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宵别再登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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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府被满门抄斩,你难道没有怀疑过严客卿吗?”陈恪沉吟一下,继续道:“勾结异族的陷害手段不眼熟吗?徐逵宁死后,严客卿清点国库数次,巧合?”

    徐清风拧着眉,没话。

    徐府上下八十八口满门抄斩,徐清风心里不可能不痛,那是一场屠戮,单方面地虐杀,徐府无力反抗——

    或者徐逵宁太消极了,他认定了徐府有这么一天,早早地安排好了徐清风的退路,从假死的药,到乱葬岗苏醒,再到银两财物的点、混进宫的门路,一切照着预想的一步一步走,徐清风也走在既定的路上,即阻止仁王篡位,为乱天下。

    徐清风想过,他们做的这些所有人都不会知道,但「苍生」两个字,让徐氏也就是周氏的每个人,都血肉模糊了。

    在徐清风眼前,他看着父亲母亲还有胞兄倒下,他的眼皮子越来越沉,身体越来越冷。

    但他知道,十个时辰后,只有他能重新睁开眼,旁边的其余人,是真的冷掉了。

    但他从没有想过,徐府所遭受的不是他们自以为的报应,而是人为的陷害。

    看着徐清风的脸色一变再变,陈恪第一次没有伸手去安抚他,只是等着徐清风自己慢慢缓过劲来。

    “王爷是不是,已经查到什么了?”徐清风半晌后怔怔地问。

    陈恪却没能回应他的期待,他摇摇头,离开京城的时候,所有调查才起步,他知道的也不多。

    徐清风不清楚是不是松了口气,只是想着若徐府八十八口人命是冤有头债有主的,他的心里像压了沉甸甸的石头。

    如果严客卿真如陈恪所,是所有事情的元凶。那么,从八年前的谨王案,或是更早,在严客卿十年前第一次来到京城之前,这盘棋就已经开始下了。

    严客卿倾尽所有在下这盘棋,现在所调查的每一桩事都可以牵扯出陈年旧案。

    而最后,都会指向严客卿。徐清风突然感觉到一种压迫感,就像与陈恪下棋的时候,看着黑色的部分越来越多,一点一点地吧白色围住、吞噬、然后乐在其中。

    徐清风不禁了个颤,严客卿和陈恪,其实很像。

    “怎么?”陈恪看见徐清风似乎抖了一下,担忧地凑近,“别想了,去歇会儿吧。”

    “嗯。”徐清风点点头,下了榻突然又想起来:“卓州那边怎么样了?”

    陈恪也下了榻,拥着徐清风往里走,安抚地亲亲他的耳尖,“今晚会有消息,应该都很顺利。”看着徐清风的耳廓不自然地变红了,陈恪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走吧,陪你躺一会。”

    陈恪的预感没有错,卓州方面出乎意料地进展顺利。关鸿丰带着几个人假扮土匪,绑架了雷靖,要求赎金、假意撕票,真真假假一出戏,成功唬住了雷靖。

    制住雷靖后,关鸿丰向关汉中去了信,询问下一步动作,关汉中只回了一个字:问。

    问什么?关鸿丰放飞了手中的鸽子,看着眼前层层的密林,陷入了沉思。套话可是个技术活,目前以他们绑匪的身份,更是要心些。

    而千里之外的卓州城内,没了府尹的卓州百姓照样过他们的日子,雷涛的死、怒极的雷靖、重金买凶的故事在卓州城里闹得沸沸扬扬,茶肆、饭馆、青楼戏院,甚至家家户户茶余饭后都以此为谈资。

    尽管雷涛已经死了有段日子了,但是凶手一日未现,话题的热度便一直持续。

    关汉中坐在客栈大堂里听旁人聊天。来到卓州已经数日了,今日起晚了,才难得坐在大堂里与人共餐。

    是共餐,但只有关汉中一人,而旁人看关汉中那彪悍的身形、粗糙的大掌、浓密的络腮胡,无一人敢上前拼桌。

    “新消息!”隔壁桌的人刻意压低声音,但还是听得出抑制不住的兴奋:“我听啊那个混世子死相可惨了,是手筋脚筋都被跳断……”

    这人这在兴头上,冷不丁被对面的人断:“吃饭呢……”

    那人噎住了一般,讪讪地闭了嘴,过一会又开始嘟嘟囔囔:“是雷大人已经找到凶手了呢。”对面那人不理会他,犹自吃着饭。

    这桌人有四个,看起来不像卓州人。关汉中收回视线,默默吃饭。

    但凡是卓州的百姓,提起雷涛的死都会幸灾乐祸一番,虽然雷涛确实是个宵之辈,人们的语气也谈不上恶毒,但是关汉中还是觉得不舒服。

    事不关己的时候,是非便不重要了,这就是围观者的心态。

    “这位大侠,介不介意我坐这啊?”

    关汉中抬头,眼前站了个皮肤黝黑的青年,瘦的像竹竿,有些讨好地看着他。扫了眼四周还有空座的桌子,关汉中吐出两个字:“请便……”

    这人看起来像地痞流氓,坐下来也没有点菜,只是看着关汉中吃,跟他搭话:“大侠,你的刀很霸气啊,你哪儿来的啊,也是为的雷大人的悬赏来的吗?”

    关汉中又抬头看了对面的人一眼,吊梢眉,三角眼耷拉着,天庭地平,唇薄色白,是个短命之相。

    关汉中没搭理他,刘混子有些畏惧关汉中的眼神,深吸口气,算继续问,关汉中又丢过来两个字:“不是……”

    “呃……”刘混子挠挠头,嘿嘿一笑,“那这个时候来卓州做什么,前几个月来还有灯会看呢,哎呀,这么你是不知道悬赏的事吧……”

    任凭对方叽里呱啦讲了一通,关汉中秉持着食不言的好习惯,沉默着扒完三碗饭,起身结账出去了。

    他一走,客栈里的人明显松了口气,任谁对着一位体型壮硕表情不善的人都会心里发憷。

    “客官慢走。”店二心翼翼地送走关汉中,一回身却被一人拦下,表情又一变,有些不屑又漫不经心。“刘混子,干嘛?”

    “不干嘛。”被叫做混子这人也不介意,流里流气地扬了扬下巴,示意关汉中离开的方向:“那人住咱们客栈啊?什么来头啊?”

    “谁跟你咱们。”店二不想搭理他,脚步一转便要走。

    “欸——王二,别走啊……”刘混子拉住店二:“咱们多少年的交情了——”

    “行了行了,你听人家做什么,我还有活呢!”

    “我帮你干!”

    “添乱吧你。”店二看见掌柜盯了他一眼,紧张得绷直了身子,绕过刘混子,拿起手中的抹布这擦擦那抹抹,装作很忙的样子,感觉到掌柜的视线移开,这才松了口气。

    然而刘混子还是不依不饶,“嘿,你就这人什么来头呗。”

    “我哪会知道人家什么来头!”店二有些动火,“挺有钱,早出晚归的,其他的不知道了。”

    关汉中那模样很难让人不印象深刻,关汉中刚入住的时候店二就留了个心眼,关汉中日日出去,也不怎么在客栈里用餐,夜里客栈闭了门也不见他回来,第二天却能看见他从客栈里走出去。

    看到关汉中还不离身的带柄大刀,掌柜的也特意叮嘱了心伺候,别招惹,一看关汉中就是不好惹的主。

    店二眼珠子一转,看到刘混子的神情,就知道他肚子里没装好事,挥了挥手要他走,刘混子又问了句他住哪。

    想到方才刘混子腆着脸坐在关汉中对面的样子,店二没好气道:“地字号甲房,你别干那些偷鸡摸狗的……”

    没听他絮叨完,刘混子转身就走了,留下一个自以为潇洒的背影。

    出来客栈,刘混子马不停蹄地往两条街外的倌倌馆走。

    后门守着两个人,看样子认识刘混子,没多就开了门。刘混子一进去就有人领着他走,很快上了三楼,来到一扇门前。

    刘混子紧张得咽了下口水,进入倌馆馆后他就没了流里流气的神气模样,而是畏首畏尾,犹如夹着尾巴的狗。

    “公子,人到了。”

    “进来。”里头传来一个很好听的男声,让刘混子头皮一阵发麻,慢慢抬步进去了。他怕极了这个声音,也怕极了里头的——男人。

    男人长相很美,一双桃花眼泛着万种风情,可是眼神极冷,手段也歹毒。

    “吧,听到什么了。”

    “我……我没找着公子您的人,但是鸿富客栈来了一个一看就不好惹的客人,姓关。”

    刘混子低着头,手心里全是冷汗,他趁王二还没收账本的时候看了一眼,账是记在住店一栏上的,至于叫关什么,他没看清。

    “还有呢?”

    “他他不是为悬赏来的,住在地字号甲房,很有钱,每天都出去,早出晚归……”

    刘混子到这已经一脑子汗,可是那位公子没出声,他心里慌张,瞎话的本事张口就来:“他去见一个姑娘,他带着一柄大刀,应该是江湖客……”

    “算了。”坐上的男子很是失望地断他,刘混子跪下来,给眼前人磕头:“公子公子,的就知道这么多,请您把解药给我吧!”刘混子两股战战,如果不是跪着,他可能就尿裤子了。

    几天前刘混子在无恒赌坊输了个精光,见势不妙就要跑,没几步就被人提溜起来,眼看就要被砍去双手,他连忙大喊他什么都愿意做,结果就被这名公子救下。

    这公子长得好看极了,让他移不开眼,可是紧接着就被喂了毒药,让他去探卓州城里近日的外来客:必须是外来的、在卓州盘桓数日的,找到并探对方的身份和目的。

    这活比想象中的难,刘混子几日下来一无所获,好不容易看见一个符合条件的,嘴却像焊死了一样,只给了他四个字:「请便」,「不是」。眼见就要毒发身亡了,刘混子想着冒险一把,也许这公子很好糊弄,可是才瞎扯两句,就被断了。

    “公子,行行好,给的解药吧,救人一命什么浮屠……”刘混子绞尽脑汁,不停地,对面却一直沉默着。

    半晌,刘混子一身汗了,话也停了下来,那公子开了口:“中毒的事,骗你的。”

    刘混子一愣,随即欣喜,他没中毒?然而对方紧接着道:“没有解药。”

    “什么……意思……”

    “拖出去吧。”那人声音轻轻的,很温柔,刘混子却听出了杀意。

    “公——”刘混子惊惶的声音才出口,就跟脖子一起,「咔」地断了。

    下人奉了新的茶,宵别却没喝。关?关鸿丰?还是关汉中?

    “啧。”

    “公子?”底下的人战战兢兢地伺候着,闻声直接跪了下去。

    宵别也不在意,想了想道:“让棉姑来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