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欧阳青尘的法，当年欧阳家家主欧阳坚的确早有心要将事业发展到江南一带，无奈南家扎根在江南。

    虽然南家家主南思齐并不理会俗务，然而南家的管家和守楼人南自省这两人却十分精明，将南家的生意做得不红红火火，但至少是根深蒂固。

    为了早日进入江南这块富庶之地，欧阳坚早就派人到江南一带等候时机。

    而千金堡自然也不肯落后，两拨人马在别家的地盘上暗中周旋争斗，似乎都快忘了自己的正事。

    就在这个时候，南家忽然起了那场诡异的大火。

    那场大火烧毁了整个南家宅院，以及南家的清平楼。令人奇怪的是，这场大火竟然没有一个人生还。

    那些宅院中普通的奴仆杂役也就算了，然而武功卓绝的南思齐和南自省这两兄弟居然也没能逃出生天。无论怎么想，这都十分不正常。

    可是欧阳家并不关心那些。

    北方的千金堡虎视眈眈，如若在这个时候他们慢上一步，那么千金堡先一步把生意场圈下来，到时候再想在江南一带扩张势力，那才是真的难上加难。

    于是欧阳家当机立断，立刻去通官府，希望他们能够尽快结案。

    得更加直白一点，就是将这场大火定案为意外，这样便可以以最快的速度了结此事，而欧阳家也可以以最快的速度买下南家的宅邸，继而再将南家的生意全部接了下来。

    南家因为满门死于非命，名下的许多店铺、货物等等都无人接管。

    按理这些都应该交给官家充公，只是下面的人常常没这么好的自觉，一听东家死了，二话不就是卷起东西跑路。即使欧阳家动作够快，依然没能杜绝这样的事情发生。

    “所谓的「当年物归当年主」，估摸着就是的这茬。”欧阳青尘道，“那些财物明明是被那些下人和雇佣来的人给卷跑，可惜那所谓的「南家后人」却以为是我们欧阳家私吞了。”

    柳如风见舒羽千听得一脸认真，眼神中透露出「原来如此」的神色，不禁内心哂笑。欧阳青尘并未明，可是柳如风猜都能猜到。

    要欧阳家会把所有南家留下的财物全部上交，那根本不可能。

    再想到那时候他们与主办案件的梁作清交好，估摸着两边一串通，两边都没少拿好处，往上报的数字定然也是缩了水的。

    想是想到了这一层，可惜年岁久远，早已没了任何证据，况且眼下柳如风也并不想在这些事上多做纠结，于是并没有开口。

    “所以，你们其实根本也不知道南家是怎么起的大火，也不知道南家究竟有没有人活下来？”舒羽千确认道。

    “如果我们知道，那么暗影阁也会知道。暗影阁若知道，江湖上会这么久都没有任何确凿的消息？”

    舒羽千轻轻舒出一口气，回头看着柳如风，眼中不知是放松还是忧虑。柳如风低头沉思，隔了一会儿道：“的确……也是这样……”

    见他似乎终于是接受了自己的法，欧阳青尘也不动声色地缓了一口气。

    他从方才与柳如风对峙开始，就一直身体紧绷，此刻松懈下来，才感觉肩膀那里绷得酸痛难忍。

    这时，门外有人敲门，听起来像是管家的声音。

    “二少爷，昙空大师想要见您。”

    欧阳青尘一愣，急忙道：“等……”

    他第一个字刚刚出口，柳如风已经跑到门口，把门大大方方地哐啷一声开。

    门后露出两个人，一个管家，一个昙空。两人见开门的居然是柳如风，都是震惊不已。

    不过金有道不愧是欧阳家的管家，反应速度极快，立刻转了身就把手括在嘴边要喊。

    还是柳如风更快一步，在他刚刚转身的时候就已经疾如闪电地出手点了金有道的穴道。

    昙空虽然惊讶，但毕竟是修行之人，当即合了佛礼，道：“柳施主为何会在此处？”

    见他对自己还有戒备，柳如风十分知趣地退了半步，为昙空让了道来，道：“昙空师傅，不妨进来话。”

    昙空虽然心有疑虑，但是见欧阳青尘也跟了过来走到了门口不远。

    而且见他似乎也并没有被胁迫的迹象，这才缓步从柳如风身侧走进房间。

    只有金有道还保持着背对房门僵直在门口的姿势，柳如风伸手在他背上轻轻一推，这个僵硬的人立刻一声闷响扑倒在地。

    继而就是哐啷一声，柳如风把门给直接关上了。

    欧阳青尘皱眉，正要理论，却是舒羽千先闹了起来，“诶，你怎么把他……”

    “没关系，反正他一会儿就好了。”柳如风丝毫不在意，引着昙空进了内屋。昙空的脚刚一踏入内间的隔断，便身形顿了一下。

    继而，他向欧阳青尘行礼道：“多谢二公子，愿意将此物归还。”

    柳如风把欧阳青尘挤开，凑到昙空正对面，硬生生扛下武林前辈的这份大礼，笑道：“谢就不必了，我能找到这尊玉佛，并把它归还到大师手上，这才是我的福缘啊。”

    昙空愣住，颇为疑惑地看向欧阳青尘。

    欧阳青尘苦笑道：“柳如风的没错，这尊玉佛后来被宵之辈盗走，这些年来我们欧阳家一直在追查它的下落，只是没想到被柳如风找到，还主动送了回来。”

    昙空脸上的表情昭示着他的内心似乎正在进行着某种思考。

    柳如风在他眼里并不算得什么良善之辈，而且形迹可疑，自己也曾和他交手，并且还是江湖上有名恶人柳沉君的徒弟。

    可是就算是极恶之徒，在佛家之中也应是点化的对象，况且柳如风似乎并没有坏到哪里去，而且眼下还把如此重要的玉佛主动送了回来。

    舒羽千偷偷凑到柳如风身边，有些担忧道：“昙空大师……在想什么？”

    柳如风以手掩嘴，偷偷道：“大概在想，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这时听得昙空忽然朗朗一声道：“如此，贫僧谢过柳施主。柳施主愿结善缘，日后必得善报。”

    他正要上前拿过玉佛，却听柳如风不紧不慢地故意大声道：“也不必等日后了，眼下我师兄弟两人便有劫难，不知大师肯否许我们一个善报？”

    昙空不解道：“个人因缘，个人造化，怎得要我来？”

    柳如风干咳两声道：“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只是我想让我师兄去清心馆做医师。”

    “你的以命换命何老先生是谁？”柳沉君疑惑道。

    “那你的昆仑九仙之一不死五又是谁？”沈空也歪着头，一肚子疑问。他虽然认识文玉九，但是实际对昆仑九仙并不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我的……”柳沉君斟酌词句，正要跟沈空讲些魔教的往事，忽然反应过来是自己先提的问，便又转了语气，冷冷道，“你先……”

    “你什么态度嘛……”沈空声抱怨着，“我不过随口问一下，就当大难不死之后放松心情的闲聊不好吗？”

    柳沉君目光如刀，朝沈空脸上一扫。

    沈空正色道：“以命换命何老先生是在你入谷之后出现的，所以你不太清楚也情有可原。据他是清心馆主李清潭的师兄，可是行事乖戾，也没有医者父母心，医术对他来并不是救人性命的仁心之术，反而是……怎么，就像是个人的喜好。”

    “就像已经死了的那个什么人偶师一样，为了做人偶甚至不惜以活人肉身为材料？”

    “对对，这个类比举得好。”沈空连连点头，“他就像是这样，有时候做一些在常人看来残忍而不可理喻的事情，自己却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只因这完全是兴趣使然。”

    “那么他和这些活死人又有什么关系？”

    “其实我觉得没什么关系……”沈空有些不确定地，“只是因为你刚刚到了起死回生，我才想到了他。毕竟他在被叫做「以命换命」之前，一直是被叫做「起死回生何老先生」的。

    据很多在一般大夫看来已经死了，或者死定了的病人伤者，在他手中都能活过来。

    只是这人太过于奇怪，如果要救一个死定了的人，那么就要有别的人自愿去死，来换取他下手医治。久而久之，他才被叫做「以命换命」。”

    柳沉君摸着下巴，静静地思索着什么。

    沈空抬头看他，又眨了眨眼，可是柳沉君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有任何反应。

    “喂喂喂……”沈空等不住，戳了一下柳沉君，“我完了，该你了啊。”

    “完了？”柳沉君抬眼扫去一眼，沈空这时才注意到他眉头紧皱，“听你这个法，这个何老先生只是医术高超医德败坏，却不见得和这些活死人有什么关系。”

    他的手从下巴那里放了下来，缓缓道：“但我的那个不死五，却是大有关系……”

    魔教被中原武林围剿，全教被灭，只剩下九位护法退守昆仑险绝之地。

    这九个护法的名字分别对应昆仑传中的九棵神树，再在名字后面加上自己在九护法中的排行数字。

    对应不死树的护法排行第五，所以叫不死五；

    对应文玉树的护法排行第九，故称文玉九。

    “魔教护法一直守在教主身边，所以当年我还在魔教的时候并没有和九护法有什么交集，后来追杀我的时候也没有派出过他们。

    可是即便如此，我还是大约知道这九个人的情况。其中的不死五，医术毒术在魔教之中堪称一绝，阴间水就是他做的。而除此之外，我还听不死五，一直都在研究死人复生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