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铁车厢空荡荡的，只有零星几个人，都是结伴出行。

    有的是朋友约好一起出去玩，有的可能在外面刚吃完年夜饭要回家，都是成群结队的。

    只有展铭是自己一个人。

    已经快十一点了，弟群消息震动个不停。林斌在里面提议大家出来街上逛逛，放放烟花。

    林斌、吴渊、展铭三人离得近，骑着电摩十分钟内都能到，只有顾奇南家在市中心，太远了。

    南仔：我也想跟你们出去玩，我还没跟好朋友一起跨过年。

    斌哥向前冲：你家太远了，拉倒吧。我们三个离得近，我跑过去找展哥一会就到了。

    渊哥一定行：你好好陪你爷爷奶奶吧。

    南仔：我爷爷奶奶已经去睡觉了，老人家熬不住。

    斌哥向前冲：别，你家那么远，地铁都要一个时。你展哥肯定不让你过来，到时拎上我们两个弟一起去找你，来回两个时，你饶了我吧。

    渊哥一定行：展哥怎么不话？不会睡着了吧？

    展铭还在想怎么让林斌他们不用来找他了，吴渊的电话就来了。

    展铭手机一接起来，吴渊就：“展哥？出来逛逛？”

    展铭还没开口回答，地铁车厢就响起了报站声。

    吴渊马上问：“你出门了？”

    “嗯。”

    吴渊沉默了一会，很短暂的一会，轻声问：“去找南仔？”

    展铭也沉默了一会，承认：“是。”

    吴渊没多问，只了一句：“行，那我挂了。”

    吴渊很快就在群里展哥不出来了，让林斌在家安稳待着，别乱跑，明天还要跟女孩子看电影，敷点面膜什么的还来得及。

    林斌一通怼。

    顾奇南给展铭发了好多条私聊。

    南仔：展哥，你不跟斌哥他们出去玩？

    南仔：你在干吗呢？还在写卷子？还是准备睡觉了？

    摇啊摇：没

    南仔：哦！那你跟我聊天吧，撑到十二点，我就去睡觉了。

    摇啊摇：困了就去睡

    南仔：不行！我要当第一个跟你新年快乐的人！

    摇啊摇：嗯

    南仔：你明天早上做什么呢？

    摇啊摇：写作业

    南仔：哦，那我也写作业，我们视频一起写作业吧。

    摇啊摇：嗯

    南仔：我想你了

    摇啊摇：乖

    南仔：我们视频一下，好不好？我进房间，我们视频一会，就一会。我想看你。

    摇啊摇：等一下，宝

    南仔：好

    顾奇南等到十一点半，展铭发了条消息，问他现在能下楼吗。

    顾奇南突然感觉全身的血液都集中到了大脑跟心脏两个位置，心脏砰砰跳，两耳嗡鸣，听不见电视机里传来的主持人的高分贝感叹声。

    他回了个“能”，抬起头跟他爸妈撒了个谎：“我同学出来玩，经过我们家，叫我下楼。”

    他妈妈惊讶：“现在？你同学？”

    顾奇南镇静地点头：“他们好几个人，出来放烟花玩。”

    他妈妈看了看时间：“都快十二点了，再了，市区也不能放烟花呀？”

    顾奇南努力回忆刚刚林斌发在群里的跟亲戚孩玩耍的照片，：“就是仙女棒跟摔炮之类的玩意而已。”

    他妈妈还想再问，被他爸爸制止了：“囝仔都几岁了，男子汉了，十一点出个门怎么了，还那么多同学呢。就是别跑太远，这附近玩一玩就好，手机要带。”

    顾奇南很少撒谎，他爸妈从不怀疑他的话。跟他爸妈拜拜的时候，他都有点心虚了。

    唉，早恋就是麻烦。

    看着电梯的数字一点一点减少，顾奇南第一次感觉度秒如年。

    他抓起手机给展铭发消息。

    南仔：我在电梯里了，马上下来。

    摇啊摇：嗯，我在门口，东门。

    门口！

    顾奇南跑出电梯的时候真希望背上有翅膀，能够瞬间就到展哥身边。

    他在黑夜里跑得呼哧带喘，跑得头脑发热、脸颊通红。

    他刷卡出了东门，看见穿着黑色卫衣的展哥，兜帽拉到脑袋上，双手插袋，酷酷地站在空无一人的路边等着他。

    顾奇南一个飞扑，撞进展哥怀里，紧紧抱住他，大声：“我好想你！”

    展铭紧张地抱住他，左右看了看。

    路上没有人，区的保安在门卫室里看春晚。

    展铭松了口气，轻声：“万一有人呢？”

    顾奇南这才放开他，傻笑：“我太激动了。”

    两人站在路边，傻傻地对视。五分钟后，顾奇南终于忍不住，拉着展铭的手，带他进了区。

    顾奇南家的区绿植做得很好，到处是茂盛的花花草草跟树木，有的地方花草繁茂得长椅都挡住了。

    南州市的花草树木冬天跟夏天一样繁盛翠绿。

    顾奇南拉着展铭躲到了花草繁茂的角落，心里有点不好意思，觉得自己很流氓。

    怎么一谈恋爱之后，天天只想着亲亲摸摸抱抱？

    怎么能这么流氓？！

    然而一躲到角落里，他就忍不住抱住了展哥，踮起脚尖亲。

    一向酷酷的展哥，今天好像特别激动。顾奇南流氓，他比顾奇南还流氓。顾奇南只想亲一亲，还想两句话，可展哥直接不让他有话的机会。

    今年是个暖和的冬天，除夕夜也不冷，顾奇南只穿了一件加薄绒的卫衣跟一件秋衣。

    吻得激动的时候，展铭将手伸进了顾奇南的卫衣里，抓着细瘦的腰用力揉。

    揉得顾奇南的腰上都快留下指痕了。

    最后是顾奇南用力挣开展哥的手，喘着气：“不行，不能亲了，再亲就——”

    再亲就要擦枪走火了。

    展铭低头埋在他脖颈处，呼吸间热气都喷吐在顾奇南的脖子上，激得顾奇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莫名觉得展哥在撒娇。

    他抱住展哥宽大的背部，轻轻问：“你怎么突然来了？”

    展哥没话。

    还用问吗？

    一定是想他了，一定是一个人觉得孤单了。

    顾奇南紧紧地抱住展哥，用气声：“我也想你了，特别想。”

    两个人就这么紧紧地抱着，没有话。

    突然，四面八方响起了欢呼声，有人高喊“新年好”，还有人跑到阳台放起了电子鞭炮。

    到处都是噼里啪啦的电子响声。

    还有电视机里的歌声、问好声。

    汇成一片细微嘈杂的响声，在温暖的冬夜轻轻地传到两人的耳边。

    “新年快乐。”顾奇南。

    “新年快乐。”展铭。

    两人又抱了一会，展铭：“我得走了，地铁最后一班，零点十分。”

    今天是除夕夜，地铁推迟了末班时间。

    顾奇南脱口而出：“你别回去了。”

    展铭沉默了一会，：“乖。”

    顾奇南知道现在还不是让父母怀疑他们关系的时候，他们还没做好准备。

    他只能依依不舍地放开，亲了展哥脸颊一下，鼻尖一下，下巴一下，嘴唇一下。

    展铭猛地又把他勒进怀里，紧紧地抱了一会，才放开。

    展铭回到出租屋的时候已经一点多了。

    出租屋里虽然，却空荡荡的。

    他不想睡，把衣柜里的盒子拿出来。

    他将玫瑰花摆在桌上，一朵朵放好。把旧乐高拿出来，开始拼。

    手机震动了一下。

    他拿起来看。

    南仔：到了吗？

    南仔：我好困啊，困得不行了。

    摇啊摇：到了，赶紧睡。

    南仔：你也赶紧睡，明天要出门玩。

    顾奇南发了一段二十秒的语音。

    展铭点开听。

    摇啊摇，困啊困，一暝大一寸。

    摇啊摇，惜啊惜，一暝大一尺。

    顾奇南的南州话没那么标准，有点磕磕碰碰的，很可爱。

    展铭把这段语音来回地听，来回地听。

    在童谣声中，把乐高拼好了才去睡觉。

    大年初一下午，四人组在电影院前集合。

    四人提前了十五分钟到，两个女生还没来。顾奇南作为活动指导人，严肃地进行了观影前的最后一次培训，林斌跟吴渊听得肃然起敬。

    林斌感叹：“被那么多人表白过的南哥果然有大佬的气质。”

    展铭听了想笑。

    十分钟后，邱然颖跟她同桌林华婷到了。

    一见到两位女生，林斌跟吴渊都倒抽一口冷气。

    虽然天气很暖和，但毕竟是冬天，男生们都穿了两件衣服加长裤。邱然颖跟林华婷都穿了卫衣连衣裙，一个粉色，一个白色，脚上穿着一模一样的白鞋，都光着又细又长的腿。

    可爱是很可爱，就是看着腿冷。

    林斌张口就问：“你们两个不怕冷啊？”

    顾奇南站在两个女生身后，朝林斌翻了个白眼，双手在嘴巴上了个叉，让他闭嘴。

    林斌赶紧补救：“我就问问，很可爱，很可爱。”

    两个女生笑嘻嘻地，邱然颖低声：“我们穿了袜子的。”

    林斌竖起大拇指：“这袜子厉害了，隐形的。”

    林华婷扑哧就笑了。

    进了放映厅，两个女生坐中间，吴渊坐到邱然颖身边，手脚都僵硬，连爆米花都忘了递给人家，紧紧抱在自己怀里。

    顾奇南跟展铭在另一边坐下。

    趁着电影还没开始，顾奇南拿出手机。

    南仔：把爆米花给人家啊！自己抱着干吗？！

    斌哥向前冲：南哥，这太难了。请问下次能不能不带吴渊出门看电影？

    灯暗了，电影开始了。

    灯一暗下来，展铭就牵住了顾奇南的手。

    在黑暗中，在大家看不见的地方，紧紧地牵着手。

    灼热的肌肤紧密相贴的感觉让顾奇南头皮发麻，他飘飘欲仙，想在电影院里大声喊，你们都来看看，这是我的男朋友，又酷又帅，我好喜欢他。

    电影结束了，灯重新亮了起来，展铭也放开了顾奇南的手。

    顾奇南的脸红红的，吓了林斌一跳。

    “南哥，你都热成这样了？”

    顾奇南傻傻地笑。

    林斌再一转头，发现吴渊跟邱然颖的脸也是红红的。

    自己嘟哝：“这里太不通风了，看把你们憋的，赶紧出去。”

    今天看电影的人特别多，散场的时候，展铭站在顾奇南身边。每当有人要碰到顾奇南，他就伸手挡住，或者轻轻地把他往自己怀里带。

    飘飘欲仙的感觉一直围绕着顾奇南。

    谈恋爱真好啊，他想。

    出了电影院的门，让吴渊也恋爱成功的使命感上升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顾奇南大声喊：“渊哥请我们看电影，我请你们喝下午茶吧！”

    林斌就等着顾奇南一声令下，他好附和。从散场的时候就竖起耳朵等着了，深怕错过，这时赶紧大声应好：“好的，谢谢南哥！邱然颖，你们也一起去吧！”

    邱然颖跟林华婷被这两个人的洪亮嗓门震得都懵了，你看我，我看你。

    林华婷碰了碰邱然颖的胳膊。

    吴渊低声：“一起去吧。”

    邱然颖细声细气应了好。

    六个人找了家轻食甜品店，点了甜品跟饮料。

    等东西都上来之后，六个人陷入了诡异的沉默，连林斌都不敢随便开口话了。

    顾奇南身为活动的指导者，自然不能看着尴尬的沉默蔓延，想了半天，开口问：“你们作业都写完了吗？”

    其余五人：“……”

    邱然颖鼓起勇气问：“你都写完了？”

    顾奇南喝了一口热可可，：“差不多了。”

    除了展铭，其余四人倒抽一口冷气。

    接着众人就关于写作业的话题，开始了热烈友好的讨论。

    大年初一的看电影跟喝下午茶，很快就被展铭抛到了脑后。

    没想到这个下午茶，竟然喝出了问题。

    高三寒假的最后一天，年初五，林斌往弟群里甩了一张截图。

    截图上是新开的QQ表白墙，叫芒果表白墙，上面的一则最新投稿。

    实锤：我校校霸真的和年级乖乖牌学霸在一起了，初一的时候看电影，被我们偶遇了。他们穿着情侣装，没看见我们，我们不是看同一部的。看完出来后，他们还一起去吃东西了。原来乖乖牌真的都喜欢坏坏的校霸！绝对实锤！照片为证！

    看完这则投稿，展铭呼吸都停滞了一会。

    直到他看到照片。

    照片上是穿着黑色卫衣的他，跟穿粉红卫衣的邱然颖。

    斌哥向前冲：……

    渊哥一定行：……

    南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