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琴谱 小生不敢妄夺凤相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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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时琴音悠扬的大堂瞬时静谧了下来。

    赵蔓蔓一个激灵,脚下一崴,顺手扶住了身旁三郎的手臂,她认识的人里只有一人有这样的气势,光听声音就能另周遭鸦雀无声,那道她至死难忘的声音。

    围帐慢慢掀开,凤唯手持茶盏正襟危坐,清冷的面容淡淡睨了一眼赵蔓蔓,顺势从她扶着三郎的手臂上掠过,放下了茶盏,起身朝她走来。

    一时间大堂众人齐齐后退几步,默契地形成了一条道,垂首作揖:“参见凤相。”

    真是,冤家路窄啊!

    周围所有人都鞠着躬,黑压压后脑勺一片,唯有凤唯遗世独立,姿态卓越。

    赵蔓蔓不知是被周围哄堂的请安声吓到了,还是被凤唯朝她走来时,眼神里的那股冷意吓到了,总之她不争气地生了几分胆怯,不自觉往三郎身后挪了挪。

    挪了以后,她终于觉得自己万分窝囊,如今她好歹是重生了,好了不会因为他再动自己半分情绪,更加不必在意他,也不必处处去看他的脸色!

    如此一想,她果断站了出来,雄赳赳气昂昂地看着凤唯,决不能在气势上输了他!

    凤唯眼中一抹异样闪过,快的忽略不计。

    周围的人已经顾不得身份场合,眼神疯狂交流起来,暗自在他们三人之间眼波流转。

    凤唯眼神掠过三郎,从童的玉碟上拿起梅花琴谱,凉声道:“只是这本琴谱,便是郡主出再多的银子,本相也不卖。”

    不卖就不卖,得意什么!赵蔓蔓心中咕哝。

    三郎在瞧见凤唯时,心中已经了然,与这梅花琴谱是无缘了,也不多做纠缠,只是恭谦道:“生不敢妄夺凤相所好。”

    凤唯眼神从赵蔓蔓身上掠过,淡淡问了句:“是吗?”

    看什么看,我又不想要你的琴谱!赵蔓蔓凶巴巴地腹诽。

    三郎似有犹豫,又道:“生斗胆,不知凤相可否容生观阅一二。”

    凤唯冷然多看了他两眼,抬手的时候,奉玉已经接过了他手里的琴谱。

    “不行。”凤唯沉声拒绝。

    “这本梅花琴谱既已归本相所有,本相自是容不得旁人半分窥伺。”他言语轻缓,众人何以听不出这里头的不容置疑。

    三郎愣了愣,不禁哑然:“一本......琴谱而已,凤相似乎言重了。”

    赵蔓蔓咕哝着嘴,顺着三郎的话头声接道:“就是,凤相太过气啦。”

    三郎到底是她的人,眼见他吃亏,她断没有冷眼旁观的道理。

    凤唯眼底骤冷,赵蔓蔓不禁抖了抖,心虚地瞄向了别处,又瞄了回来,刚刚是习惯作祟。

    “告辞。”

    凤唯衣袂带风,离开前,还听到身后赵蔓蔓宽慰的声音:三郎,你放心,本郡主就算找遍全城也给你把另一本找出来!

    凤唯身形顿了顿。

    堂内顿时炸开了锅,迅速组成了三五队,噼哩噼哩一顿热聊,觉得凤唯今日有哪里不一样的赵蔓蔓还在嘀咕着:他何时如此气了?

    长街上信步的凤唯忽然驻足,静默的神色越发冷凝,对周围沉浸在乍然见到凤相的欣喜若狂中的姑娘们视若无睹。

    奉玉上前,唤了一声:“公子。”

    凤唯趋于沉静,淡漠吩咐:“找到另一本真迹,收藏于相府。”

    奉玉掩下眼底的微讶,点头称:“是。”

    **

    翌日起,赵蔓蔓正吃着厨娘自家腌的酱菜就着米粥,吃的津津有味,沐歌便一脸凝重地走了进来,坐在她身边,黑黝黝的眼珠子一眼不错地瞧着她。

    赵蔓蔓难得见舅舅这番认真的模样,忍不住也盯着他瞧了好几眼,两人大眼瞪眼了一会,沐歌撑不住有点眼酸,用力眨了眨眼,然后郑重其事地开口:“听昨日,在琴行,你和凤唯撞了?”

    赵蔓蔓吞下一口米粥,生出几分惊恐连带着声音都不自觉颤了颤:“你怎么知道?”

    这本不是什么稀奇事,稀奇的是沐歌这幅样子这个口气,不禁让赵蔓蔓不安。

    沐歌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又问:“听三郎也在场,为了你和凤唯呛起来了?”

    赵蔓蔓惊恐加剧,音调又扬了起来:“你怎么知道的?”忽然又感觉不对,“呸!不是为了我,是为了一本琴谱,而且,他们都挺友好的,没有呛声。”赵蔓蔓仔细回忆了下,主观着。

    此时,抛开事实不谈,沐歌看着赵蔓蔓的眼神已经有了几分同情:“八卦书肆那臭丫头昨晚连夜出了急刊,‘新欢旧爱难舍,琴谱之战一触即发’,孤本,正在市井传阅,我刚好看完,回来告诉你一声。”

    完,他又一阵心疼肉痛:“这臭丫头的心是越来越黑了,一本传阅的话刊居然收我一两银子!”

    沐歌义愤填膺地回头,呆了呆,赵蔓蔓人已经不见了。

    **

    赵蔓蔓走进八卦书肆门店,店二瞧见了立马低了头,算盘的噼里啪啦,努力沉浸在自己的账本中,赵蔓蔓也不理会,径直走进内堂,推开内院的一扇门,悠哉悠哉坐下,托着腮,看着纹丝不动的床帐。

    “龙轻雾,我数到三哦,你若是不起来,我就让皇帝伯伯一把火烧了你这书肆。”她娇声软语着最具威胁力的话。

    “一,二……”

    床帐被掀开,起身坐起一位慵懒美人,着哈欠,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梳着青丝,眨了眨桃花眼:“谁惹我们朝华郡主生气了?”

    “昨日你去过琴斋?”

    “未曾。”

    “亲眼所见凤唯和三郎?”

    “未曾。”

    赵蔓蔓气呼呼拍案,看着拍红的手忍着痛眼底泛了泪花:“那你怎么能胡编乱造呢!”

    龙轻雾心疼地摊开她的手:“你可轻着点,我的桌子可是新换的上好楠木,可别被你这三脚猫功夫拍坏了。”

    “龙,轻,雾!”赵蔓蔓抽了抽眼角。

    龙轻雾嘿嘿一笑,煞有介事:“话本嘛,看客们需要看到的是真相吗?不,他们要看的是跌宕起伏的戏剧冲突!”

    门口一阵冷笑,沐歌大喇喇走了进来:“不就是为了骗钱博噱头!”

    龙轻雾笑的讽刺:“那你身上可有被骗的价值?”

    沐歌脸色白了一瞬,黑着脸瞥过,坐在赵蔓蔓身边,两人互不理睬。

    赵蔓蔓愁眉苦脸撑着脑袋:“可我不想再跟凤唯扯上关系。”

    龙轻雾给她到了杯茶:“关于你一念之间放下凤唯这个事,我一直想知道你的心历路程,到底是什么事能让你放下你从的执念?”

    沐歌也凑了过来,很认真地看着她。

    那当然是死过一次啦!

    沐歌瞧她一脸凝重的模样,很懂地道:“我看你还没放下,不然你府里那七位郎君怎么?”

    赵蔓蔓不解:“这和凤唯有何关系?”

    沐歌扣了扣桌面:“大朗玉笛脆鸣,长得好看,二郎铁画银钩,长得好看,三郎琴音绕梁,长得好看,四郎剑术高超,长的好看,五郎棋高一著,长得好看,六郎精通岐黄,长得好看,七郎奇门遁甲,长得好看。”

    “集七郎君之所长,乃凤相也,郡主心之所向也。”

    赵蔓蔓脸越来越黑,看着龙轻雾攥紧了拳拳,龙轻雾干笑着,抽空剜了沐歌一眼。

    “这又是你在哪本风月话本里写的?”赵蔓蔓压着声音威胁着。

    龙轻雾摆摆手:“这是好久以前的了,我都不记得了,就在边边角角随笔提了一提,很不引人注意的。”

    “你赶紧销毁!”赵蔓蔓抓住她的手臂命令道。

    龙轻雾急忙安抚她:“你放心,都是陈年旧本了,半年了,谁还能翻出来看,新鲜趣闻一茬接一茬,当初看得人也都忘记了,所以,没人会拿出来看的!”

    龙轻雾摒弃内心的心虚,的义正言辞。

    **

    凤唯坐在书案前,正捧着奉玉找来的老旧话本,盯着其中一页边角的注释,看了好久。

    奉玉探头偷瞄了一眼边角,惊诧的瞬间又偷偷去观察自己公子的神情,呃......瞧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凤唯执起茶杯眼神却未从书角离开,茶杯贴近唇边时复又拿开,他静默半晌才问道:“这七位郎君如今住在郡主府?”

    奉玉眼角微挑干涩回了句:“是。”

    他看着自家公子,在心里很潦草的为七郎君祈祷了一番。

    **

    此时正在庭院认真地剥着果松子的赵蔓蔓,不禁了个寒颤,她看了眼波光粼粼的湖面,装模作样惆怅一番天气的微凉,低头看着琉璃碗里的果松子肉心满意足地舔了下唇,待会一口气吃掉该有多幸福啊!

    这可是皇帝伯伯特意送来给她的什么什么国的贡品,金贵又美味,贵妃娘娘也只得了一份罢了!

    这么一想,看着琉璃碗里的果肉就越发垂涎欲滴,一双眼眸都亮闪闪的噙着得意之色。

    “蔓蔓!”忽然一道咋咋呼呼的声音吓了赵蔓蔓一跳。

    她刚抬眼,沐歌就走到了面前,惊愕又愤怒地指着碗里的果肉:“皇帝姐夫果然偏心!”

    还不等赵蔓蔓反应过来,她辛苦的幸福成果全到了沐歌嘴里……

    赵蔓蔓呆滞,错愕,愤怒之余,眼底忍不住沁满了泪水,无声地用眼神控诉着沐歌,攥紧了拳拳,嘴唇因生气而颤抖着。

    沐歌满足地吞下果实后知后觉吓了一跳,紧张地问她:“蔓蔓,你怎么了?”

    赵蔓蔓努力平复心情:这是她亲舅舅。

    深呼一口气后,赵蔓蔓扬起一张天真无害又甜美的笑容,压着心底的火苗,轻飘飘地问他:“没事,你来做什么?”

    沐歌这才想起今日来的目的,神秘兮兮凑近她:“给你放个风,今日那杜家姐会去你婶婶做东道的春宴,在桃花林园。”

    乍然一提“杜姐”,赵蔓蔓愣是没反应过来,同沐歌对视了几眼,恍然大悟,一溜烟不见了。

    “你去哪儿?”沐歌着急大喊。

    “盛装扮!”

    娇滴滴的声音由微风送来,沐歌了然地抱着胸点头,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好像有什么事他忘记了。

    是什么呢?他皱着眉看着万里无云的天空,手里剥着果松子,怎么也想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