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恢复后，昭若看艾池的眼神就变了。

    ——这可是能活死人，生白骨的茶叶蛋！

    不，不对。

    生白骨的不是茶叶蛋，而是自己。

    昭若垂眸，看着变得更加凝视的手掌，恍然惊觉自己的修为增长了很多。

    归根结底，鬼魂并非是实体，而是一种特殊的精神凝聚态。作为鬼，他们平时吃不到凡间的食物，这就是因为死物没有所谓的“精神气”，所以没办法被鬼魂吸收。

    而吞噬鬼、吸人生气却有利于鬼的修行，这也是因为鬼和“生气”本身都是精神态，从而可以被另一个精神态吸收。

    昭若若有所思地抬头，安静地量着艾池。

    ——或许，对方的茶叶蛋也是这样的一种“精神气”。

    她之所以面部残缺，是因为她心有瑕疵，导致修行有差。而就在她吞了这股子“精神气”后，体内的修为随之上涨，脸上的残缺也就自然而然被补足了。

    这么一来，昭若越想越觉得心惊——一旦此事传出去，鬼界必将迎来新的一轮动荡！

    艾池仔仔细细地包了两个茶叶蛋送给昭若，自己又吃了一个，剩下的茶叶蛋则被整齐地放入了系统的储物格内。

    他站起身，拍了拍裤腿上沾到的碎草，看样子就要走。

    昭若连忙把人拦下来：“你去哪儿？”

    艾池：“往前。”

    昭若沉着脸，严肃道：“往前？你知道这是哪儿吗？”

    艾池摇了摇头。

    昭若叹了口气，无奈道：“这儿是锁妖塔。”

    艾池皱了皱眉，总觉得这地方有些耳熟。

    【锁妖塔！居然是锁妖塔！】

    【这儿就是聚集了所有穷凶恶极boss的那个锁妖塔？？】

    【卧槽主播点儿也太背了，随机传送居然直接进了匪窝！】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进来的，”昭若皱眉看着他，眼里带了些费解，也带着谨慎，“按理，锁妖塔里面只有妖和鬼，正常人是进不来的。”

    艾池默了默。

    ——总觉得对方的潜台词是在骂他不是人。

    艾池自然不会向她解释系统的存在，索性就此认了下来，道：“所以我怎么才能出去？”

    昭若苦笑了一声，摇头道：“出不去的。”

    “没有出口？”

    “有，在顶层。”

    艾池静静地看着她，要走的意思很明确。

    昭若抿了抿唇，略带苦涩地给他科普道：“整个锁妖塔共有七层，层数越往上，妖怪或者鬼的等级就越高。你现在在的地方是一层，关的都是些我这样的鬼，其他鬼可不会像我这么好话……”

    艾池点点头：“我明白了。”

    昭若看出他心不死，咬咬牙，继续劝道：“先别你能不能走到顶层，就算你能，你也还是出不去。锁妖塔的内壁上有封锁印，那些印子连最凶的大妖都解不开。”

    “成与不成，总得试试。”艾池面色沉静，“更何况锁妖塔的符文是为了封印妖鬼，我是人，未必会被它针对。”

    这人怎么这么死心眼？

    昭若死死地盯住他，黑着一张脸堵在前面，和他对峙。

    艾池依旧是静静地看着她。

    片刻后，还是昭若率先败下阵来，按着眉心头疼叹道：“你要走也可以，带我一起。”

    艾池摇头，认真拒绝：“不行，太危险。”

    “你还知道危险？”昭若都快被气笑了，“总之，你帮过我，我不可能看着你送死。”

    艾池听得出她语气里的关切，不由得一愣，缓缓笑开：“谢谢。”

    昭若失神般地看着他的笑容，被他折腾得更没脾气了。

    ——长得这么好看，真的犯规了。

    没有鬼魂的干扰，艾池很快就走出了昭若的地界。出了这地方，原本始终阴阴沉沉的天气一下子变晴，明媚的阳光直射下来，莫名让人心里也轻快了几分。

    艾池迎着光，眼睛微眯，步子迈得虽不快，却是稳稳当当的。

    身后，昭若不情不愿地跟在距离他两米的地方，看到阳光时，她忍不住“啧”了一声，面露嫌弃。

    艾池听到声音，却没有回头：“你不喜欢晴天？”

    昭若双手了个棚抵在额头上，道：“女孩子都不喜欢晴天。”

    艾池：？

    昭若：“因为会黑。”

    艾池：……

    昭若的目光从艾池后颈掠过，皱眉道：“你是不是从来不做防晒？”

    艾池：“……是吧。”

    昭若冷哼了一声：“暴殄天物。”

    艾池：…………

    没走多久，一人一鬼碰上了一个七八岁的孩子。

    烈日当头，孩子孤身蹲在大路的中间，正在专心致志地玩泥巴。

    艾池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

    昭若探头看了一眼，兴趣缺缺：“哦，原来是条蛇妖啊。”

    ——孩子的上半身与人无异，可是他的下半身，却是一条青黑色的长长蛇尾，拖在地上不断地甩着尘土。

    “哥哥。”蛇妖仰起头，伸出被沾满了泥土的一双手，奶萌奶萌地问道，“你要和我一起玩吗？”

    艾池敛眉思索了片刻，最后点开了蛇妖的人物面板。

    “攻略指南：尽管收不好自己的尾巴，蛇妖依然是爸妈最骄傲的存在。”

    这算什么攻略指南？

    艾池皱眉。

    【很显然，蛇妖的父母就是这个地界的主人。因此老夫认为，如果想通关的话，主播最好还是不要拒绝。】

    【哎哟，老夫子你又回来了？脸不疼了？】

    【老夫子这次的没错，贸然拒绝的话，还不知道后面会遭到怎么样的报复】

    【虽然话是这么，但我莫名就觉得主播不会这么做……】

    “哥哥，你要陪我一起玩吗？”蛇妖又问了一遍。

    昭若找了个阴凉地，抱着手臂作壁上观，心中笃定——艾池估计不会轻易回答。

    果然，艾池既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而是问道：“你想捏什么？”

    蛇妖脸上喜气洋洋的：“我想捏两条腿。”

    艾池的目光扫过蛇妖的蛇尾，心中有一丝了然。

    “我爸妈了，如果我能把尾巴藏好，其他的妖怪看见我就不会害怕啦！”着着，蛇妖看着自己的尾巴就有些失落，“大家都有玩伴，只有我没有。”

    昭若好奇探头，反问：“请问，其他的妖怪是指？”

    “隔壁的鼠妖。”

    昭若：……难怪。

    蛇是老鼠的天敌啊。

    “你想藏尾巴的话，泥巴捏的没用。”昭若随口提醒了一句。

    “那怎么办？”蛇妖急了。

    昭若摊了摊手，示意自己爱莫能助。

    蛇妖眼泪汪汪地看过来，结果目光正好对上了艾池的那一双大长腿。

    它愣愣地看着艾池，眼里是遮掩不住的渴望和赞叹。

    昭若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秒懂了。

    昭若：草！

    艾池：……

    脚底突然传来了一阵凉意。

    蛇妖看着艾池的眼神愈发贪婪，看着那双腿痴迷道：“哥哥，你能不能把你的腿给我？”

    艾池：“……不能。”

    蛇妖吐了吐蛇信子，目光依然凝在他的腿上。

    昭若一下子黑了脸，走上来挡在艾池身前，阻隔了蛇妖觊觎的视线。

    蛇妖有点生气，一对竖瞳冷冷地盯着昭若。

    昭若嘲讽地牵出一个笑，浑身上下开始冒黑红色的煞气，气势十足地开口道：“连化形都化不完整的区区蛇，还敢动老娘的人？”

    蛇妖生气地摔了手里的泥巴，蛇尾奋力敲着地面。

    昭若眼里闪过一丝讽刺，丝毫不怂地伸出了十根黑指甲，信心满满地算和它大干一场。

    然而……蛇妖鼓了鼓腮帮子，嘤咛一声，身后突然就游出了一雄一雌两只大蛇妖。

    大蛇妖的腰围每只都有三米长。

    昭若：……

    “爸，妈，她欺负我！”蛇妖指着昭若，愤愤告状。

    猩红色的四只眼睛不善地看向昭若，大蛇妖张大了嘴，蛇信子“嘶嘶”作响。

    昭若沉默了两秒，似在衡量两边的武力值差距。

    随后，她飞快地躲入了艾池身后——

    一二，不过！

    艾池：……

    他不得不站出来道歉：“抱歉，我朋友不是有意的。”

    大蛇妖冷冰冰地看着他。

    艾池半蹲下身，仔细观察着蛇妖的下半段蛇尾。

    蛇妖害羞地往后缩了缩，把大半身子藏在了自家父母后面，只露出一双乌黑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艾池牵了牵嘴角，尽量友善地开口：“我能帮你把尾巴藏好。”

    “嘶——”

    蛇妖还没反应，两只大蛇妖却是先按捺不住了，一左一右地游过来，虎视眈眈地把艾池围在了中间。

    “喂喂喂，干什么？”昭若一看这架势，急眼了。

    艾池安抚地对她摆了摆手，试图和大蛇妖讲道理：“我帮蛇妖化形，你放我们走，可以吗？”

    大蛇妖之间对视了一眼，随后，那条雄的蛇妖点了点头。

    艾池松了口气，把锅里的茶叶蛋热了热。

    听到这话，昭若也不由好奇地走上前，又是担忧又是惊奇地看着艾池，用眼神询问——你这茶叶蛋连腿都能治？

    艾池摇了摇头——这事他并没有百分百的把握。

    昭若笑了笑，心道——试试也无所谓，如果真的不行，她拼了命总能把人带出去。

    艾池不知道治疗蛇妖的腿需要多少茶叶蛋，他思来想去，还是把剩下的茶叶蛋都剥了壳，堆成一堆交给蛇妖。

    蛇妖闻到了一阵香味，开始疯狂地咽口水。他也不管这茶叶蛋有没有用了，那发酵后的茶叶倾向太过诱惑，它只觉得脑子一热，脑袋一片浆糊地朝着这一堆都扑了过去。

    硕大的蛇嘴彻底展现在人前，血口大盆马上就要把近十只茶叶蛋吞吃入腹。然而……

    千钧一发之际，肥啾神兵天降！一只雪白的毛绒球从天边直直地掉下来，一屁股把蛇妖砸进了地面的坑里。

    在场诸人：？？？

    一脸懵逼。

    肥啾被摔得头晕眼花，配胖的身躯在地上缓了好久，才终于醒过神来。

    刚苏醒，它就忍不住动了动鼻子，一脸兴奋地飞向了那堆剥了壳的茶叶蛋。

    “啾啾啾~”肥啾欢快地把自己埋入了茶叶蛋堆中，伴随着一阵“笃笃笃”的声音，一眨眼就把茶叶蛋给吃了个精光。

    肥啾欢快的声音唤醒了蛇妖，它晕了好一会儿，才迷迷糊糊地从地上挣扎着起身，顺着那股子似有若无的变淡了的香味，满怀希冀地看向艾池：“哥哥，我的蛋呢？”

    艾池默了默，目光慢慢地看向肥啾。

    “嗝~”

    肥啾翅膀揉着肚子，满足地了个嗝。

    蛇妖不敢置信地来回看着艾池和肥啾，愣了半天，才终于意识到自己的零食居然被人截胡了！！！

    “呜——”蛇妖瘪着嘴，眼里慢慢地积蓄了一汪清澈的泪水。

    大蛇妖看到眼泪，整个蛇都不好了，看向艾池和昭若的眼神愈发凶残。

    艾池：……

    这下好了，谈判彻底破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