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个被饲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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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云宗中隐雪峰,山上灵气生梧桐。

    梧桐树下倚仙人,忽而展翅化火凤。】

    年幼的孩子脸色发白,眉眼间半是疲倦半是坚韧,正拖着瘦的身躯随人流一同爬行于凌云宗问道长阶之上,稍稍抬眸朝上望去,那苍茫白雾缱绻弥漫于长阶前方,叫人根本也瞧不清尽头。

    此时已行了数千阶,周身温度愈来愈低。这山路般的长阶一面靠着岩壁,另一面却赫然是悬空着的,宽度也堪堪够两人并行,倘若侧眸去瞥一眼悬空处那不知何时蔓延上来的云雾,当真叫人胆战心悸,恨不得将整个身子都挂到岩壁上去才好。

    这会儿越是向上,或是迎面或是侧边刮来的寒风便越是如细刀子般划过脸颊和躯体。即便壮实高大的男子略有不注意就会被这风吹得晃动一二,更何况是个这么大点的看似不过七八岁的孩子?

    她紧紧伸着手抓牢了岩壁上每一处凸起的地方,借此在寒风中稳住自己的步伐。身上被洗的发白的看不清原本是何颜色的布衣却被吹得声声作响,叫人忍不住怀疑这样单薄的布料是否在下一刻便要被凛冽的气流刮裂。

    身上落下的来自于暗处的目光一直未曾移开,孩子微微垂下眼帘,轻抿着干裂开的唇瓣。她有一双形状极精致漂亮的明亮且温润如鹿般的杏眸,无害而柔和,是那种让人一眼望去便会心生亲切好感、忍不住想要靠近的模样。

    可如今,瘦弱的引人怜惜的孩子半垂的长睫下却满是与外貌大相径庭的恶劣而兴味的笑意,如寻到了有趣玩具一样的稚童,又极像是潜伏起来耐心紧盯着猎物的冷血毒蛇。

    呀,有只大凤凰在偷看她。

    梵玥弯了弯眸,再次抬眼朝上看去时,瞳孔中只余一片干净澈然的坚强,任谁瞧见了,也要夸一句品行极佳的好孩子。

    她心中却止不住地闷笑,破袖中的指尖不觉转了转佩戴于手腕上的佛珠,诚恳地觉得这个任务真是有意思极了。

    三千位面外有立于宇宙中心的主位面,梵玥本来也是位面的天道之子,历经磨难给自己算计出了一条出路,这才得以挣脱天命枷锁,超脱于天道之外,去了主位面。

    因她所修之道特殊,便进了主位面中的审判部。后来深觉前一个男性部长聒噪,干脆将人生生死在宇宙战场上,自己继任了审判部部长。

    如此一来,加之她多年杀人杀出来的疯名,除了隔壁执法部那个因轮回之故深厌天道之子的部长风子卿和几个在擂台上出交情来的譬如顾云柳、妘初、许清墨类的女疯子,其余的竟在她面前连个屁都不敢放似的。

    清净是清净了,无聊却也是不可避免。

    但是呀,就在几日前,她方在宇宙战场上杀戮完,满足了心底嗜血的欲望,便收到了一封来自赏金大殿的任务邀请函。

    上面:

    一些未长成的位面之女,需要旁人的饲养与帮助。

    而她,则是被选定的……饲养教导者。

    这封信并非人为,上面蕴含着的,是梵玥再熟悉不过的属于天道的气息。

    所谓的‘未长成’的位面之女,的不过是那些没有完全按照天命轨迹按部就班地走下去的、而在一遍又一遍的轮回之中生出了属于自己的灵智的妄图寻找出路突破命运之线的天道之子。

    因梵玥身上有着与天道同属本源的气息,这才叫那些无情的机器将任务邀请函送至她的手中,企图让她出手相助,把那些天道之子轮回中生出的灵智彻底抹杀,将她们重新变为乖巧的命运轨迹中的玩偶。

    又行了十几阶,周身隐约的至纯威压便更加浓郁起来,更有那恼人的不断刮着她脸颊的风。然而这一切却并未叫她感觉有半分不适,只在心中越发生了几分趣味。

    可惜了,那些东西找上她的时候怎么不去好生听听?

    身为曾经的位面之女,她巴不得多出几个叛逆的天道之子来玩儿玩儿,又怎么可能会帮他们把这些家伙们生出来的意识抹杀殆尽?

    梵玥呀,可是唯恐天道不乱,忍不住过来帮一帮这些天道之子们呢。

    这是第一个世界,里面的天道之子是如今身为凌云宗隐雪峰峰主的桑云归。

    她并非是人族,而是一只血脉再纯正不过的火凤。然由于当年她父母触犯族规被驱逐出妖域,后又在阴差阳错之下欠下凌云宗一个人情未还,竟是将自己的亲生女儿抵押似的扔在了凌云宗任劳任怨。但这两人一路惹着仇家,早早地便死了,可怜桑云归彻底没了去路,只得跟着凌云宗内一位长老修炼。

    也幸而她天赋极高,较这些内门弟子来更是勤勉数倍,这才得以在心怀异族排斥之念的人族堆里勉强寻到了生存之地。数百年后于除魔之战上大放异彩,终是被赐隐雪峰,成了如今的隐雪峰峰主。

    若照这般来看,桑云归的一生虽坎坷艰难,却也应是一本奋发不休的女强传记才对。

    她不似同族的身处妖域中的凤凰那般张扬凌厉,性子是极为温柔平和的,只心中藏着一股子韧劲和洒脱,也难掩血脉中对自由翱翔于天地间的向往。

    可是,就在梵玥来到的这个时间点后不久,桑云归的整个人生都会因一个男人的出现而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曾经胸怀骄傲与不屈的火凤会因所谓的一见钟情而对这个男人死心塌地、想尽了办法地靠近,不惜低头屈膝迎合男人的喜好,甚至是开始与那男子身边的众位红颜知己争风吃醋、暗自较量。可谓是将雌竞二字刻入了骨子里,把恋爱脑三个字明晃晃地贴在了脑门儿上。

    不仅叫世人看尽了笑话,也叫她前半生的一切努力尽化乌有。

    ——毕竟就在这个男人出现前几许,桑云归的父母与凌云宗签下的契约便将要到期。那时的桑云归心中所思所想的,不过是快快挣脱牢笼,从此天地再无拘束,便可以肆无忌惮地展翅上九天揽尽云与月。

    何曾料到这命运如此残忍,提着她身上无形的线,将她刻画成了自己最厌恶且不屑的模样。

    又是一阵刀子似的风吹过,将梵玥头上本就摇摇欲坠的发带彻底挂断,让这满头青丝糊了她自己一脸。

    梵玥好脾气地为自己拨好了头发,随后身子晃了晃,脚下像是不经意间被风吹得凌乱地朝身旁走了几步,好不容易稳住步伐,却是不住地抬手捂上了额头,背脊弯了弯,脸色苍白如纸,再也熬不下去了,身子一侧,便在前后众人低低的惊呼之中直直沿着悬空的一边掉落进了漂浮着的云雾之中。

    她懒得爬了。

    心善纯良的大凤凰应是不会放任她一个弱可怜的孩子被摔得粉身碎骨的,对吗?

    果然,甚至就在梵玥掉落下去的那一刻,一阵呼啸的气音便自远处传来,她的身子瞬间落入了一个温热柔软的怀中,女子身上的香味并不似浓郁的花,反倒像是平和坚韧的草木,仿若沾了些清的露珠,因而添了两分清冽之感。

    桑云归赶忙接住了这孩子,心中微微松了口气。此时掐指为这孩子添上一层灵力罩,不再叫那些凛冽的寒风伤到她,这才一挥羽翼,带着怀中的孩子直直飞上了问道长阶的顶层。

    看护这些前来寻道的想要拜入凌云宗之人的任务并未交由她,桑云归只是方从宗门外处理完一些事务飞回,恰好碰见了招收新弟子的场面,因而停下来看两眼罢了。

    若不看便算了,一看却叫她立刻注意到了一个身无半寸灵力的女童。问道长阶上虽也有与她年龄相仿者,但大部分都是修真者所生,身上自有灵力与法器相护,而另外一部分与她一般毫无灵力的孩童则尽数停在了山脚那边,唯有她一个孩子颤颤巍巍地随着一群年龄比她更长数倍十倍的大人们慢慢地爬着长阶。虽手脚都被风吹裂了口子、脸色惨白无血,却仍旧不肯服输,爬一阶歇三息般往上挪动着。

    那双杏眸,明亮得紧,没有半分杂质,宛如初生的鹿儿,着实好看。

    大凤凰不知不觉地便将全部目光投至了她的身上,心中慢慢忖度着。

    桑云归看出来了,这孩子如今不过是凡体肉胎,恐怕早已又饿又累,只凭着一股子劲儿爬着,但也支撑不了多久。

    这不,才这般想了没多久,姑娘便身子突晃,从长阶上摔落下来,叫桑云归心中一紧,连忙飞去接住了这孩子。

    “可难受得紧?”

    她与长阶之上看守着的弟子了声,便将人径直带走了。

    也未曾行上几步,桑云归就感觉怀中有了些细微的动静,微微垂眸一瞧,正是这孩子有了些意识,身子不觉蜷缩起了些,迷迷糊糊地半睁开了眼睛,瞳孔上弥漫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大凤凰记不清自己何时碰见过这样脆弱的生命了,此时被她雾蒙蒙的杏仁儿状的鹿眼睛这般直直一看,心中不禁软下了些,柔声问了句。

    才从长阶上摔下,恐怕是受了惊吓,怀中的姑娘下意识地抓紧了她的衣襟,以此寻了些安全感,眼帘轻轻颤了两下,只盯着她有些不安又好奇地量着,听了她的问题,便乖巧地摇了摇头,干裂得有些出血的唇瓣抿了又抿,声地道了句:“谢谢您。”

    若不是大凤凰五感极敏锐,不定还要错过了呢。

    桑云归听了这幼崽软软的道谢,忍不住弯了弯唇,含笑瞥了她一眼,也声地答道:“不用谢。”

    她展颜弯眉时,愈加显出几分温柔来。而这双漂亮的凤眼微微上挑之际,则又勾勒出些许隐藏于温柔之下的洒然脱俗之感。

    这是个十分的美人,却并非困于后宅与情爱中的金丝雀,而应是个享尽清风月明、浩荡山川的真正的凤凰。

    梵玥静静地看着她,一只瞳孔于不知不觉间流溢出了淡淡的金芒。

    在女人的背后虚空中,她看见了:

    那个一遍又一遍地被强制陷入情爱中沦为自己也不屑厌恶模样的火凤憔悴而绝望的脸庞,她已在世界一次次的重塑与心底不甘的驱使下逐渐生出了属于自己的意识。

    还不够。

    仅是这样,还不够。

    梵玥眸光一闪,瞳孔中的金芒褪去,对上了正是意气风发之时的女人的眼睛,见她朝自己弯着那双好看的凤眸,便也随之轻轻柔柔地笑了。

    想要突破天命,外力是无法的,不论她此时将桑云归变成何等模样,一旦后面的主道轨迹到来,所有的不符合轨迹的变化都将被自动调整归零,或者潜伏在桑云归身上的天道意识也会控制着她走上命定的路。

    到底,只有桑云归自救才行。

    而梵玥所要做的,不过是给她已生出的灵智再添两把火。

    第一把,是叫她觉醒到彻底想要与天道相抗衡、从内部挣脱天道留在她身上的操控着她的意识为之。

    第二把,则是给她送些好处,助她早日成长到有实力与其抗衡。

    第二把火容易得很,只看这第一把该怎么烧才好呢?

    “你可愿做我的徒儿?”

    桑云归心中想了又想,还是未曾忍住那点意动,忍不住对着怀中安安静静的孩子发问了。

    这孩子极合她的眼缘,还是第一次让她生出了想要收徒弟的念头。

    怀中的姑娘闻言后呆愣愣地抬头看向了她,似是有些反应不过来。过了好一会儿,抓着她衣襟的手不知不觉地攥得更紧了些,杏眸中仿若藏着漫天星河,闪烁耀眼,有些不可置信而欢喜地重重点了点头。

    “师父!”

    苍白瘦削的脸颊上慢慢爬上了些红晕,年幼的孩子心中太过欢喜了,唇瓣张了又张,这才呐呐地有些羞怯地声唤了她,随后赶紧埋下头去,试探着伸手搂住了女人的脖颈。

    这一声师父着实把桑云归心肠彻底给唤软了,凤眸中霎时漾起了点点波澜,她瞧着易羞的姑娘的动作,有些失笑地柔声应了她,抬手将这孩子往怀中揽紧了些。

    冥冥之中,另有一份联系于她二人之间生起。

    而埋下了头害羞得紧的梵玥呢,则是勾了勾唇,甚是兴味地想到了一个有趣的主意。

    有句话得好。

    要用魔法对抗魔法。

    那对抗恋爱脑得用什么法子?

    情爱?

    用一份另外的情爱,能激着这只火凤去对抗天道赋予她的恋爱脑吗?

    真有意思。

    “徒儿有名字吗?”

    桑云归突然想起这个问题来。

    “我、我叫玥。”

    姑娘红着脸,将头轻轻靠在了女人肩上。

    “玥?”

    大凤凰想了想,抬手揉了揉姑娘的脑袋,笑问道:“是神珠的那个玥吗?”

    怀中的孩子闻言一呆,随后缓慢地迟疑地点了点脑袋:“应该是……吧?”

    桑云归勾唇:“那就算是了。”

    玥字,意为上天赐予的神珠。

    大凤凰心中有些好笑地思量着。

    只不过,她这颗神珠貌似还不甚认字?

    宽袖微扬,四周拂过的风带走了女人认真的声音:

    “那你日后便随我姓,唤作桑玥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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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

    女主她,真的真的真的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是主受文,但我的受不是枕头公主。两个姑娘谈恋爱,各自都有生理需求,你想要一辈子上□□位固定,不好意思这个我写不出来,在我看来没什么意义。

    并且对我而言攻受只是床上游戏的位置,跟经济、实力和性格完全没有关系,全凭个人喜好。

    作者是个女同,自己找女朋友就不喜欢找枕头公主,所以我写出来的女主自然也不会是枕头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