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拜别 已成魔物,天道当诛
温廖与孟子扬出秘境的时候, 外面正是一个难得的晴天。
天空之中万里无云,一碧如洗,有微风将金黄色的沙砾吹拂而起, 地面远远看去便像是蒙了一层金黄色的纱。
温廖警惕地观察了周围一圈, 轻呼一口气。
幸好,大徒弟还没有她想象中那么疯。
这周围一切正常,并没有人在这里布下阵法等着她入瓮。
孟子扬见她一副做贼的模样, 无奈地,“了,你到底是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 怕成这副模样。”
温廖深沉地, “你不懂。”
孟子扬叹了一口气。
两人在秘境中一呆便是三年, 这三年里与外界完全脱离了联系。
幸好他爹早已算准两人出秘境的时间, 一封长长的密信安静的躺在秘境入口处,将这三年来发生的事情都囊括了一番。
孟子扬拆开密信,入眼第一句话便是, “惊崖剑君闭关, 兴许即日便要飞升。”
孟子扬瞪大了眼,一把抓住旁边的温廖, “了!你师尊, 你师尊他就要飞升了!”
温廖:?
孟子扬他爹可能不清楚,但温廖是知道的, 大徒弟明明已经飞升失败成了堕神, 怎么可能再度飞升呢?
她连忙接过信件来看,好在孟家主在信中交代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魔渊裂隙不稳,逃出来几只超阶的魔兽,殷别凑巧在那附近, 感受到魔气波动,前去斩杀魔兽的时候受了重伤。
于是便闭关修养。
他这一闭关便是三年,闭关期间清遥宗大雷劫不断,每隔几日便要降下一次。
因此众人纷纷猜测,他可能是飞升在即。
超阶魔兽,受了重伤……
几个字眼看得温廖心中一跳。
算一算时间,大徒弟受伤便是在她进入秘境不久之后。
难怪她清静了足足三年。
虽她躲入秘境之后,秘境便不会轻易开启——哪怕是对它主人。
但毕竟这个秘境是由殷别一手创造的,他要是疯起来想将这秘境毁了……逼着躲在里面的自己出来,倒也不是不可能。
殷别当时可是放出剑意四处寻人了,自然是知道她的位置的。
温廖合理推测,或许正是因为他从清遥宗赶过来恰好要经过魔渊,又在斩杀魔兽的时候受了伤……才将此事耽搁了下来。
超阶魔兽虽然是魔兽中最最危险的一种,但是以殷别现在的修为,也应该不至于受那么重的伤。
殷别如今闭关了这么久,反倒让温廖提起心来。
她想要快点回到清遥宗看一看她这大徒弟——以师尊的身份。
孟子扬要从秘境直接赶到须臾秘境,两人同行了一段路之后便分开了。
临近分开之际,孟子扬眼泪汪汪对她,“了,我已经拜托过我师尊了,等你师尊出关之后,她一定会替你多在惊崖剑君面前求情。”
“不管是什么原因,你都先好好跟剑君道个歉。”
温廖点点头,“我知道了,祝你这次须臾秘境一切顺利。”
孟子扬抹了抹眼角并不存在的泪,“你一定要活着等我回来。”
温廖:“……”
不是,她怎么觉得在秘境这三年,孟子扬其他的没长进多少,倒是越来越狗了呢??
温廖嫌弃地朝他挥挥手,“得了得了,肯定会活着等你回来的,好好干,别辜负在秘境里的这三年时光。”
眼看着就要分开,孟子扬最后还是又问了她一句,“既然你师尊在闭关……你真的不和我一起去须臾秘境吗?”
温廖叹了一口气,她是怕万一殷别出关的时候她恰巧在秘境里,大徒弟不得提剑守在须臾秘境外面。
须臾秘境也是百年才开一次的稀罕玩意儿,这一次也不知修真界会去多少人。
大徒弟可是还要在这个世界混的人,总不能因为和她之间这点破事搞得名节不保,众人指责。
温廖不想再和他啰嗦,“真的不去,祝你好运,我先走了。”
她扭头便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
孟子扬立在飞剑上默默看她半晌,重重叹了一口气。
除了拜托师尊之外……他还写了信央求他爹,若是清遥宗将了逐出门派,便派人将她带去孟家。
就算是得罪了惊崖剑君,他也不会让她游离失所、无家可归的。
谁让他们是最好的朋友呢?
因着心里挂念大徒弟,温廖几乎是以突破极限的速度往清遥宗飞。
她到移星峰的时候,整个人险些脱力从飞剑上滚下来。
她腿脚一软,便跌入了一个氤氲着紫鸢花香的怀抱。
温廖看向来人,“师姨……”
黎璃的眼睛里已经隐隐约约有了泪光,“了,你终于回来了。”
温廖立刻在心里狠狠唾弃起了自己。
当时慌不择路躲入秘境之中,都忘了跟美人徒弟一声。
年近十六的少女已经长得几乎和黎璃一般高,她立刻抱住黎璃的腰,将下巴埋在她温热的颈窝中。
“师姨,对不起……当初我走得太匆忙,都忘了跟你一声。”
黎璃红了眼圈,“我以为你……”
她叹了一口气,轻轻抚上她的头顶,“了长高了。”
当初死遁归来,即使这个世界里时光已过百年,但对温廖而言却只是一眨眼的事情,因此她并没有太多离别的实感。
而如今实实的分别三年,才再度相逢,温廖有些忍不住的鼻酸。
哪有人的心是铁做的。
毕竟是朝夕相处了那么多年的人,她其实……也是舍不得的。
温廖抑制住声音里的哽咽,“师姨,对不起……”
黎璃温柔地抹掉她的眼泪,“哭什么呀,都长成那么漂亮的大姑娘了。”
黎璃轻轻将她垂在耳边的碎发撩开,“在秘境里锻炼三年,对你来倒也是好事。”
眼看着美人徒弟也被她惹得眼眶通红,温廖忙不迭,“是呀,我现在可都已经是元婴修士了。”
黎璃脸上露出欣慰,“我们了真棒。”
温廖问:“我师尊他最近有消息吗?我听清遥宗大雷劫不断……”
黎璃神色一黯,“师兄自从进去之后,与我们便断了联系。”
温廖心中担忧,朝着望月殿紧锁的殿门看去。
“不过……”黎璃黎璃摊开手心,一封密信出现在她手中。
“你师尊闭关之前曾交代过我,要我督促你好好修炼,另外,他让我把这封密信交给你。”
温廖垂眸看向信封上恣意潇洒的几个大字,“阿了亲启。”
黎璃摸摸她的头发,“你一路赶回来想必已经很累了,先回屋休息下吧,师姨给你做点吃的,等你休息好了便出来吃。”
温廖此刻满心都系在这封信上,于是点头道好。
束规阁三年没人住,依然整洁如初。
床褥换上了新的,桌上的花瓶里甚至还插着一枝刚折下来的梨花。
这些年应当是黎璃一直在收拾束规阁。
温廖坐到床榻上,指尖点上那封密信的封口处。
一点淡色银光弥散到空气中。
温廖抽出了秘信中的纸。
“师尊,见字如晤。”
为首第一行,便让温廖的指尖狠狠颤抖了一下。
殷别他……终于不算装了。
“师尊离去已过百年之久,后知魔渊一事师尊实为奸人所害,百年来,徒弟辗转彻夜,日日煎熬,恨不能血刃仇敌,以告慰师尊。
然徒弟不才,辜负师尊期望,经年累月,竟生心魔,不旦未能替师尊报仇雪恨,十年前更是飞升失败。
徒弟道心不稳,心魔反噬时竟生嗜血之意,每每不能控制,只能避入无人之地。
得知师尊回归,心知师尊必然有苦衷,因此徒弟不敢贸然相认,只怕惊扰师尊。
然徒弟如今心魔蚀骨,经脉异化,已成魔物,天道当诛。
徒弟自知时日无多,只望以“剑君”薄名护师尊百年周全,故请来各派尊者见证,冒天下之大不韪斗胆收师尊为徒。
又将神骨剜出,制成灵骨鞭赠予师尊,灵骨鞭在手,修真界无人能敌,师尊便可自由行走,早日成事。
天罚随时可能降临,师尊出秘境乃是三年之后,徒弟不知能否再见师尊一面,故特意写下此信,拜别师尊。
若师尊归来之后,徒弟仍未出关……也请师尊莫要伤心。
徒弟一生可笑,生前不得自在,死时亦挂念身后名。
徒弟不成表率,还请师尊勿将入魔一事告知师弟师妹。
对外便宣称徒弟飞升失败,尸骨无存罢。
人人皆道师尊心如蛇蝎,但徒弟知道,师尊骨子里最是温柔。
得师尊十年照料,徒弟不甚感激。
愿师尊年年有今朝,岁岁生喜乐,天地广大,余生逍遥。
徒弟拜别。”
泛黄的信纸轻飘飘滑落到地上。
并未发出半点响动。
紧接着有水渍砸在信纸之上,将墨迹晕得一片模糊。
一阵仓皇的风将桌案上插着的梨花卷倒。
“啪——”
天青色的花瓶摔得粉碎。
“砰砰砰——”
“殷别!你给我开门!!”
“砰砰砰——”
温廖疯狂地拍着望月殿的大门,手掌都红了一整片。
“殷别!!你开门!”
望月殿被笼罩在一片厚重的结界里,外人根本无法闯入,温廖只能用这种最笨拙的方式敲着他的门。
“殷别——开门啊!”
温廖心中被一种不祥的预感所笼罩,她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
她抖着手指,拉着门上的铜环,“殷别,你要是敢骗我,我就再也不认你!”
依然无人回应。
温廖的全身都开始颤抖。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三年前不该就这么不管不顾逃入秘境的。
是她错了,大错特错。
区区超阶魔兽怎么可能重伤他?他可是剑道第一人啊……
已成魔物,天道当诛……
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他会预感到天道的惩罚?
“现在才来,不觉得有些晚了么。”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略带沙哑的声音。
温廖猛然回头,对上一双讥诮的眼。
时归雨眉心朱砂灼红,一张脸苍白如雪。
温廖在他眼里看到了清晰的厌恶。
时归雨咳嗽了一声,语气嘲讽,“他我蠢,到头来……最蠢的人,不过是他自己。”
“为一个替身做到这个份上,就是到了地底下,也该无颜面见师尊。”
温廖皱起眉头,“时归雨……”
时归雨并未在意她的称呼,他冷笑一声,“来可笑,一个替身而已,怎么就让他舍得剜出神骨?”
他的语气突然变得又轻又哑,“倒让我开始奇怪,到底是魔渊寻她十年……还是如今剜去神骨博你一笑情分更重了。”
温廖猛然起身,“时归雨,你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