两眼,撑着梅枝的手吩咐小丫鬟道:“去叫柳嬷嬷来,将这两个厚颜无耻的女人给我赶出去。”

    “范氏,你骂谁呢,我看你才是厚颜无耻的贱人,当初不顾我弟弟已经娶了妻,还做出勾引有妇之夫的丑事来。”凌元娘怒不可遏道:“你才是最不要脸的女人。”

    温氏也阴沉着脸,“当初你婚前失贞,要不是我家二郎娶了你,你这会儿早就成了千人骂万人唾的破鞋,哪里还能在这给我摆官夫人的款。”

    “你们胡说八道。”梅枝恼怒道:“当初也不知道是谁,为了攀上我家姑娘,不顾聂氏刚生产完,就迫不及待的将人赶出了凌家。这会又来欺负我们姑娘,难道忘记我们姑娘的外家是谁了?”

    梅枝搬出勇毅侯府这座大山后,温氏和凌元娘气焰没之前那么嚣张了,但言语之中的蔑视还是气得范瑾肺管子疼。

    凌元娘不知想到了什么,道:“勇毅侯想必是看不上你这外孙女吧,不然为什么给我弟弟安排个芝麻大的官职,连一个投靠勇毅侯府的外人都比不上。”

    范瑾按耐住恼意,不客气的反驳,“怪不得会被人休回家,抛开你不守妇道不说,这脑子也是蠢笨如猪。你先搞清楚通政司经历一职是什么再说吧,免得惹人笑话。”

    “你…”凌元娘被噎得无言反击,她拉着温氏的袖子告状:“娘,你看她一点也没将我这个大姑姐放在眼里,在这样下去,没人能管得了她?”

    范瑾的态度让温氏也感到很气恼,她指着范瑾道:“你这个不贤不孝的东西,我要让二郎休了你。”

    温氏话音刚落,一道充满怒火的声音响起,“我倒要看看,谁敢休了我的女儿。”屋内众人朝着声音来源处看去,只见一个穿得富贵逼人、满头珠翠的中年妇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娘。”看到中年妇人那一刻,范瑾先是震惊,接着眼泪再也忍不住决堤而出。原来来人竟是范瑾的母亲,勇毅侯庶出之女范柳氏。

    范柳氏的气场镇住了温氏母女,她们一向欺软怕硬,知道范柳氏不像范瑾那么好欺负,顿时怂了。温氏讪讪道:“亲家母,什么风把你给吹过来了?”

    范柳氏充耳未闻,心疼的将女儿搂进怀里,轻声骂道:“臭丫头,受了委屈也不早点给娘去信,还真当自己是泼出去的水啊。要不是柳嬷嬷给我传信,我还不知我的女儿被人欺辱到了这个地步。”

    范瑾抬头看向柳嬷嬷,柳嬷嬷道:“姑娘,老奴实在是劝不住您,所以才给夫人送了信。”

    范瑾知道柳嬷嬷是为了自己好,也没有责怪她的意思。今天温氏和凌元娘作妖,有她娘坐镇,那两人绝对讨不了好。

    温氏被范柳氏落了面子,虽然气恼却不敢发作,凌元娘却不管那么多,张口就道:“我就说弟妹为何平日里总是一副眼高于顶的样子,原来是得了亲娘的真传啊。”

    范柳氏瞥了她一眼:“哪来的阿猫阿狗,吠得真让人心烦。”

    柳嬷嬷道:“夫人,这是姑爷的长姐。”

    范柳氏当然知道凌元娘是谁,还听说她因为背着夫君偷汉子被休回了娘家。这样不堪的女人还有脸活在这世上?不屑道:“做了那等丑事不在家里藏着,还出来抛头露面,真真是半点廉耻心也没有。”

    范柳氏毫不将凌元娘放在眼里,她的到来,让温氏和凌元娘不敢再嚣张,母女俩灰溜溜的回到了槐树巷的凌家小院。留在家里的凌老爹见她们回来了,问道:“你们不是去看儿媳妇去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温氏哼了一声,气道:“那范氏真不是个好东西,我和元娘去了板凳都没坐热,就嚷嚷着要赶我们走。我和元娘气不过,与她理论了几句,谁知她竟然把她娘给叫了回来。那范柳氏是什么人,我和元娘哪里招架得住,当然只有被人赶出来了。”

    深谙老妻的脾性,凌老爹随即道:“是不是你或元娘又说什么不中听的话了?”

    温氏嚷道:“一开始我什么都没说,是她一回来就让人赶我们走。我气不过才说要让二郎休了她的。”

    听了这话,凌老爹扬起手臂没忍住朝她扇了过去,响亮的巴掌声在屋里响起,温氏傻了眼。

    “你打我?”脸上传来疼痛的感觉,温氏才醒过神,不敢置信的望着他,“凌福生,你竟然打我?”

    凌老爹冷哼道:“我要是不打醒你,你还做青天白日梦呢。”他沉着脸脸道:“你是不是要毁了二郎的前途才满意?”

    “我没有。”这么大的一顶帽子砸下来,温氏连忙反驳,“我巴不得二郎能够越来越好,怎么会毁了他?”

    凌老爹看着她,“你知不知道,你今天做的一切都是在害他。儿媳妇娘家势大,二郎还需他们提携,你呢,天天和元娘那个孽女插针见缝的去找她麻烦。连唆使儿子休妻的的话都放了出来,你让儿媳妇的娘家人怎么想?”

    温氏想辩解,凌老爹根本不给她机会,“咱们来京城也有半年多了,这天子脚下,在街上随便拉个人都是做官的,二郎那个芝麻大的官职在这里连个屁都算不上。要是真为二郎好,明天随我去跟儿媳妇和亲家母道歉。”

    “我不去,我是长辈,哪有长辈给晚辈赔礼道歉的。”温氏不答应。

    凌老爹冷眼看着她,“你不去也得去。”说完又道:“还有那个孽女,赶紧找人把她给我嫁出去,免得一天到晚在家里挑拨离间、惹是生非。”

    ......

    凌绩鸣下值后准备回家,刚从通政司衙门里出来就看到凌老爹的身影。他快步上前问道:“爹,您怎么来了,可是家里有事?”

    凌老爹将他拉到一旁:“没事,没事,就是许久未见,你娘想你了,让你回家一趟。”

    凌绩鸣有些不解,他前天才回去过,这才两天时间,哪里算得上许久不见。他正要问清楚时,凌老爹已经拉着他往槐树巷的方向走去。

    到了槐树巷的家里,他才知道他爹为什么要守在通政司衙门外等他。

    听到母亲和大姐又去招惹妻子,凌绩鸣只觉得身心俱疲。他叹了叹气,对温氏道:“娘,瑾儿现在还怀着身孕,你为何就不能消停些呢?”

    温氏不满儿子的态度,嚷道:“你怎么跟你爹一个样,我哪里做错了,我也是见她怀着身孕辛苦,才去看看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

    “你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说就已经是帮了我们大忙了。”说完,又看向凌元娘,冷声道:“大姐,看在咱们一母同胞的份上,我还叫你一声大姐。若你再敢撺掇娘去挑瑾儿的刺,我凌家容不下你。”

    凌元娘听了这话,指着凌绩鸣鼻子道:“你还知道我是你姐姐啊,当初受了我那么大的委屈也没见你替我出头,怎么,做了官腰杆硬了,当着爹娘的面就要赶我走?”

    凌绩鸣猛地挥开她的手,他的面孔十分严肃,简直像生铁般铸成的一样。

    “你没回来前,这个家多和睦。自从你回来了,三天两头的惹是生非,闹得大家都不痛快。我今天当着爹娘的面把话撂这儿,要是你还不知悔改,凌家再也不会有你的容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