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真相 翌日一早,乔婉早早的便来到……
翌日一早, 乔婉早早的便来到了乔慕当年掉落的湖边。
上辈子足足捞了十年才将他的尸骸捞上来,如今才过去三年,今年也不知能不能提前捞上来......
眼下已是四月底,天气已是渐渐炎热起来。再过一个月就是盛夏了, 每年也唯有盛夏时她才有机会将兄长的尸首捞上来。
乔婉静静地坐在岸边, 看着平静的湖面被微风拂过激起点点波澜, 又逐渐消散, 回归平静。
乔婉倏地笑了笑, 只觉得自己的心此刻就仿佛似这平静的湖水, 早已波澜不惊。
静坐了一会儿, 她便从怀中拿出了兄长的画像。
自前世起, 她已经十年未曾见过兄长的脸了。记忆里兄长的模样早已变得模糊,唯有翻开画像时她才又将他的容貌一一记起。
乔婉静静地盯着画像里的人,指腹一点点地滑过他的额头、鼻尖、唇瓣, 幻想着他若是还在将会是什么模样......
“哥哥, 你在湖里待了那么久是不是好冷?”
“又到了春闱放榜的季节了,可惜那上面再也不能有你的姓名......”
“哥哥,你可曾后悔过?”
“可是, 我好后悔......若是当初我坚持同你一起进京, 一切是不是都还来得及?”
你不会死, 我也不会遇上梁衍。
遇不见他,也就不会有那么多喜悲,我将还是从前那个无忧无虑的乔婉......
乔婉兀自盯着手上的画像,直到一滴泪珠滴落在画像上,晕湿了乔慕的鼻梁她才惊觉自己居然落了泪。
乔婉赶紧抬手用袖角擦了擦眼角的泪,她吸了吸鼻子,将自己重新包装得坚强起来。
刚仰起头不让眼泪再掉下来时, 耳边忽然出现一道稚嫩的声音。
“大姐姐,你是在哭吗?”
乔婉回头看去,就见一个十岁左右的姑娘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
乔婉抿了抿唇,口是心非地道:“没有。我才没哭。”
“可是,你的画都湿了。”姑娘指了指乔婉手里的画像,方才被泪水晕开的地方晕得越来越开了,已经将乔慕的鼻子晕变了形。
乔婉盯着变形的地方,心中更觉委屈难过。
这是她画得最像兄长的一幅画,如今却也被她给糟蹋了。
乔婉试图用帕子挽救,可她越是擦拭,墨迹毁的反而越凌乱稀碎,最后变得面目全非。
乔婉擦到后面手上动作越来越急,越来越乱。明明是想要补救,可到头来却只是弄得更糟糕。
最后,她终于妥协,眼眶一红,眼泪啪嗒掉在她拿着帕子的手背上。
一旁的姑娘在她动作停下来后才逐渐看清她手上已经毁了样的画像,尽管鼻子那里已经面目不堪,但眉眼和轮廓却是好的。
姑娘盯着瞧了一会儿才若有所思地道:“咦,这不是林崖哥哥吗?”
乔婉眼泪本来啪嗒啪嗒往下掉,在听见她这话时突然停住,转过头来反问起姑娘:“你认识林崖?”
姑娘点了点头:“认识啊!”
乔婉似是嗅到了一丝不寻常,当即收住了眼泪,继续询问姑娘:“可以告诉姐姐,你是怎么认识他的吗?”
但姑娘却朝她摇头,拒绝了:“师父了,不能随意透露他人信息的。”
可乔婉这会儿兴趣已经被勾起来了,哪能就这样罢休,当即她就想到了诱哄姑娘:“这样,姐姐请你吃糖葫芦怎么样?”
姑娘舔了舔唇,已有心动之势。
“还有烤鸭、酱牛肉、桃花酥、叫花鸡......姐姐都给你买怎么样?”
乔婉报出几个吃食,姑娘果然就被馋住了,但她还是意志坚定地摇头了,不舍地道:“师父知道了是会骂我的!”
“那我们就不让你师父知道呗!而且,姐姐是认识林崖哥哥的,所以你这也不算透漏信息的!顶多是分享我们共同的好朋友......”
“真的吗?”姑娘发出最后的疑问,意志已经被哄得残破不堪。
乔婉重重点头,牵着她朝博州的街市走去。
姑娘许是很少出来逛街,对街上的东西全都感到好奇。乔婉陪着她将两边的摊全都逛了个遍后才带着她去酒楼吃饭。
吃饭的时候乔婉才逐渐得知姑娘的身份。
姑娘名叫雅儿,自就跟着她师父在山里学医,师徒二人很少问世。
认识林崖也是源于三年前,有人扛着遍体鳞伤的林崖四处求医,但博州的医馆无人敢治。恰巧她和她师父路过时遇见了,她便求她师父救救那人。
后来,他们把林崖搬到了谷里,日日用药浴给他治伤,可惜他伤的实在是太重了,身上伤口虽已愈合,却留了许多斑驳交错的伤疤。
为了去掉那些淋漓的疤痕,林崖忍受了换肤之苦。
将身上所有残破的皮肤尽数去掉,然后重新长出新的一整块完整的肌肤。这期间,一旦伤口感染溃烂,一切将前功尽弃。没有皮囊包裹的林崖每日只能躲在暗无天日的暗室之中,忍受着噬心之痛,任由皮肉逐渐长合带来揪心般的痒,他却不能挠一下......
那一段时光,全靠他咬牙硬撑了过来。
那种痛乔婉只是想了下就觉得疼,他该是有多大的毅力才能撑下来。
乔婉眼眶发红,隐约间能猜到林崖的真实身份了,但她还是忍不住继续想姑娘求证:“你知道他是怎么受的那么重的伤吗?”
姑娘扒拉着鸭腿,狠狠咬了一口后才慢慢回答:“听师父好像是从很高的地方摔了下来,好在他命大,掉下来的时候没有砸在石头上,而是跌进了湖里。湖水保护住了他的脏器没有受损.....哦对了,就是今天我遇见你的那个湖,我听梁衍哥哥就是在那个湖里找到的林崖哥哥......”
提及梁衍,乔婉此刻更加能确定,林崖就是她的兄长乔慕!
原来,三年前是梁衍救下了哥哥,还替他改名换姓用了另一种身份。
只是,为什么哥哥还活着,却从未来找过自己?
甚至那次在京中初见,他也没有半点想要认自己的意思?
乔婉怀着满肚子的疑惑,心不在焉地陪着姑娘吃完了一顿饭后,她就将姑娘又送回了谷中,还给她包了许多吃食。
临别之际,雅儿依依不舍地问她:“姐姐,你还会回来看我吗?”
乔婉朝她一笑,点头应道:“会的!等姐姐忙完手上的事就回来看你!”
“嗯!”雅儿高兴地点头,在她转身之际又冲她大喊,“姐姐你的画画得很好!不要哭,林崖哥哥一定会喜欢的!”
乔婉闻言脚步一滞,转头却只看到雅儿天真的笑容。
孩子果然还是很天真,她或许是误解了乔婉对林崖的心思,但乔婉此刻却是异常地坚定:她要去京中找林崖!她现在!立刻!就想见到他!
去京城的路上乔婉从未如此兴奋过,一会儿哭一会儿笑,那种失而复得的情感令她难以自已的同时,又欣喜万分,恨不得立刻扑进哥哥的怀里大哭一场,将这些年所有的思念和委屈全都哭出来。
许是老天有眼,此生竟能让兄长活过来,还顺利参加了春闱。
前世她做梦都不敢想的场景,如今竟全都实现了,实在是太激昂澎湃了。
怀着激动的心,原本一天的路程乔婉只用了半天的时间就赶到了京都。
她下意识地来到了驿馆,到了之后才知道,所有考生均已离开。如今还留下的都是要参与明日殿试的,并没有住在驿馆里,而是搬去了离皇宫极近的行宫。
如今行宫已被封锁,行宫外全是守卫,所有考生不得踏出行宫,必须等到明日早朝宫门开时,由侍卫们护送进宫参与殿试,殿试结束后方可离开。
乔婉无奈之下只能先找了个离皇宫极近的客栈住下,等明日殿试结束后再想办法见林崖。
自乔慕离世后的这么些年,乔婉已是许久未曾和哥哥交流过。如今一想到马上就要见到哥哥了,心口就止不住的激动澎湃,连指尖都在兴奋地颤抖。
夜里躺在床上也是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脑海里不停地幻想明日兄妹相认的画面,哥哥还是会和以前一样宠爱她吗?
他是不是也和她一样,三年来,日思夜想从未忘记过......
二更天的时候,乔婉终于怀着愉悦的心情陷入梦乡。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辰时了,乔婉当即麻溜的起床,飞奔赶至宫门口。
宫门口早已围满了人,乔婉好不容易挤进前排后才知道,殿试前三甲被留了下来,其中就有梁衍和林崖。
至于其他的贡士则都赐了进士出身,有的给了官职,有的给了学位,然后一一放出了宫。
乔婉站在宫门外刚巧看见王衡之一身官服和同僚们走了过来。
乔婉看见王衡之的同时,王衡之也瞧见了乔婉,当即就朝她挥手。
“婉婉,你怎么来了?你可是来等我的?”王衡之喜不自禁,眉毛都飞扬起来了。
乔婉不好意思地朝她笑了下,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等他出了人群后才同他道:“王衡之,你看到林崖了吗?”
王衡之闻言,随即反应过来,连忙道:“我见到了!不过,他并不认识我。婉婉,我知道,你是不是想他和你兄长长得很像一事?我也差点以为他就是你兄长了!直到刚刚殿试时圣上问及他的出身时我才发现,他和我们鄂县没有半点关系,他是土生土长的南州人,绝不可能是你兄长,他们真的只是长得像而已,并无其他联系......”
这番话乔婉听了只想冷笑,见鬼的南州人!他分明就是乔慕!
要不是昨日遇见了雅儿,她恐怕至今都要被蒙在鼓里了。
乔婉没有跟他争论林崖到底是不是乔慕的事,只是向他探:“你可知皇上大概多久会将林崖放出宫?我现在急着见他一面。”
王衡之闻言只是摇头:“我也不知道,不过,我可以帮你派人盯着,他一出宫我就通知你。你看如何?”
乔婉叹了口气:“罢了,我还是继续在此等着吧。”
她现在片刻也不想离开,只想以最快的方式见到乔慕。
王衡之本想陪她一起等着,但他还有其他事情要办,便只能先行离开了。
约莫午时,太阳红的似火,乔婉被晒得不得不躲在阴凉的城墙下庇荫时,宫里终于传来了脚步声。
乔婉向着门口望去,总算是看见了几位公公护送着三人朝这边走了过来。
这三人乔婉都认识,其中一人是当年的榜眼,仅次于梁衍,只是这一次不知道还是不是榜眼。
三人一路来到宫门口,几位公公才转身回去。
林崖一见到乔婉,便下意识地推搡着另一人,想要将空间留给梁衍和乔婉。
“找你的,你快去!别让人家姑娘等急了!”
林崖完就拉着另一人离开了。
梁衍站在原地盯着乔婉一步未动,他面色沉着冷静,看不出丝毫情绪。可乔婉的目光却一点儿也没落到他身上,在林崖离开之际,她终于大声喊住了他。
“林崖!你站住!”
林崖脚步停住,回过头来满脸懵然,完全不懂乔婉为何会喊他。
乔婉安耐住激动的心脏,深吸了口气后才又缓缓道:“你有时间吗?我想和你谈谈......”
林崖震惊地瞪大眼眸,视线瞥了眼一旁无动于衷的梁衍,见他面色似乎比方才更沉了。
“那个,你是不是找错人了?”林崖笑呵呵地道,故意朝乔婉挤眉弄眼,暗示她要照顾一下梁衍的感受。
但乔婉看都没看梁衍一下,就斩钉截铁地道:“没找错,我找的就是你!我已经在这里等了你整整一个上午,如果你不答应,我会继续一直等下去,等到你愿意跟我谈的时候......”
林崖没想到她竟这般固执,看了眼梁衍越来越黑的脸,最终还是应了下来。
若是继续和她这么磨下去,只怕梁衍会恨不得把他皮都掀了吧?
“我在聚福楼等你,希望你不要失约。”乔婉罢,转身就走了,这期间,就连个余光都没给过梁衍。
梁衍虽从始至终一言不发,但自从出宫以后,那双清冷的眼眸却始终都黏在了乔婉身上。
他亲眼目睹她的眼里仿佛没有他,将他当做无关紧要的人,不闻不问,就仿佛根本不认识他一般......对他竟这般的视若无睹。
明明这就是他想要的结果,可当真正体会过后,他才发觉滋味竟是如此不好受。
比拿刀挖他的心窝还要疼上三分,疼得他都有些喘不上气来了。
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身影,梁衍没忍住伸出了手想要抓住她,但只抬了一半就无力地收了回去。
指尖缓缓在掌心握紧,最终将所有的冲动化为隐忍,重埋于心底,故作波澜不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