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对峙 师尊,你还是那么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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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许是暗潆岩洞太过逼仄, 两人又贴得太近,温廖几乎窒息。

    殷别的发散漫地落在她的脖颈处,带来些微痒意。

    温廖猛然别开了自己的头, 冰凉黏腻的空气翻涌而来, 温廖此刻才觉得自己能够呼吸。

    她哑着声音,“开我玩笑很有意思吗。”

    殷别忽然轻笑一声,热气喷洒在她的颈窝处。

    他往后一退, 跟她拉开了一点距离,话音里带笑,“师尊, 你在紧张。”

    温廖的睫毛微微颤了颤, “我没有。”

    “是么。”他似乎又凑近了她一点, 他的手背慢慢贴过来, 像是他时候那样,轻轻勾起她的指。

    温软的指腹相接,酥麻的痒意如同电流滑过。

    殷别手指干燥, 不疾不徐将她蜷缩在一起的手指掰开。

    又像是得逞的猎人, 将猎物擒在手心,“师尊既然没有紧张……那为何手心都是汗?”

    他们掌心相贴, 滚烫的温度沿着彼此的掌心源源不断攀沿而上, 直到心脏都被灼烧到。

    温廖颤了颤,想要将自己的手从他手里拽出来。

    但是殷别却用了点气力, 不让她挣脱。

    温廖闭上眼, 沉声,“阿别,放开我。”

    殷别不仅不放,反而更加恶劣地, 掰开她的手指,将自己的手指与她的一根根交叉在一起。

    紧密相连。

    温廖声音都有些抖,“殷别,你连我的话都不听了么?”

    有人又轻又哑地笑了一声。

    “我现在该喊你师尊,还是阿了。”

    他语气中带了几分偏执,又藏了几分委屈,“既然是你先不认我的,那就别怪我不认你。”

    殷别手指微微用力,像是要将她的每一根指骨都镶嵌在自己的掌心。

    “师尊,别再自欺欺人了。”

    温廖瞳孔轻颤,似乎意识到他接下来要什么,而那番话,一旦他出口……她便再也无力辩驳。

    然而她终究没有开口阻止。

    殷别的声音忽然变得又轻又缓,“若是师尊真的不在意我,又为何要替我做上满街花灯?”

    “既然不在意我,又为什么要一再容忍我拙劣的把戏,陪着我继续下去?”

    他的声音微颤,“既然不在意我,又为什么要对姬眠那番话?”

    “既然不在意我,又为什么……要回来。”

    温廖心口一沉。

    她喉头发苦,“阿别,我……”

    殷别的手指轻轻按上她的嘴唇,止住了她接下来的话。

    “我的记忆还没有彻底恢复,但是我知道,你回来了。”

    “不管是因为什么,你回来就够了。”

    他像是偏执的信徒,带着满腔的虔诚举起她的手,贴上自己的胸口,“师尊,我很后悔。”

    隔着薄薄的布料,温廖情绪地感觉到他胸膛处那颗心脏,在热烈的跳动。

    一下,一下,冲击着她的掌心,带着冲破一切的疯狂和炽热。

    她忽然蜷起了手指,不敢碰他。

    然而殷别却没有给她机会,他牢牢按住她的手心,贴在自己的胸口,“师尊,你听。”

    “它在后悔。”

    “后悔没能再早一点告诉世人……”

    “殷别恋慕温廖。”

    在他话音刚落的那一刻,温廖耳膜发鼓,混身血液都在逆流。

    她像是被他传染了,某种疯狂而躁动的因子在她胸膛处撞击,让她的呼吸都急促起来。

    但最后的理智还是遏制住了她。

    温廖声音嘶哑,“殷别,我很快就要走了。”

    空气在这一刻忽然凝滞。

    黏腻而阴冷的空气像是潜伏在暗处的蛇,再度将他们包裹。

    温廖继续艰难地,“立夏之日,我就会彻底离开修真界,回到……属于我的世界。”

    “嘀嗒——”

    一滴水珠适时坠落,将地面上光滑的水滩碎。

    她察觉到握住她的那双手在一瞬间变得冰凉。

    温廖适时挣脱自己的手。

    殷别的手在半空中僵持了片刻,缓缓放下。

    “师尊,你还是那么狠心……从未变过。”他哑着声音。

    那滴落在手背上的水珠从滚烫便为冰凉。

    温廖垂眸,感受着手脚开始失去温度,自己身体里沸腾的血液慢慢冷凝。

    ***

    最后一次灵脉的修复,是在暗潆岩洞中完成的。

    因为时间紧迫,温廖几乎是用了最快的速度来修补他体内碎裂的灵脉。

    这一次灵力透支依然太过,温廖彻底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三日后。

    暗潆岩洞里水滴坠落,激起一点回音。

    温廖回过头,身旁一片空荡荡,只有捆绑他的链子碎落一地,中间夹杂着淋漓的血迹。

    温廖在看见血迹的时候微微一愣,他受伤了么?

    洞中一切如常,若是发生了斗,不可能会是这番模样。

    旋即她放下心来,灵脉恢复之后,姬眠怎么可能束缚得住他。

    她抬起头,看向远处,只有一片黑暗。

    有他的时候,尚且不觉得时间难熬,当真的只剩下自己一个人,温廖才忽然发觉这暗潆岩洞太过空旷,也太过死寂。

    后背又开始传来痛感,但兴许是痛得太久,温廖已经有些麻木。

    她尝试着动了动身子,已经彻底分不开了。

    所幸殷别已经离开了。

    温廖垂眸,终于解开了遮蔽诀,不再掩盖从她身上传来的血腥味。

    她忍住疼痛,继续开始开始闭目养神。

    她知道自己不会在这里呆上太久。

    暗潆岩洞看不见天色变幻,温廖垂眸静静等待着时光的流逝。

    当洞口处有声音响起的时候,她猛然抬起头来。

    比她想象得更快。

    暗潆岩洞口。

    一众修真弟子浩浩荡荡,许多人都来了。

    为首的仙君一身白衣破碎,手执长剑,剑锋锋芒毕露。

    他生着一双清寒的眼。

    仿佛藏尽了世间风雪,只一眼,便令人觉得遍体生寒。

    他手中长剑锋芒不敛,剑身甚至缭绕着如烟似雾的寒气,此刻被握在主人手中,嗡鸣不止。

    惊崖剑君强悍的剑意威压太甚,修为不高的弟子几乎忍不住想要下跪。

    几位德高望重的长老连连互相对望,心中感慨。

    在这纯粹而浩然的剑意面前,没有人会相信惊崖剑君已成魔物这样可笑的辞。

    剜出神骨还能不受影响……不愧是神骨选中之人啊。

    无论之前他们对神骨一事存了什么心思,但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众人只有臣服。

    “姬眠。”清冷剑君终于开口,声线冰冷。

    黎璃和时归雨对望一眼。

    从师兄“出关”开始,他整个人仿佛都有些不对劲。

    哪怕是温廖没有回来之前,殷别也从未表现出过这幅模样。

    他一动不动立在众人之首,如高山之巅最纯净的那捧雪,高不可攀,神圣不可侵犯。

    却隐隐约约透露着与世隔绝的距离感和倦怠感。

    黎璃已经从时归雨那儿得知殷别此前记忆缺失、身体变一事。

    此时看到他的状态,心中不由得生出某种不详的预感。

    是恢复的过程中出了什么岔子吗?

    然而她还并未来得及细想,身前的人已经扬剑,削下了暗潆岩洞的一角。

    “姬眠,滚出来!”

    岩洞开始坍塌,沙石四溅,尘土飞扬。

    众人纷纷捂住口鼻。

    片刻之后,洞中依然无人回应。

    鬼修向来行踪不定,这剑君怎么能肯定姬眠就在此处呢?

    有修士犹豫了下,才开口道,“剑君……或许姬眠已经离开了此处?”

    话音刚落,殷别抬手再度挥出一剑。

    整个地面都开始摇晃起来。

    众人站立不稳,有人甚至抛出飞剑暂时避到空中。

    空气中终于传来一道咬牙切齿的声音,“我也算帮过你,你就这么恩将仇报,毁我巢穴?”

    众人一惊,纷纷戒备起来,四处张望查找声音的来源。

    脚底发出阵阵嗡鸣,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脚下快速游走,修士们神情大变,纷纷踏上飞剑,警惕地看着脚下。

    殷别脚尖轻点,腾空一跃,手执无归,面无表情将剑刺入了地底——

    地底传来一声哀嚎。

    暗潆岩洞轰隆作响,隐隐有彻底坍塌的迹象。

    姬眠气急败坏喊道,“你就不怕先把她给杀了!”

    空气微微波动,一个模糊的画面逐渐显露出来。

    画面中尘土飞扬,少女眉目微敛,半垂着头,似乎已经失去了知觉。

    黎璃最先惊呼,“了!”

    时归雨神情一肃,握住手中佩剑。

    孟子扬谢沧岚等人也纷纷围聚而上——

    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

    唯独众人之首那一人神情丝毫未变。

    他甚至慢悠悠拔出无归,苍白的指尖并拢,将无归剑身沾染的尘埃轻轻拂去。

    在无归变得雪亮的那一刻,他嘴唇微动,“放了她。”

    姬眠冷笑,“看你一点都不紧张你这徒弟,是不是当真以为我不敢动她!”

    画面陡然转变,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时归雨表情大变,若不是黎璃拦着,时归雨此时已经冲到暗潆岩洞中!

    孟子扬的眼眶瞬间红了,“了!!”

    陈笑只是看了一眼,便指尖颤抖别开了脸。

    画面之上,少女的半个身体都已经与黑色的岩石融合在一起,交织处血肉模糊,触目惊心,分不清哪里是她的身子,哪里又是岩石。

    远远看去,就仿佛是黑色的岩石上忽然长出了一个脆弱的少女。

    哪怕不是直观地展现在他们面前,众人也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些岩石是如何侵入少女的身体,将她的血肉一一吞噬融化。

    时归雨神色可怖,“姬眠,我杀了你!!”

    姬眠大笑起来,“真是可笑啊……你们这一师门,还都是痴情种!”

    他阴森森地,“但是这一次用不上你。”

    “殷别。”阴冷粘腻的声音在空中反复回荡。

    “若是想救你的情人,你便来——代替她!”

    话音刚落,众人纷纷惊愕地看向惊崖剑君。

    情人?

    然而被众人目光包裹的殷别依然面无表情,执剑的手都未曾用力一分。

    他冷淡地掀起眼帘,“你要我怎么做。”

    像是光风霁月的仙君在对随便遇到的一个凡人施以援手。

    悲悯,而淡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