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反客为主(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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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雷涛已经入住青州,宵别公子依旧在倌馆馆,两人目前没有接触。”

    一大早,左鸣就敲开徐清风的房门,汇报昨日的情况。

    徐清风坐在书案后翻阅书信,背挺得笔直,所谓的「站如松、坐如钟、行如风」在徐清风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左鸣看着徐清风有些出神,觉得他家公子绷着脸处理事务的样子和仁王有几分相像。

    这是在青州的第三天了,明天就该启程往下一站去,下一步他们是直接离开青州还在有别的计划,左鸣等着徐清风安排。

    “雷涛住哪?”

    “下一个街区的富贵来大客栈。”左鸣神色不愉,这个雷涛离开了卓州的地界依旧放肆,大张旗鼓地找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找上门来了。

    徐清风也有些犹豫,所有的猜测还只是猜测,他不敢冒险,且当务之急是找到金铃花,陈恪的身体最要紧。

    “需要的补给采购得怎样了?”

    接下来他们要加快步伐赶路,连着路过三个城镇不休息,只宿在野外,预计二十天后到达铅州,到时再入城休整。

    “差不多了。乌苏里这方面很有经验。”

    徐清风点头,思索着接下来的行程,这时门被敲响了。

    “进……”

    门缓缓推开,先是看见一个青色的脑瓜,而后天问探出头来:“徐清风,在忙吗?”

    徐清风冲天问招招手,天问颠儿颠儿地跑了过去。

    “不忙,怎么了?”

    “我想上街玩。阿满姐姐也想。”天问满怀期冀地看着徐清风。

    持戒大师逝世后,天问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徐清风很是担心,但陈恪:他总要自己撑过去的,也能自己撑过去。如陈恪所言,天问把所有的心绪压在心底,成熟稳重之余,也像个十岁大的孩子那般跳脱,而一直以来的成长环境让天问更为单纯。

    “行。”徐清风一口答应了,这两天他一直在整理各方面送来的关于青花会的资料,也没有好好出去逛过,天问的提议他也很是心动。

    左鸣却不太赞同:“公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徐清风没来得及话,天问就拉住左鸣的手:“左大哥,拜托拜托……”

    左鸣默默抽出手,“你个光头学什么撒娇,又不是姑娘家家。”

    “你啥!”天问一瞪眼,没了方才故作的撒娇模样,佯怒地挥着拳头,却被左鸣一手捉住,顿时觉得没有面子。

    “徐清风你快救我,还是不是朋友了?”

    徐清风被逗乐了,看了会好戏才出面制止:“好了,去告诉阿满姑娘,准备上街。”

    天问得意地冲左鸣哼了一声,跑了出去。

    左鸣还是有些担心,徐清风笑笑:“难道我们待在客栈里雷涛就不会找过来了?”

    左鸣不话。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不要总是畏畏缩缩的,你已经不是暗卫了……”徐清风拍拍左鸣的肩:“要学着走到明面上来。”

    徐清风得不错,向来习惯于蛰伏的左鸣突然成为徐清风的近侍,很多地方做得不足。左鸣一愣,垂首称「是」,一边暗暗反思自己的做事风格。

    徐清风并没有放在心上,跟着出了客房,天问在阿满和乌须里的屋里,正兴高采烈地些什么。

    阿满笑着听天问话,神情温柔,天问眼睛亮亮的,看得出很是喜欢阿满。

    兴许是没有同龄的人,徐清风暗想,但随即想到,即使有同龄的孩子,天问怕是也跟他们没有共同话题。

    这一路西行,既是送天问去居延河城,也是为陈恪寻找持律大师。

    但徐清风观察乌苏里和乌须里的态度,对天问除了恭敬、长辈对孩子的宠爱,还有些徐清风不上来的感觉。

    抬眼看见徐清风,天问咧嘴一笑,阿满和乌须里也连忙起身行礼,徐清风摆摆手,示意她们不必拘礼。闲话二三,便上街了。

    青州没有先前的几个城镇繁华,徐清风心里想着事情兴致不高,天问四处看了看,新鲜感也慢慢淡去,既没有想买的也没有热闹看,几人商量着去吃顿好的。

    “怎么都没有什么热闹可看?”天问悄声问乌苏里。

    “什么热闹。”

    “就那种胸口碎大石,或者孤女卖身,恶霸挨……”天问一边一边期待地看着乌苏里,见乌苏里不解,有些失望:“就是徐清风画本里的那些……”

    徐清风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陈恪寻的那些画本确实有些根据戏文改的,徐清风拿着给天问解闷,不料天问误以为这是街头必有的场景,一直念念不忘。

    “呃……”乌苏里觑了眼徐清风,清了清喉咙:“那都是画本。”

    “是假的?”

    “嗯……”

    “喔。”天问好像也不多失望,淡定地接受了,“那……那些活死人肉白骨的事呢?那些玄之又玄的鬼怪呢?”

    “假的。”乌苏里道,随即又犹疑:“也不是,有些力量还是存在的。”

    “比如呢?”天问刨根问底。

    “比如,比如……”乌苏里一时举不出什么例子,一边的阿满想了想,道:“我给你讲我们族里的女巫乞雨的故事……”

    阿满声音轻柔,尽管汉话不太好,天问还是聚精会神地听,阿满也津津有味地讲,直到左鸣出声断:“到了……”

    “等客来?”徐清风一挑眉,这酒楼的名字倒是挺个性。

    这地方是徐清风他们入住的客栈老板推荐的地方,是青州比较有特色的酒楼,来了青州一定要来尝尝这里的八宝豆腐。

    “客官几位?”二热情地招呼,“几位想必是路过青州吧?那来我们「等客来」可真是来对了!我们这的八宝豆腐可是招牌,全天下仅此一家,出了这个门,那就吃不到了!”

    既然这般强力推荐,徐清风等人自然是要尝尝的。

    “可有雅间?”

    “有的有的,这边请。”

    “一间上座。”左鸣又补充道:“要最好的。”

    二闻言却犯了难,“抱歉,这位客官,我们最好的雅间已经被订走了。”

    “无碍。”徐清风压下左鸣的肩膀,谦和地对着店二笑道:“简单的雅间就行。”如果不是阿满和天问看起来比较特殊,他们坐大堂也没有差别。

    “徐公子若不介意,还请上座。”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男声温润,又如春雨绵绵,徐清风心里一咯噔,循声望去。

    “宵别公子,好久不见。”

    “确是。”宵别身姿款款走下楼来,“其实不日前宵别正在卓州,只是没空拜见,今日相遇,想来也是缘分。”

    “是啊……”徐清风笑笑,坦然大气,“缘分不就是一个「巧」字,真是好巧啊。”

    “徐公子若不嫌弃,楼上请。”

    “这……”徐清风推脱,“我们人多,还是不扰宵别公子了。”

    “不扰。”宵别目光落在天问身上:“这是天问师傅吧?”

    “你怎的知道我?”天问对这个俊俏公子的印象谈不上好坏,停留在滁州城里见过的一面上。

    “没有我不知道的。”宵别笑笑,桃花眼弯弯。

    这可不好推脱了,几人便跟着别上了楼。原来最好的雅座是被宵别包下,而此时雅间里除了宵别,还有一人。

    ——正是雷涛。

    左鸣呼吸一窒,只觉得这宵别不怀好意。手下意识地按上腰间的剑。

    雷涛明显也是一怔,神情十分意外。看看宵别,又看看徐清风,再将视线落在左鸣脸上,咳嗽一声,询问宵别道:“宵别公子,请问这几位是……”

    “啊,这是宵别先前在滁州认识的朋友,碰巧遇见,雷公子不介意吧?”

    “不介意不介意。”雷涛笑起来,目光在徐清风和左鸣之间来回转。

    “徐公子,这位是宵别的朋友,今日相聚就是缘分,请别介意。”

    徐清风落落大方,不认识雷涛般,爽朗地笑道:“自是不介意,宵别公子的是,相聚就是缘。”

    看到雷涛,不仅左鸣气闷,天问、阿满和乌苏里、乌须里一时间都愣了,面面相觑。

    雷涛目光落到阿满和天问身上,也认出了这是那日拦下来的急着探亲的姐弟俩。

    雷涛举起酒杯,对着阿满示意,眼神却十分冷,“这位姐,雷某不日前多有得罪了。”

    着雷涛站起身,对着阿满举杯,一饮而尽。

    “哦?”宵别惊奇地看看雷涛又看看阿满:“二位相识?”

    阿满紧张地看向徐清风,徐清风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三言两语解释道:“谈不上认识,几日前雷公子把我们误认成别人了。”

    “是啊,误会一场。不过……当时这位公子和现在,不太一样啊。”

    雷涛慢慢回过味来,当时那个低着头的黑脸车夫,就是他日思夜想的「牡丹」,而那位「厮」,也就是所谓的徐公子。

    徐清风也装作恍然的样子,“出门在外,一点乔装也是必要的。”

    宵别适时地出声,言笑晏晏,风情泛滥:“都别站着,不论之前有什么误会,今日把酒言欢,不醉不归。”

    徐清风面不改色,淡笑着入座,天问等人也只好跟着入座,只是神情都不似先前那般轻松愉快。

    “不知诸位此行何去?”

    “在外游历罢了。”

    “探亲?”雷涛皮笑肉不笑。

    “探亲。”徐清风毫不迟疑。

    “我总觉得公子十分眼熟啊。”

    “哦,不是日前就在路上见过吗。”徐清风端起茶,有一搭没一搭地应付雷涛。

    “之前呢?”雷涛挤眉弄眼地斜觑左鸣,一边拿话暗示徐清风,“之前我们也该见过的吧?在无恒赌……”

    宵别不动声色地提筷,暗自量徐清风的神情。

    徐清风神色如常,对着雷涛的那张丑脸还是保持着微笑:“雷公子记错了吧。”

    “是吗?”雷涛直接看向左鸣:“难道你也没印象,我这脸可是你的啊。”

    左鸣没话,只是沉着脸。

    徐清风「呵」了一声,狠狠一置杯子,冷了脸色,逼视雷涛:“雷公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