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的流程大同异, 食物精致摆盘美观，却让人感觉观赏价值大于品尝价值，加上旁边总有人过来寒暄搭腔, 一顿饭下来，洛樱菜没吃多少，人却乏得厉害。

    视线投向主桌，桌上周秦正板着那张扑克脸跟周一鸣态度严肃地着什么, 周一鸣完全没了以往那副嚣张模样，老实听训。

    周雅书正端着酒杯, 向一位华贵端庄的贵妇敬酒, 态度殷勤, 笑得跟朵花儿似的。

    李安妮独坐一旁，有些出神地看着面前的酒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至于王青阳——

    诶？王青阳人呢？

    洛樱有些讶异, 刚刚还在这里得体应对的人怎么一下子不见了？

    正四下张望着，霍池好奇问道：“找什么？”

    洛樱：“王青阳呢？怎么不见了？”

    霍池帮她一起在厅内搜寻，的确没看到人。

    一旁的潮哥忽然开口：“八分钟前，王青阳去了洗手间方向。”

    洛樱朝李潮竖了竖大拇指：“观察这项技能潮哥大概是点满了！”

    八分钟还没回来？这人上厕所时间有点儿久啊。

    洛樱看向霍池，眼神示意：去看看？

    霍池其实很想问问洛樱的脑袋里在想些啥，男厕所是什么值得参观的地儿吗？这你也要去？

    但对上洛樱殷殷期待的眼神, 又只觉得心软。

    嗐，都怪这丫头眼睛长得太好，睫毛长，黑眼珠大，眼尾弧度自然下垂，不琢磨事情的时候，简直就是双水汪汪的鹿眼, 完全看不出是只心思奇多的狐狸。

    霍池：还能什么，当然是选择跟上了。

    两人朝卫生间方向走去，一路都没看到王青阳的人影。

    女生进男厕所到底不方便，于是洛樱站在门口，让霍池先进去探探路。

    两秒钟后，霍池出来，朝她摇摇头：“里面没人——”

    “嗯？”洛樱歪歪脑袋，潮哥的观察技能没得，肯定不会看错。

    霍池把话完整：“除了最后那个隔间，门锁着，不确定王青阳是不是在里面。”

    洛樱：“您话倒是别大喘气啊！”

    左右男厕所现在也没其他人，洛樱拉拉霍池的袖子：“走！”

    洛樱生平头一次进男厕所，还真有点不好意思。高端宴会厅的厕所都装修得十分豪华，连洗手池和地板都被扫得亮晶晶的，还点了淡淡的熏香，倒不会让人觉得不舒服。

    果然如霍池所，厕所除了最后一个隔间的门锁着，再看不到其他人。

    头顶的换气扇功率较大，发出嗡嗡声响，加上室内播放着舒缓的轻音乐，只要动静不太大，应该不会被人察觉。

    二人放轻脚步，慢慢朝最后那个隔间走去。

    离得近了，隐约听到隔间里有人在话，听上去像是王青阳正在跟人电话。

    “你有没有搞错？京城？京城的项目我最近不想接。”王青阳的声音忽地拔高几度：“来头再大我也不想接。”

    “不为什么，我最近懒得跑。”

    王青阳声音听上去有些不耐烦：“那也行，你联系杨，让他带几个人过去，应付应付。放心，他能搞定。”

    “嗯，知道了，以后这种活儿直接联系杨就行。”

    “没什么，那就这样。”

    几句话间，他已经挂了电话，发出一声重重的叹息，隔间里再没了声音。

    洛樱和霍池互看一眼：王青阳原来是在里面电话，难怪过了这么久。

    只是听他电话的口气，烦躁加不耐烦，跟宴会上那个八面玲珑的样子像是两个人。

    想着王青阳既然已经完电话，估计很快就要出来了，洛樱转身，蹑手蹑脚准备往外走，忽然听到门口传来由远及近的交谈声，似是有人正朝这边走过来。

    洛樱脚步一顿，一个急停转身，拖着霍池冲进离自己最近的一个隔间，光速锁上了门。

    果然，卫生间里不多时传来两名男子的谈话声，还有皮带扣解开的声音，和淅沥沥的放水声。

    洛樱：“……”

    今天大概是跟厕所格外有缘，下午躲在美容会所的厕所，如今又躲在宴会厅的男厕所。

    厕所隔间空间狭，锁上门后更显拥挤。

    洛樱的注意力从门外回过神后，这才注意到自己和霍池的距离实在太近，几乎要贴在一起。

    洛樱忽然发觉哪里不对，霍池是个男的，出现在男厕所到底有什么好躲的？需要躲起来的只有她自己而已！

    “啊这……”洛樱对上霍池的眼，不好意思地吐了下舌头，用嘴型抱歉道：“我傻了！”

    霍池默了默，看着近在咫尺的女孩，觉得这破宴会厅厕所里的空调像是罢了工，周身温度瞬间上涨，心底像是燃着几簇火星子，燎得人脸热心也热。

    他顿了顿，无声道：“没事。”

    瞥见一贯云淡风轻的霍总耳根处泛起的一抹红，还有对方不自在的神情，洛樱对二人之间明显过近的距离也觉得不妥，她稍稍往后挪了一步，试图缓解尴尬。

    可惜，隔间统共就这么大点儿地方，挪又能挪到哪儿去。

    霍池怕她介意，也往后挪了一点，谁知他本就靠着隔间的门板，他这一挪，后背撞上门板，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声，在封闭空间内显得格外明显。

    洛樱不想这边的动静引人注意，赶紧伸手把人拉回来，情急之下，她拉人的力道没有收住，霍池一下子朝她靠了过来，洛樱的后脑门一下撞在一侧隔板上，却没感觉到疼。

    她诧异回头，发现霍池及时伸出一只手护在她后脑处，有他的手背当靠垫，她自然是不会疼。

    只是这倒霉的厕所隔间被撞了一下，再次响起一声闷响。

    “没事吧？”霍池一手垫在洛樱脑后，另一只手撑在洛樱身侧，以一个包围的姿势将人圈在身前。

    青年温热气息喷洒在颈间，洛樱有些不自在地偏了偏头，耳朵禁不住发起烧来：“没……没事。”

    只是隔间门接连发出声响，外面那俩放水的人想听不到也难。

    一人疑道：“什么情况？”

    另一人语气狎昵：“肯定是谁带了人在里面玩呢！别问了！”

    先前那人哈哈笑了两声：“也是。咱们早完事早走，不妨碍别人好事！”

    “你也很懂嘛！”

    洛樱：“……”

    霍池：“……”

    霍池单手撑在挡板上，调整好重心让自己站稳，又扶了洛樱一把，帮她站好。

    两人距离仍是很近，呼吸交错可闻，却谁也不敢再轻易乱动，唯恐又撞到这里那里，弄出更多动静。

    洛樱只觉得耳根处的温热似有蔓延的趋势，心脏也跳得格外欢快。

    外面响起水龙头流水声和烘干机的轰鸣声，之后二人脚步声逐渐远去，室内恢复安静。

    洛樱和霍池对视一眼，指指门外，用嘴型问：“出去吗？”

    霍池指指最后那个隔间的方向，示意她等王青阳先出去再。

    洛樱点点头，两人同时调转视线，一个看天花板，一个看地板砖，静静等待王青阳那边的动静。

    原想着隔间里的王青阳知道这边有人，会尽快离开，谁知他们等了足有七八分钟，才听到那个方向传来响动。

    竟是王青阳的手机铃声响起，他又接了个电话。

    “喂，周姐。”王青阳声音听上去有些懒怠：“什么事？”

    洛樱眼皮一跳，这应该是周雅书。

    “宴会厅有你们在呢，哪里需要我一直在场？”王青阳轻嗤一声。

    电话那头又了什么，王青阳无奈道：“好，我马上来！”

    挂了电话后，王青阳又在隔间待了一会儿后才开门出来。

    王青阳开水龙头随意洗了洗手，拖沓着脚步走了出去。

    霍池开门，拉着洛樱走出男厕所。

    宴会厅里仍是觥筹交错，王青阳已经回到了主桌上。他已经收起了懒散模样，变回了那个八面玲珑的业界精英，在宾客间游刃有余地应对着。

    洛樱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轻轻开口：“不像。”

    霍池看她：“不像什么？”

    洛樱秀丽的长眉轻轻蹙起：“我原本怀疑王青阳是那个将毒剂拿给周雅妍的神秘人，可看他眼下的状况，实在不太像。”

    霍池明白她的意思，他也有此预感，但还是想听听她的见解：“看。”

    “王青阳看起来——”洛樱琢磨了一下该用什么词儿来形容：“太丧了！”

    是的，就是这个感觉。

    王青阳名校出身，才能出众，工作和社交能力都相当不错，这样一个正直上升期的年轻人，应该是很有冲劲和干劲的。

    他的工作室明明口碑不错，可刚才听他电话的里的意思，是到手的大单子也不太提得起精神去做。

    明明是对拓展业务有帮助的社交场合，他也有能力应付得很好，却躲在厕所不愿意出去，还得客户亲自电话催。

    这实在不像是个蓄意害人的冷血凶手该有的状态。

    霍池点点头：“他看起来更像是一个遭受了什么击，内心已经有些崩溃的人。”

    可明明王青阳跟之前几次的案子都似乎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如果不是他，这隐匿其中的神秘人又会是谁？

    洛樱叹了口气：“还是得找机会多找点线索。”

    霍池摸摸她的脑袋，带着人回到座位上。

    眼看着宴会即将结束，不少宾客起身离场。傅游掩唇了个大大的呵欠：“待会儿还有派对呢，咱们还去吗？”

    邀请函上写的流程的确如此，晚宴之后还有庆祝派对。

    由于整场开业庆典活动从下午就开始了，耗时过长，不少宾客都只选择参加开业仪式和晚宴，派对就不参加了。

    而主办方的晚宴和派对本就是针对不同的客户群，晚宴的宾客以姝雅会所的超级VIP为主，白了就是金主专场，而对于不那么氪金的客户，收到的则只是派对专场的邀请函，包括一些年轻些的新客户和有宣传能力的网红之类的。

    所以如果他们现在离开，不参加派对，也很合理。

    顾浅有些为难地看了看洛樱：“是挺累的，樱你觉得呢？”

    洛樱也有点累，可今天折腾老半天，什么重要线索都没找到，像是隔靴搔痒一般，实在是让人很不甘心。

    她咬咬下唇：“我还是想去。”

    顾浅抽抽嘴角，看向霍池：“老板，您呢？”

    霍池看看洛樱，女孩清澈瞳仁里的倔强一览无余。

    霍老板叹了口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