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思汝未敢言(廿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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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来廷玉阁后,莹合的色泽更加好看,一块的玉在阳光底下闪闪发亮。

    云岫爱不释手的翻看着。千秋看着云岫喜悦的模样,不由也心情舒畅了,将暂时的事情抛在了脑后。

    “接着想去哪儿?”

    “回家吧。”云岫心满意足的将莹合放入怀中,笑着看着千秋,“廷玉阁我去过几次,那里的藏宝几乎每一个都有一个故事,有的美满有的残缺,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发生在很久之前的一个个传奇的故事并未消逝,而是以另一种形态出现在我们的眼前。”

    “令人,望而慨叹,心里也会浮上某种对它们的尊敬吧。”

    千秋兴致勃勃:“每一个都有?快跟我!”

    一路着回到云府,祝江眼尖儿,一眼就看到了越走越近的云岫和千秋,连忙急匆匆的跑过去,急道:“少爷,姐,公子他被宣召入宫了!”

    千秋的心漏掉一拍:“云深走之前了什么没?”

    祝江抹了抹额上的汗:“公子只让我们在府上等着,不用担心他。”

    顿了顿又道:“他还就算他不在,也要让我监督少爷你罚跪和写反省书,而且他回来之前必须写完。”

    “呃……”千秋一时不知该露什么表情才好,咂咂嘴不出话。

    云岫道:“要不我进一趟宫吧?”她有一块先太后御赐的入宫令牌,执有此牌者可随意出入皇宫。

    千秋立刻否决:“不行……”

    云岫早知他会不同意,反问道:“我不去,难道千秋哥哥你去吗?你没入过皇宫吧?你知道怎么走吗?”

    千秋被堵的哑口无言,最终沉吟道:“一切等等再,云深既然了让我们在府里等他,那我们就等等好了。没必要现在就过去,万一添了乱子可就不好了。”

    眼下也只能如此。三人虽不知宫中发生了些什么,也颇为为云深担心,但他们对云深的信任却远远大于担心。

    千秋跪在祠堂闭着眼睛,他是真真正正的相信云深会安然无恙的返回的,只要是他的,他都信,而他也从未骗过他。

    蓦地,他闻到一股极为难闻的味道,千秋知道那是什么,便不情不愿的睁了眼。

    睁开眼睛之后果然看到祝江正端着一碗药走到他的旁边:“少爷,药趁热喝。”

    千秋一思量:“不对啊,不是还没到日子吗?”

    十年前他是被埋在雪地里被云深捡回来的,病根子也是那个时候埋下的。

    这药他每月都要喝上两碗,若是不喝,一旦染上其他的什么病,那病根子也会连带着发作。

    其实每月只喝两碗千秋还是能接受的,但是这药闻上去就让人难以入口,千秋每一次喝时都感觉是一次巨大的煎熬。

    祝江点头:“是啊,是没有到日子。但是少爷,昨夜公子是用的冷水来镇你体内的药力的,而公子又知道你不能受冻,所以这才让我熬了一碗来给你的。”

    “去取蜜饯过来。”千秋苦着脸,“那是不是我这个月的药就喝完了?”

    祝江早就把蜜饯准备好了,将药递过去,看着千秋一脸赴死相,道:“少爷你想得太美了,这个月有三碗。”

    千秋喉咙一滞,苦味儿瞬间刺激到千秋的味蕾,险些没让他吐出来,堪堪道:“你……什么意思啊……”

    “公子原话。”

    千秋赶紧将蜜饯塞入嘴中。

    祝江耐心的在一旁守着,看着千秋将最后一口吞下去,这才满意道:“少爷你好好跪,我先去厨房。”

    千秋苦的快要跪不住:“等等……”

    祝江轻快道:“嗯?少爷有什么吩咐?”

    “再给我拿几颗蜜饯来……”千秋道,“怎么这次的药这么苦?”

    祝江苦口婆心道:“少爷,良药苦口利于病。”

    屁,明明就是公子的,多加黄连。

    “少废话,我要苦死了。”千秋虚弱状的跪倒在地,嘴巴里的苦味一阵阵儿的刺激着他的脑子和胃,“哦对了,帮我随便找一支笔和几张纸。”

    祝江奇道:“少爷你要干嘛?!”

    千秋道:“写反省书,不懂吗?让你去你就去废什么话。”

    跪在地上写字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情。千秋疲惫着卷着袖子堪堪下笔,才写了一划就把笔往地上一扔,仰天哀叹了一声:“好累啊!”

    他叹完又低头去看地上,已经跪了一个时辰了,他才将一张纸写完。

    且不那里有多少个字,光是上面歪歪扭扭的笔画,就够千秋心塞的了。

    他的字是好看的,只不过在这里一写就变了个样子。千秋一脸惨不忍睹的表情,拖过这一张被写的有些可怕的纸,数了数,才六百字。

    祝江在一旁看着,脸上也是惨不忍睹的表情:“啧啧啧,少爷,你的字和公子的字真的是一个天一个地,都是在同一个书院上学的,这差别如何就这么大呢?”

    千秋懊恼的把笔盘的更远了些,无力道:“你看我平时本就不喜欢写字,现下又是跪着,如何能写好?”

    “有些道理。”祝江接过千秋手中的纸看了看,道,“噫,少爷你看你写的,怎么墨团这么多?”

    千秋尴尬道:“那是写错了,涂掉的。”

    祝江看着几乎占了半张纸的墨团:“……”

    他了一个寒颤,把纸还给千秋:“要不少爷你先别写了吧,你看看你写的,你确定公子看了之后不会更生气吗?这个是什么字?”

    “这个啊,你认不出来吗……”千秋看着祝江的手指指着的字,一时居然没认出来,沉吟着,“你别着急啊等我看看,唔,应该是……「该」字……”

    末了,他语气不确定,眼睛瞥向祝江:“吧?”

    祝江呵呵冷笑着支起身子:“少爷你写的你问我。”

    千秋欲哭无泪,自我放弃般的把正写着的纸也一扔:“算了算了不写了。”

    祝江刚想什么,就又见千秋极没骨气的去捡了回来:“不行,至少要写完。”

    祝江深吸一口气:“……”

    “所以少爷你确定公子能看懂?”

    “能吧……”千秋埋头写道,“他这么聪明,肯定能猜到我写的是什么。”

    祝江语塞:“您……还真是对公子有信心啊。”

    千秋理所应当:“是啊……”

    祝江不话了。我不是对公子没信心,而是方才一阅您的字,我是对您的字没了信心啊。

    姑苏,皇宫。

    着一身黛蓝色深衣的云深缓步走上台阶,台阶之末,是惜和殿。

    惜和殿,是皇帝接待他国贵客的殿堂。因此,惜和殿的装潢也比其他普通殿堂要大气的多,以显示本国气势和天子权威。

    云深却丝毫未被所谓的天子威严所震慑,他神情淡然,面上是一如既往的如沐三月春风般的淡淡微笑。

    他不慌不乱,按着自己的节奏一步一步缓缓登上台阶,似乎再没有什么能扰乱他。

    宦官早在殿外等候,一见云深来了,立刻谄媚道:“久闻云公子大名,皇上和楚皇如今正在御花园里的清荷亭议事,还请云公子先入内等候。”

    云深淡然道:“不必,在下就于此等待。”

    宦官一见云深这般老实,心中冷冷一笑:“云公子还是先进去吧,皇上了,云公子亦是贵客……”

    那宦官话未完,便被云深一个轻飘飘的眼神制止,云深道:“云深多谢皇上,只是云深乃一介草民,不是什么皇亲国戚,也不是他国使者,我若在无人的情况下进入惜和殿,于情于理都不合。”

    “的好!”背后的惜和殿里传来一个七分玩笑三分无意的声音。

    云深眼眸轻瞥,末了微微一笑,转身,揖礼道:“草民云深,见过皇上,楚皇。”

    宦官道:“大胆!如何不跪?!”

    楚国皇帝饶有趣味,摆摆手:“诶,读书人自有读书人的参见之法。”

    齐北照穿着一身明黄色的龙袍,面上隐有威严,他扫了一眼宦官,转身又走入惜和殿里。宦官连忙跟上。

    楚国皇帝边走边道:“云深,云寒枝,我已有多少年没见你了?”

    云深跟在他们的身后,淡然道:“六年……”

    楚国皇帝嗤笑:“是啊,六年。十年前我来到这个国家,五年前又从这个国家回去,在这个国家的五年里,我只与你见过一面吧?”

    “是。”

    几人落座,云深站着。齐北照道:“赐座……”

    云深揖礼,坐下。

    齐北照道:“云深,你可曾见到荣梦公主?”

    云深答:“见过……”

    言及此,齐北照看了一眼楚国皇帝,似乎并不算讲下去。楚国皇帝道:“你认为我妹妹如何?”

    云深答:“荣梦公主温婉大方,是位佳人。”

    楚国皇帝啧一声:“如此敷衍。这样,我也不拐弯抹角,你与荣梦定亲吧。”

    云深丝毫不慌乱,起身淡淡答道:“云深不过一介草民,与公主不能门当户对,望请楚皇收回成命。”

    齐北照皱眉道:“云深,此时关系到齐楚二国的友好,该三思的是你。”

    楚国皇帝似是早就知道他会拒绝,丝毫不在意,面上满是玩味的神情:“一介草民,门当户对。若我没记错,令尊去世之后,其护国将军之位该是由你来继承吧?既然你有这将军之位,便可知一介草民不过是你的托词罢了。”

    云深道:“那么依照先贤道德义理,家中有丧事之子是否该守孝三年?而在这三年是否该参加娱乐活动,甚至成婚?”

    楚国皇帝轻蔑的笑了一声,挑眉道:“若我非要你娶呢?”

    还未等云深话,突然有人砰地一声开门。

    几人齐齐看去。

    楚雪意盈然走入:“长礼,别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