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那个男人,揣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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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在下着,一切看起来像是蓝色的幽灵,潮湿隔绝在玻璃窗外,声音好像也被雨水给吸走了。

    在那种环境里读书应该是一件很享受的事情吧?

    「故事」里十四岁的我原来也是个喜爱读书的孩子。我本还想过既然生活经历完全不同,应该是培养不出文学方面的爱好了。

    不过,我自己在十四岁时并没有读到过那样一部旧书,讲述以某个城市为舞台的众多登场人物的故事。看样子那一部是独属于「故事」里的我的书。

    而且,「故事」里的我相当喜爱它,不但反复阅读上卷和中卷,还专门转遍了所有能去的旧书店,试图在某一日找寻到下卷。

    所以,那一定是非常有意思的书吧?

    我试图去想象书中描绘的内容,想象着有什么引人入胜的文字可以叫我自己痴迷成那样。

    可惜的是,我严重缺乏对于没有经验的不存在的事物的想象力。

    所以奋力想了半天也只是让自己更心痒难耐,恨不能一头挤进「故事」里抢书来读。

    写下「故事」的人,怎么就不肯把旧书的内容也详写一下呢?

    明明写我的心理活动时写那么细致入微。

    我很没道理地在心里抱怨着,看着「故事」里偶遇的胡须男是如何劝我动笔写书,然后一边对我不好看千万别看,一边主动给了我遍寻不到的下卷。

    被劝的我没有立刻心动提笔,原因在于自己是一名杀手,并不认为自己有那种资格。

    比起写书的人去描写人生,我反而是个终结人生的家伙。

    由于杏月的剧透,读到「杀手」这段自述时我完全不惊讶,只是想到自己十四岁就去干这种行当,还真是辛苦。

    而且我一点实感也没有。杀手什么的,就和外星人一样遥远啊。

    相比起来,我更在意那个劝我写书的胡须男。

    描写得神神秘秘的,而且从读者角度来看,那可完全不是偶遇啊,绝对是被特意安排登场的角色。

    创作中有时候会给主角安排一个「引导者」,像是白胡子的老爷爷、戒指里的老爷爷、山洞里的老爷爷之类的。

    如果引导者是为了简单提升故事爽快感而设计,就会出现直接给主角送千年功力万年修为的情节。总之是要给予主角超越常人的成长经验。

    我相信杏月拿来的「故事」没有提升爽快感的需求,序章起就表明了是要描述一个悲伤的故事。

    所以此处安排引导者的目的,应该是解释我因何从杀手转变为了「不杀者」。

    这种精巧的设计感放在真正的里是很讨喜的。但是这个「故事」按照杏月的法可是真人真事啊。

    我忍不住再次去思考,这是另一个世界的真实吗?真的不是某个洞悉了我们内心的读心者写出来愚弄我们的吗?

    我不知道我应该偏向哪一边。

    又或者,我不知道我更希望是哪一边。

    我究竟希望是真实,还是希望是虚构呢?

    很可惜今天读书会的读者这么少,没有人因为看到「织田作之助是杀手」就惊叫起来展开激烈讨论,这让我不知不觉间就多想了些有的没的。

    关于我、太宰和安吾三人间的第一场赌,这里已经明明白白分出胜负,我无疑是赌输了的那个,但这会儿谁也没去提赌约。

    中岛敦坐得不太舒服似的,拧着身子看向我,他应该是在场唯一对这段内容有明显反应的读者。

    然后因为发现我们都没讲话,他就又默不作声地重新拧回去了。

    我们就这样顺着继续往下读。

    片段回忆结束,我从昏迷中苏醒,我躺着,太宰站着,我们理智讨论了安吾和mimic和接走安吾的黑衣特种部队,我们都像是对于安吾背叛这件事接受度十分良好的样子。

    第一次,我试着去揣测那个我当时的心情。

    在此之前,我要么是直接带入「故事」,要么是完全不能带入,并没有尝试过思考文字描写之外的东西。

    但或许是「胡须男送书」这个情节激发了我的想象力,我开始想,那一个我是否正在极力压抑着某种情绪呢?

    被自己堵上性命去信任的安吾当面背叛,不得不接受朋友少了一个的事实,昏迷之前感受到强烈的孤独,苏醒之后总不可能就无所谓了。

    一定很难过吧。

    一定不只是我一人在难过吧。

    仅仅是这种程度的情节就已经很难过了,等到之后三人中死去一人时,剩下活着的人又该有多难过呢?

    我突然感觉到有些坐不住,我应该做点准备。

    具体准备什么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不能就那样顺其自然地读下去。

    我自己倒无所谓,但太宰和安吾只是假装无所谓罢了,他俩明显就很紧张「故事」情节。

    我想了一圈,怎么也想不出要如何去做,最终硬是憋出来一句话:“太宰,安吾,要不要今晚也去我家睡觉?”

    然后,在两人带着惊异的目光里,我干巴巴地解释:“其实我最近失眠,一个人睡不着,所以希望你们两个能陪我。”

    我出了自己都服不了的奇怪理由,完全不符合我的性格人设。

    但谢天谢地,他们两个都没有指出我糟糕的谎言,相当配合地同意了,果然是在体贴我。

    反倒是,芥川、中岛敦、长谷川这三个不相干的人,听了我的话都变得很关注的样子,用我理解不了的眼神望着这边。

    假装没看到放着不管的话,会不会不太好呢?

    我试探着:“你们三个也一起来我家睡?”

    长谷川连连摇头,躲着似的收起了视线。

    中岛敦纠结着抓了抓头发,婉拒了。

    芥川的反应最古怪,他好似在心动的样子,却又紧锁着眉头,先瞧了瞧太宰,然后又瞧了瞧我,不知在心中权衡了多少东西,最后才放弃了,道:“感谢您的邀请,但在下认为自身暂且不具备答应的资格,若是就此厚颜应下,未免也太过不自量力,反叫自己不齿。因此这便拒绝了,咳咳咳……请您见谅。”

    芥川太客气了,我回忆着国木田前辈对芥川的评价,怎么都觉得是哪里出了错。

    明明是非常懂礼貌的好孩子啊。

    我这么思考着向下读去。

    那时的我还只是觉得不对劲而已,等我把之后一段读完,心情就完全变成自己都形容不清楚的冲突着了。

    硬要形容的话,像是在吃咖喱时同时吃到了绝对的辣和绝对的甜,不知道自己应该注意体会辣的感觉还是应该注意体会甜的感觉,又或者两种味道都是真实的。但我不明白那有什么理由结合到一盘咖喱中。

    明明都是叫芥川,但「此芥川」和「彼芥川」的差别是不也太大了?

    “一把没有刀鞘的刀。”「故事」里的太宰是这么形容芥川的。

    就单看「故事」内容的话,这评价准确无误。

    所以写出「故事」之人的目的,果然是为了愚弄读者吧?

    我就被成功愚弄到了。我因为想不明白所以思维都迷糊起来。

    作者有话要:敦敦:读到杀手那里,我当时就想讲话来着,但那个气氛完全张不开口。

    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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