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临江镇疑云（5）

    关鸿丰隐隐记起莫青确实是捡了一个瘦弱的孩子回来。当时他只来得及匆匆看了一眼就走了，只对那双大眼睛有些许印象，没想到那孩子长大了却这么缺心眼。

    站在陈恪旁边，感觉到陈恪散发出的令人窒息的杀意，关鸿丰赶紧道：“怎么回事，你快清楚。”

    “是，大师兄。”苏里白简单整理思路，“不知道为什么，有一天二师兄突然就他不想留在青衣门了，从此以后江湖上多了个采花大盗叫一声笑。我特别不能理解，我就想找到二师兄……”

    “废话少，他带走徐清风想要做什么？”陈恪用力握住自己的手，克制自己的怒气，这么多人守着，却还让一个江湖毛贼轻松把人带走，看来他周围的防护比想象中的要松懈得多。

    “就，我也不知道……”苏里白不敢再看陈恪，赶忙道：“我真的不知道二师兄要做什么，所以我想查出来，我就一直跟着二师兄，直到三天前来到临江镇，近两日又连发命案，我有心追查，来到客栈附近，就看见二师兄正在跟徐公子话……”

    一口气完，苏里白看着关鸿丰道：“大师兄，我真的不知道二师兄为什么要带走徐公子。”

    关鸿丰只觉得头疼，一开始他们都怀疑是否是松江镇外的刺客带走了徐清风。

    但从苏里白的话来判断，徐清风至今为止接触过的陌生人只有一声笑，一声笑带走徐清风的可能性是最大的，那也有一个疑点难以解释，徐清风这位京城公子怎么会与江湖人扯上关系？

    这一点陈恪也很想知道，但当务之急，是把人带回来。陈恪站起身，俨然要亲自去的样子：“走吧，去会会这个一声笑。”

    徐清风清醒得比一声笑预期的要早得多。

    睁开眼睛，看见灰暗的屋顶，徐清风愣了好一会儿，缓缓扭头，看见桌边被烛火映照着的一声笑。

    在徐清风睁开眼的瞬间，一声笑也睁开了眼睛。两人静静对视，徐清风或许什么也没有想，可一声笑却越发警惕，对徐清风的痴傻和慢反应持怀疑态度。

    “你是谁？”

    徐清风慢慢坐起来，清晰却缓慢地吐出问句。

    一声笑依旧撑着下巴坐着，闻言轻轻一笑，反问道：“你是谁？”

    环顾四周，这才发现了环境的改变，徐清风没有回答一声笑，又问道：“啊啊呢？”

    啊啊？一声笑皱眉，什么啊啊？狗？鸟？还是什么？

    “啊啊、全公公……”徐清风下床就往外走，一声笑也不拦他，走出房间，徐清风又被黄大夫拦回来了。

    “公子，来，坐。”拉着徐清风，黄大夫好脾气地哄他。

    尽管认出了黄大夫，可徐清风依旧不安，“啊啊呢？”

    黄大夫没听懂，以眼神询问一声笑，一声笑只是耸耸肩：“我以为你知道呢。”

    “啊啊！呼呼！全、全公公！”推开黄大夫，徐清风就要往外走，屋子外没有一个熟悉的人，也没有侍卫队，只有一个不大的院子，院子里一颗不高的树，树下十几个架子上放了各色的药材。

    “公子公子，别怕。”黄大夫过去安抚徐清风：“全公公一会儿就过来了，你进屋等一会儿。”

    徐清风不太相信，站在原地犹豫，黄向奎也不敢用强，怕刺激这公子大喊大叫引来邻里的怀疑，双手推着徐清风往屋里走。

    被黄大夫推着走，徐清风不情不愿地进了屋，嘴上执着地问道：“啊啊，我要、啊啊，呼呼。”

    “好好好，一会儿给你。”一声笑实在是听烦了，敷衍道，黄向奎已验收询问「你知道了」，一声笑不搭理他，又往徐清风：“你从哪里来？”

    “呃……”

    “从、哪、里、来——”

    “哪、里……”

    “对，从哪里来的？”

    “呃……”

    “那你叫什么名字？”

    “叫……”

    “嗯嗯，叫什么？”一声笑起精神凑近，期待地看着徐清风，徐清风用力地想去吐出那三个字，却不知怎的，无论如何都不出来，心里越来越慌，眼前的人脸也变得模糊。

    “你先别问了。”黄向奎看出不对劲，连忙阻止一声笑，又去安抚徐清风：“公子，我给你啊啊，你告诉我啊啊是什么。”

    “啊啊……”徐清风眼睛猛地一亮，开心地盯着黄大夫。

    “对对，啊啊，什么是啊啊？”

    “啊啊！”徐清风声音越来越亮，闻言想了想，双手抱住自己，做了拥抱的姿势，表示道：“啊啊……”

    黄向奎迷茫地看向一声笑，一声笑扭过头去：“你自己要给他的，你自己想。”

    黄向奎想了想，转身去了厨房，拎来一只鸡仔和一只鸭仔，看到黄向奎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的形象，一声笑「噗」地大笑：“哈哈哈、哈哈哈，这是啊啊？”

    “啊啊和呼呼嘛。”黄向奎靠近一脸迷茫的徐清风，瞪了一声笑一眼：“你都笑几声了？还一声笑。”

    “哈、哈、哈、哈。”

    懒得再搭理一声笑，黄向奎给鸡仔和鸭仔的脚上都绑上绳子，把线头递给徐清风，讨好地笑了笑：“啊啊和呼呼。”

    徐清风愣愣地看着两只东西，鸡仔也歪着头，一双黑溜溜的眼睛盯着徐清风，而鸭仔根本不看谁，到处乱走，烦躁地「嘎嘎、嘎嘎」地叫。

    “啊啊？”

    “嘎嘎。”

    “呼呼？”

    “嘎嘎。”

    徐清风扭头迷茫地看向黄大夫，黄大夫露出一个自认为最和善的微笑，认同地点点头。

    “呃……”大概也是无语吧，徐清风一时也不知道什么。

    “嘎嘎、嘎。”

    看徐清风又想起身出去，黄向奎连忙抓起一直很乖巧的鸡仔塞进徐清风怀里，猛地手里多了一个毛茸茸、热乎乎的东西，徐清风先是吓了一跳，不知所措。

    可是鸡仔乖乖地坐在徐清风手里，徐清风慢慢镇定，伸手摸了摸鸡仔，鸡仔缩了缩脖子，的眼睛眯得看不见了，徐清风欣喜地摸了摸，又摸了摸。

    “行了。”黄向奎得意洋洋地一笑，递给一声笑一个眼神。

    一声笑伸手扯鸭子腿上的绳子，把鸭仔绊倒在地，不停叫唤。玩了一会，一声笑起身看外头的天色，“天快亮了。”

    天色已经蒙蒙亮，灰蓝的夜空中，星星和月亮依旧明亮有光彩，远处有鸡鸣，临江镇新的一天又要开始了。

    “你他们什么时候能找过来？”

    “最多一天吧。”一声笑随口道：“临江镇也不大。”

    “镇子不大，也不见得太平。”黄向奎看向苹果树枝叶繁茂的树冠，透过枝叶间的空隙，可见熠熠的星光，“天下虽大，也不得太平。阿碧曾：「一日飘荡，终身飘荡。」少英心疼她，等过年，带她回英州，让老丈人认她做干女儿，还要列入族谱，阿碧听了特别高兴……”

    一声笑没有回头看友人的脸。屋子里有徐清风的低声呢喃，似乎在呼唤鸡仔，但只有鸭仔不停的回应。

    院子里两人都默默站着，微风徐徐，吹起满院的药香，黄向奎话里的落寞神伤也愈加浓厚。

    “有人来了。”一声笑突然道，远处有人靠近，想来人数不算少，还有一个熟悉的脚步，听出来是苏里白，一声笑一挑眉：“这阿白，好像直接把人都带过来了。”

    很快人就近到门前，礼貌地响起了敲门声。

    一声笑站着未动，黄向奎忙奔过去开门。

    门外站着关鸿丰，理所应当由他头，身后是全公公，其次是陈恪，还有一队侍卫，最后才是苏里白。

    浩浩荡荡一群人在清里让人侧目，但关鸿丰最是紧张，敲门的那只手手心里都是汗。

    完全不曾想过会有这样一场重逢。数年前师门的种种涌上心头，一声笑一时也怔住了。

    “莫青……”

    一声笑回过神来：“在下一声笑，关大侠，许久不见。”

    连师兄都不愿认了。关鸿丰抿唇抱拳：“在下仁王近身侍卫关鸿丰，请问徐公子可在此处。”

    黄向奎听到「关鸿丰」三字时吃惊地瞪大了眼睛，谁人不知江湖上极负盛名的青衣门前后退出两名弟子，大师兄时人称「江湖第一剑客」，却在接任之际退隐江湖从此杳无音信，而二师兄莫青，人称「浮岭」，为浮岭先人的得意门生，却在浮岭先人过世后退出青衣门，从此漂泊江湖万里，只好美酒佳人，自诩「一声笑」。

    目光在两人间转了转，谁知道当年青衣门究竟发生了什么，黄向奎不好话，暗暗退后，也不敢抬眼去看仁王，昨日只当是富贵人家，不曾想竟是这般尊贵。

    “原来是关侍卫。”一声笑道，空气变得紧张，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战斗一触即发时，一声笑却侧身让开路，“在里头……”

    关鸿丰松口气，并不进去，侧过身，陈恪便穿过众人径直往里走。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和故事，陈恪无意知道关鸿丰的过去，他只需要知道关鸿丰的忠诚就足够了。

    路过一声笑时，陈恪看了他一眼，这一眼，一声笑感受到了敌意和杀意，冰冷冷，没有感情，他只要你臣服，要你生死由他。及其不喜欢这样的感觉，一声笑拧着眉退开一步。

    几步走进屋里，陈恪悬着的心总算放下，只见徐清风完好无损地坐在桌边，手里抱着一个黄色的毛球，桌上站在一只鸭仔，冲他「嘎嘎」了两声。

    “啊！王、王啊啊。”徐清风开心地站起来，动作过大扯倒了桌上的鸭仔，徐清风又连忙去扶，陈恪捏紧拳头，突然觉得心气不顺：本王找你半天，你还有心情管那鸭子？！

    陈恪觉得，有必要好好跟徐清风「谈一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