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想起来上一世的事,柏舟的眉尖蹙紧了。上次其断黑化值骤升的原因是自己的死亡,由此可见,其断的黑化值和他息息相关。
只是,自己这个嫡传弟子,就这么重要吗?无论是独一无二的首徒名号,还是从未间断的天材地宝,仿佛都不是寻常的师尊会给弟子的。他不由得回忆起上一世的事情两相比较,越发觉得这次其断太过在意他了。
将在世界的事都想了一遍,柏舟隐隐察觉到自己忽略了什么东西,可思索再三,也想不明白是什么。只能将疑惑按下去,专心推动体内意流转动流淌。
足音渐渐靠近,卧房外响起交谈声。杂役弟子压低声音,问了来人什么,清脆柔和的应答如泉水潺潺。那杂役弟子又了什么,门外传来一声叹息,细细碎碎的脚步声缓缓消失。
等柏舟修炼了两个时辰,出来时,杂役弟子立刻捧着一个檀木匣子出现,躬身行礼道:“少主,这是申屠师叔送过来的。”
微微蹙颦,柏舟的眼前浮现起申屠苏苏的模样。不知是从何时起,这个高傲冷艳的女孩的眼神温柔下来了,总会站在他身后,与他话时嗓音轻柔,仿佛一朵含苞欲放的玫瑰花。
邺风将爪子搭在柏舟脚上,道:“宿主,我怀疑你偷走了姑娘的芳心,并且我有证据。”
垂首看着它的眼,柏舟淡淡道:“你是想和《燧氏家谱》交换一下心事吗?”
收回爪子,狐狸转身过去,就地了个滚,咕噜咕噜走远了。
《燧氏家谱》真是开了灵智的。
原本它的来历就古怪,在柏舟没有到五阶前一直安安分分的,等柏舟到了五阶,就如同解放了天性一样,见谁靠近主人都蹿起来噼里啪啦一顿揍,堪比暴躁正室。
狐狸也着过它的道,委屈巴巴地和宿主诉苦。结果,柏舟一个眼神过去,《燧氏家谱》就老实得不得了,暴躁正室变成了媳妇儿。
吃过几次苦头以后,邺风就学会了绕着心法走,美名其曰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
对此,柏舟只能收好心法,按时投喂狐狸。他自个儿怎么办?哦,他有其断投喂呢,梦鹿也会给他加餐。
开匣子,入目的是一块鸳鸯蝴蝶玉佩,下边压着一个针线粗糙的荷包。他合上匣子,回到卧房,这才取出来细细量。
荷包上用上好的金丝绣了并蒂莲,针脚有些粗,但处处透着用心。柏舟仔细嗅了嗅,是名贵的香料,淡雅悠长。
一只狐狸轻巧地从窗户跃进来四肢落在桌子上,歪着头,认真地看着荷包,道:“宿主,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我敢肯定,这事传出去了后果会很严重的。”
拧着眉,柏舟将玉佩和荷包都收好,一手扣在匣子上,道:“女子的清誉不容玷污,此事不能叫别人知道。”
蹲在匣子旁,邺风想起来王琪若的前车之鉴,忧心不已。
但记忆被抽取的柏舟并不知道它在担忧什么,象征性地顺了顺它的毛,抱着它就出去了。
这几日其断闭关修炼,玄冥殿交由他理。今日是训诫的日子,他自是不能不到场。
到了议事堂,里面尚未有弟子。柏舟问了杂役弟子时辰,知道时候未到,也就兀自坐下了。
日头往西沉了沉,议事堂外响起一阵规整的脚步声。不一会儿,杂役弟子进来,行礼,是内门弟子都到了。柏舟请他们进来。
担心有弟子不服柏舟命令,其断闭关前特地警告了这些人,又将训诫的内容一一记载下来,交给柏舟。
在堂下有序站定,内门弟子躬身行礼道:“弟子见过师叔。”
“好了,都起来吧。”柏舟学着其断的样子,负手而立,深深呼出一口气,开始有板有眼地背诵其断给的训诫内容。
身后,红得如同火焰的狐狸悄悄跳上桌子,垂下脑袋,伸出舌头去够杯里的茶水。
半个时辰后,训诫完毕,内门弟子各自散去。柏舟回头,看着狐狸和空空如也的茶杯大眼瞪眼,有些脑仁疼。察觉到宿主的目光,狐狸身躯一震,抬首,和宿主四目相对。
揉了揉眉心,柏舟轻声道:“邺风,走了。”
闻言,邺风纵身跃下,跟在他身后,踩着他的脚印出去。
观察了半天主人的脸色,邺风看他始终没有要教训自己的意思,重新神气活现起来,絮絮叨叨的心语传过去,一定要他好好疗伤。
它的伤是柏舟上次除魔卫道时受的。
中秋那日,柏舟听了几个弟子的劝,下山游玩。谁料就是那么巧,遇见了被魔物困住的晏晚晚。
顾念着同门之谊,他出手相救。战斗时,晏晚晚受了惊,一时无措,给了魔物一个空子。柏舟顾前难顾后,背上被划了一刀。
提起这个,邺风替他满腹委屈,连声道:“晏晚晚那个拖后腿的,宿主你离她远一点。”
“好了好了,我心里有数。”柏舟无奈道。他受伤以后,邺风每每提到晏晚晚,都是这个样子。
后面的狐狸心语不停:“你离她远一点啦。那个人就会拖后腿,碍手碍脚的,你不要理她嘛。晏晚晚可会……咦,前面那个好像是她。”
闭了口,狐狸蹦蹦跳跳地到前面去,横在路中间,用警惕的目光盯着晏晚晚。它可知道了,这个家伙是来害自家宿主的。
迎上去,柏舟拱手作揖,道:“见过师姐。”
回了一礼,晏晚晚取出一瓶伤药,递过去,道:“师尊,这是最好的伤药,用了日后也不会留疤。”
抿着唇,不待柏舟回答,她就再一次开了口,道:“可是,柏舟,我只能给你最好的伤药,报答你的恩情,其余的却不能够满足你。”
蓦地想起三年前的内门试炼,柏舟的脸色有些不好看,忍了忍,还是道:“师姐不必给我什么。”
吸了吸鼻子,晏晚晚的眼睛湿了:“你不要这样。我知道,你对我用情至深,可是你付出再多,我还是没办法服我自己喜欢你。对不起,我知道你是个很好很好的人,我也知道,你对我的情意。可是,可是……”
没有多什么,柏舟挥一挥袖,赤灵色意流缭绕,将他包裹其中。缩地成寸,他瞬即便回了卧房。
对于这种人,他真的没有办法,只能躲着。
睁大眼睛,晏晚晚疑惑地看着方才还有柏舟的地方空荡荡的,片刻,低下头,瞧见了一只灵活地奔跑的狐狸。
泪水还未来得及落下,她的脸颊已经火辣辣的了。思索再三,她还是往玄冥殿的正门走去,心里却是无尽的哀愁。
为什么柏舟要对自己那么无情?是,她是没有如柏舟所愿的那般和他琴瑟和鸣,但这也不是她的过错啊。情爱之事,本就没有办法勉强,她又能如何呢?
强迫自己留在柏舟身边,她不会感到快乐的。难道,柏舟爱她,不是想要她一世平安喜乐,而只是想要满足他的一己私欲吗?
许多念头在晏晚晚的心中转,她只觉得胸口一阵酸涩。越是想着有关柏舟的种种事,晏晚晚越是难受。
行了一路,她就难受了一路。到了岐黄谷,她还是稀里糊涂的,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正好被外出回来的妙春撞见了。
见弟子满腹委屈,妙春有些奇怪,便拦住她,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抹了一把眼泪,晏晚晚哽咽道:“是柏舟。师尊,情爱之事,我真的无能为力啊。”
紧紧皱着眉,妙春的脑子里突然蹦出一个念头:此事,其断知道吗。
还不知道晏晚晚信手给他挖了个坑,柏舟用罢晚膳,在演武场内见到了万年冰山的梦鹿。
看罢柏舟的剑术,梦鹿锐利的目光扣住了他,开口道:“你师尊闭关,无人监督你,你也不能懈怠。”
立定,柏舟依言称是。
鼻翼动了动,梦鹿的脸色更沉了几分,道:“你受伤了?”
“一点伤,不碍事。”柏舟温声道。
不由分地抓着柏舟,梦鹿闪身便带着他回了卧房,指着床榻道:“脱了,自己躺上去。”
大骇,柏舟下意识地退了几步,一双桃花眼生生瞪成了杏核眼,惊道:“可你是我爹!”
忍耐地闭了闭眼,梦鹿攥紧了拳头,挥了挥,片刻才松开,平静如水的神色勉强愈合,这才道:“我要看你的伤口。”
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柏舟解开腰封,将外袍褪下来,犹豫一瞬,才慢吞吞地解开里衣。
胸口暴露在外,柏舟的脸已然通红。他避开梦鹿的目光,慢慢地挪到榻前,倒头栽下去,将脸埋在被褥里,道:“就在背上。”
梦鹿知晓柏舟的伤在何处。他修为高深莫测,感官极其敏锐,嗅到隐隐的血腥味后,便能判断出伤口的位置。也是因此,他才提出要为柏舟查看伤势。
面对着那道狰狞的还渗着血的伤口,梦鹿的脸色已经沉得不像话。他垂眸看了看,忍着怒意,道:“受伤了要好生上药,记住没有?”
柏舟耳尖红了。他心疼积分,便没有兑换系统商城里的伤药。伤在背后,他自个儿动手不方便,面皮又薄,加之意行客的身躯有一定的愈合能力,干脆放任不管了。
一面给他上药,梦鹿一面训他。药上好了,梦鹿难得啰嗦,板着脸再三叮嘱,见他点头如啄米,这才沉着脸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