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

    这一声轻飘飘的反问，真的像是清风一般，掠过人的脸颊和耳畔，直撩到人的心里。

    舒羽千还没反应过来，已经感觉自己的眼前一阵眩晕，等他看清眼前是怎样的景象时，几乎连呼吸都快要停止。

    他被柳如风压在床上。

    他想要伸手把柳如风推开，可是等到他想要挪动手臂，才发现自己的双手已经一左一右地被柳如风按在脑侧。

    他想要抬起腿踢开柳如风，可是发现自己的双腿也被一个人的重量紧紧压住。

    他原本在武艺上就差了柳如风不止一大截，不如，他和柳如风的武功简直像是两个人教出来的。自然，在这种身体对抗的时候，他远不是柳如风的对手。

    这时，舒羽千才明白自己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境况。他只着寝衣，躺在这被褥凌乱的床上，身上还压着一个男人，唯一的安慰，大约是这毕竟是冬夜，就连寝衣都要厚实一些，能把自己包裹得足够严实。

    柳如风的脸就在他的眼前，这样近距离地看这张脸，舒羽千还从来没有过。

    他以前便觉得这张脸好看，就算是柳如风刚入谷时，年纪却一脸冷漠，可是舒羽千还是因为觉得他好看便忍不住生了亲近之意。

    这个人有着剑眉星目，可惜整日一副懒懒散散的表情，但在这样的氛围之下看来却莫名透着一股不出来的色气。他微眯着眼睛，用像是微醺一样的眼神看着舒羽千。

    “你、你做什么……”舒羽千几乎不出话来，好不容易憋出了几个字，还颤得听不出原来的声音。

    可是柳如风并不回话。

    他只是微微地勾起了嘴角，低下头，鼻尖和呼出的热气一起蹭到了舒羽千的脸上。

    舒羽千只感觉自己的心砰砰直跳，张着嘴却已经一个字都无法再吐出，他已经能够感觉到柳如风身体的重量，正在逐渐地，慢慢地，压在了自己的身上。

    柳如风已经松开了压制住他的一只手。可是即便是这样，在现下的情形之中，舒羽千却觉得自己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仿佛一动，就会破什么一般。

    舒羽千突然浑身一个激灵，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也不知自己到底是使用了怎样的动作。

    总之，他用尽一切撒泼滚的手法一边惨叫一边把柳如风从自己身上掀了下去。

    他惊魂未定，拽着被子裹在自己身上，一脸惊恐地看着柳如风。

    虽然刚刚才被他推开，但是柳如风看来似乎是早有准备，只不过稍稍退了半步，丝毫没有被推得要跌倒的趋势。

    柳如风正面迎上舒羽千夹杂着愤怒和惊恐的视线，满意地点了点头，道：“嗯，师兄，你现在还想跟我睡吗？”

    “呃……”舒羽千颤抖着喘了好几口气，才终于反应过来一般恼怒地挥着手撵人，“你滚，滚滚滚！”

    “好，好！”柳如风巴不得舒羽千叫自己滚，他原本还想跟舒羽千再开几句玩笑的。但现在，他是真的，真的，困了。

    “等、等一下。”

    “不等。君子一言快马一鞭，你都了叫我滚的。”

    柳如风根本不理会舒羽千的叫唤，飞快地钻进了里间爬上了床，整个过程不超过他完那句话的时间。

    舒羽千缩在被子里，这回他没追过来，只别过脑袋看着柳如风风一般迅疾的动作，有些迟疑地问道：“你……你在外面的时候，经常……对别人，做这种事吗？”

    “什么事啊？”柳如风一边回答一边把被子抖开盖自己身上。

    “就是、就是……你刚刚对我、对我……”

    “我可没对你做什么哦，师兄。”这句话时，柳如风已经整个人钻进了被窝里，连话的声音都变得闷闷的，“还是，你的是我准备对你做的事？”

    舒羽千又脸红了。他其实不太明白柳如风刚才是准备对他做什么事，可是不管怎么想，肯定都是不太好的事情。或许……或许还和那方面有关……

    “我当然不会经常对别人做这种事……”柳如风笑着补充道，“可是，如果真的有美人当前，我岂又会独守空床？”

    “那、那你难道经常去……”

    “好了，师兄，我要睡觉了，明天再陪你话吧。”

    柳如风扔下这句话，立刻变得安静了下来。舒羽千原本还想叫他，可是看着那边床上毫无动静的一坨，感觉那人连着周身的气息都一并敛了去，就像那里根本没有人一样。

    于是他也忍不住变得安静而心起来，只是心中那股紧张的跳动依旧没能散去。

    就在这时，门口突然传来嘈杂声，巡夜的家丁急切地拍着门，还大声嚷嚷着什么。可惜好几个人一起这样嚷嚷，实在是听不出他们究竟想什么。

    舒羽千翻身下床，去给他们开门。

    门一开，立刻涌进来了一大队人，舒羽千刹那间有种自己要被淹没在人堆中的错觉。

    他惊慌失措地连退好多步，直接跑进了里间，而这时柳如风才慢悠悠地抬起头来——这会儿他的动作又慢如老牛了。

    舒羽千呆呆地看着这一大堆人，不自觉地踱步后退，腿弯碰到了柳如风的床沿，他一下没稳住身体，一屁股坐了下来。

    “怎么了？”和舒羽千的紧张相比，柳如风现在简直就是轻松得过了分。他懒洋洋地撑着自己的脑袋，问着领头的护卫。

    护卫们面面相觑，领头的那人站出一步，朝柳如风和舒羽千拱手道：“柳少侠、舒大夫，两位都没事吧？”

    舒羽千茫然地摇了摇头，柳如风道：“自然没事，不过你们有什么事？”

    “我是中阳门下负刀弟子程越。”那人又拱手道，“之前带着欧阳家的家丁在巡夜时，发现有个可疑的人影在屋顶晃动。我等追赶到此，又听见两位房间里传来惨叫，所以……”

    惨叫声自然不必，就是方才舒羽千推开柳如风时附带的。

    可是这种事情怎么好对外人解释？舒羽千登时愣在原地，脸上腾地烧了起来。

    倒是柳如风微微笑着坐起来，攀着舒羽千的肩膀，对程越道：“没发生什么，我和我师兄久未见面，于是两兄弟谈笑之际闹了一下，惊扰了各位，实在是抱歉。”

    程越看了看他淡定自若的微笑，又看了看舒羽千一脸局促，再看看这两人亲昵的动作，不禁后退半步，拱手道：“不，我们才是，扰了两位，实在抱歉。”

    舒羽千虽然不知道程越看他们的眼神是什么意思，但肯定不是什么好的意思！

    “既然……既然两位没事的话，那我们就先出去了。”程越急急道，似乎非常想尽快逃离这个房间，“两位请好好休息。”

    “那、那我送你们出去……”舒羽千嗫嚅着，别别扭扭地站起身。

    他刚直起身子，突然感觉肩膀被人用力一按，又一屁股坐了回去。

    柳如风按着他的肩膀借力从床上爬了起来，肃然道：“等一下，外面有人！”

    程越脚步一滞，连带着那一大帮家丁都跟着一起猛地回过头。

    柳如风神情认真，并不像开玩笑的样子，他细细分辨着屋外的动静，突然一抬头，道：“屋顶，往东去了！”

    语罢，他的身影带出一道清风，众人只不过觉得眼前一道衣袂残影划过，柳如风人已经破窗而出。程越这才带着人赶紧跑出屋子，循着柳如风离开的方向找去。

    不过一转眼的功夫，这屋子里就只剩下了舒羽千一个人。

    他呆呆地坐在床边，看着大开的窗户和门，被席卷而入的冷风一激，不由得了个冷战。

    他赶紧跑过去把门和窗户都紧紧关上，再回过头，看着空空荡荡的屋子，听着屋外时不时响起的风声和树叶摩挲声，想到如今这庄内有奇怪的人影出现，再联想到这庄子以前的故事。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起来。

    “混蛋柳如风……为什么要把我一个人丢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