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是你欠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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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晏子修那张脸的时候,魏于渊的左脚还没跨进来。

    这就导致了他下一秒睁着核桃眼,呈大字型狠狠地摔倒在地,而他手里的拂尘正好甩到了景绍辞的脚下。

    “三师兄!”晏子修迅速站起身来,走过去俯身将人扶起。

    可当他的手刚握住魏于渊的手臂,对方却猛地撑起上半身,然后唰的从地上站了起来。

    魏于渊定定的看着晏子修那张脸,眼圈蓦地开始泛红。

    看了几秒之后,他一把抓住了晏子修的手,用神经质般的语气道:“手,手是热的。”

    话音刚落,他的手又捧住了晏子修的脸,揉捏面团似的搓了两下后,颤声道:“脸也是真的!”

    景绍辞冷着脸走过来时,魏于渊竟然一把将晏子修紧紧抱住,带着哭腔道:“五,五……”

    晏子修怔了一下,然后露出一抹释然的笑容道:“三师兄,是我。”

    景绍辞满脸不悦的偏过头去,暂且忍耐半分钟。

    好不容易等晏子修起身,魏于渊却突然重重的在他胳膊上拍了一下。

    “你没死为何这么多年不回来!!你在外面跟野猴子学偷桃呢?!”

    晏子修正想解释,景绍辞却忽然冷声道:“他跟我在一起。”

    魏于渊这时才注意到他,猛烈的倒吸一大口冷气后,直挺挺朝旁边蹦了一步。

    他看了一眼景绍辞,然后又转头看了一眼晏子修,像拨浪鼓似的摆了几遍头后,他转身对呆立在门口的弟子道:“快去请掌教!”

    苏子寻来了之后也同样红了眼睛,看着晏子修嘴唇抖了半天都不出话来。

    好不容易等他平复心绪,四人刚刚坐下后,苏子寻就立刻开口问道:“五,这么多年你去了何处?”

    “我转世投胎了,去了……”

    景绍辞这时再次道:“晏晏一直跟我在一起。”

    魏于渊‘嘁’了一声,吐槽道:“我你俩可真够执着的,爱了一辈子还没爱够,转世投胎都能碰一起。”

    他虽然嘴上这么,但还是别扭的看向晏子修道:“那个,我。”

    晏子修看着他道:“三师兄。”

    “他对你好不好?”

    魏于渊问这句话的时候声音不仅低吐字还十分含混,但晏子修还是听清了。

    他淡笑着点了点头,“甚好。”

    景绍辞清了清嗓子然后坐直了腰,再用一副宣示主权的表情抬手环住了晏子修的肩膀。

    魏于渊一副没眼看的样子,嫌弃的撇了撇嘴角道:“他要是肾不好那就是画上的胭脂马,中看不中骑。”

    苏子寻轻咳了一声,示意他在纯洁的师弟面前收敛一些,结果魏于渊却不服的道:“你咳个屁丫子啊,我哪句话错了?”

    话音刚落,苏子寻却看着他微笑了起来,“不如我晚间再与你好好讨论一下好不好骑的问题?”

    魏于渊嗖的一下从椅子上弹起,那副样子就像女鬼刚用指甲挠过他的后颈似的。

    “掌教师兄客气了,我去给五拿好吃的!”

    完他就飞奔出去,连头都没敢回。

    晏子修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忍不住垂眸笑了笑。

    从到大,连师父都管不住的三师兄偏偏每次都在二师兄手里吃瘪。

    他幼时跟三师兄睡在一处,所以不止一次听见魏于渊赌咒发誓一定要弄死苏子寻,晏子修合理怀疑三师兄之所以这么会骂人,完全是在二师兄身上锻炼出来的。

    魏于渊跑走后,苏子寻并没有询问前因后果,只是道:“五,你在另世一切可好?”

    “劳师兄挂心,一切安好。”晏子修完这句话,看着他道:“师父与师伯也同我们在一处。”

    苏子寻瞬间屏住了呼吸,过了好久才哽咽的道:“那师父与师伯,他们好不好?”

    晏子修用力的点了下头,“都好。”

    苏子寻又笑又哭,嘴里不住的道:“那就好,那就好。”

    没过一会,魏于渊就过来叫他们用饭。

    天风观中的其他弟子都移去了他处,只有四人围桌坐下。

    吃了没两口,魏于渊就冲着景绍辞挑了挑下巴道:“王爷,原先你总拿好东西来我们道观,结果都被我师父挡回去了,此事你可还记得?”

    景绍辞冷漠的道:“他贫者不受嗟来之食。”

    魏于渊听到这话,得意的挑了下眉道:“我师父他嘴上这么,但是我们一没肉吃师父就带着我们去王府的后厨房,拿——点东西。”

    他故意强调了‘拿’字,语气格外的冠冕堂皇。

    晏子修听了这话,不解的道:“此事我为何不知?”

    魏于渊啧了一声,转着筷子道:“你自从开始修行,一板一眼的比师伯还严肃,端正的就差给你刻碑了,师父哪可能带你?”

    景绍辞在桌下握住晏子修的手,然后出了让三人都颇为惊讶的话,“其实我早就知道了。”

    魏于渊挑高双眉道:“你知晓?!”

    “师父拿徒婿东西天经地义,就是将封王府全数家产取走也不过分。”

    魏于渊缩紧脖子,像受寒一般搓了搓手臂,“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句话,我真是信了。”

    ****

    两人下午从天风观离开时,魏于渊把晏子修拽到了旁边。

    “虽然师父从教导我们婚后不可随意殴夫君,但是有时候拳脚有利于另一半身心健康,该用还是要用。”

    晏子修既没点头也没摇头,沉默了片刻后,开口道:“三师兄,你当初是怎么跟二师兄两情相悦的?”

    魏于渊被他这句话顶住,脸都憋红了才声道:“当初我,咳,误食了师父炼的春情丹。”

    晏子修抿了下唇角,也不知道是同情还是安慰的拍了拍魏于渊的肩。

    而这边景绍辞和苏子寻看着不远处的两人,眼眸中不约而同的都充满了温柔。

    “王爷,明日皇帝会去陵坛祭天,你可要去一观?”

    景绍辞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一瞬不瞬的看着晏子修。

    两人离开前,晏子修看着魏于渊和苏子寻道:“二位师兄,不做拜别,我们还会相见。”

    完这句话,晏子修就握着景绍辞的手从原地消失了。

    片刻之后,晏子修跟景绍辞一起来到了城东的一处宅院。

    此处是大师兄莫仲淮的家。

    与魏于渊和苏子寻的容颜未改相比,莫仲淮早已蓄起了胡须,鬓角也隐见银丝。

    他是自愿陪发妻老去的。

    两人隐去身形站在院墙之上,看着院内的光景,景绍辞转头道:“不下去跟你大师兄几句话?”

    晏子修看着莫仲淮抱着一个幼童正在看廊角筑巢的燕子,微微扬起唇角道:“故人安好便是最祥,相见与否并不是那般重要。”

    如今莫仲淮儿孙绕膝,过着最普通却又最温馨的日子,如此这般,方是世间极乐。

    ****

    隔天天还没亮,皇帝的仪仗如长龙一般与满朝文武行至祭天的陵坛。

    日出前三刻,祭天大典正式开始。

    陵坛东南燔三牲五谷六畜,西南悬天灯,皇帝头戴冕旒身穿祭天袍服,两手平举玉牌,一步一步的走上台阶。

    在迎过帝神后,皇帝至最上层对列祖列宗和皇天上帝的排位行三跪九拜大礼。

    晏子修看着眼前无比肃穆壮观的场景,开口问道:“景绍辞,你可曾后悔过。”

    封王当年只有一子,所以在景绍辞死后,便由他的堂弟景昭韫登基。

    昭帝如今在位二十七年,励精图治,任贤爱民,将整个修国都治理的如同太平盛世,百姓皆是民康物阜。

    景绍辞听到晏子修的话,垂眸低笑了一声,“后悔,当然后悔。”

    还没等晏子修反应过来,他就一把搂住对方的腰道:“后悔当初没早点跟你成婚。”

    晏子修靠在他的肩膀上道:“所以我也未曾恨过你,哪怕是你亲手杀了我,我死前心中所念,亦皆是你。”

    完,他便起身跟景绍辞相视一笑,两人心中都满是释然。

    当日便是上元节,晚上整个上京城通街设灯,焰火照彻天穹,正应了那句:灯树千光照,花焰七枝开。

    两人出府上街时,景绍辞离开了一会,再回来时手上就拿着一顶帷帽。

    “戴上。”

    晏子修这张脸太招人了,被别人多看一眼他都难受。

    晏子修接过帷帽,却抬手戴在了他的头上,不仅如此还调笑道:“娘子容貌甚是俊俏,还是遮掩一二为好。”

    景绍辞一把搂住他的腰,看着他的唇瓣道:“要不要我用实际行动证明一下,咱俩谁娘子?”

    最后这顶帷帽,两人谁都没戴。

    上元灯会,街上的百姓熙熙攘攘,嬉笑声四处响起。

    两个人的容貌不仅引得路人频频回望,连一些深闺女子都撩开帷帽上的丝帘偷觑。

    晏子修看着摊上各式各样的花灯,忽然对景绍辞道:“那年你要亲手扎个花灯给我,可花灯还未等到,我却等到了你去往西疆的消息。”

    景绍辞在袖下握住他的手,正要开口,晏子修却又道:“于是以后每个上元节,我都会在道观门口坐上一个彻夜。”

    景绍辞的胸口一窒,眼中顿时泛起了愧疚和心疼。

    “那时我总在想,会不会等着等着,你就提着花灯走到我面前叫我汤圆了。”

    晏子修抬眸看着他,“所以那个花灯,是你欠我的。”

    景绍辞手指收紧,急切的道:“我回去就再给你扎,再扎多少个都行。”

    晏子修此时却弯起了眼眸,道:“我这些不过是想让你心疼我罢了,花灯我有那一个就够了。”

    景绍辞喉间满是酸楚,抬手就将晏子修拥入了怀中。

    两个人现在是在修朝,即便是成了亲的夫妻也不会当街这般亲昵,所以片刻之后,晏子修就推开了他。

    但就只是这一会,也让不少闺阁女子酸了鼻红了眼。

    这样两位琳琅玉树的郎君,竟有分桃之癖,当真令人怅然若失。

    街边的阁楼都挂满了喜气的红灯笼,时不时四周还会飘起许愿天灯,两个人在长袖的遮掩下拉着手,四处走走逛逛。

    晏子修猜中了连环灯谜,反倒送了景绍辞一盏极为好看的牡丹宫灯。

    景绍辞帮他买了许多零嘴吃,在吃一个豆沙馅的点心时,晏子修原本算将一整块都放进口中,结果景绍辞却分走了一半。

    不仅吃了他的点心,这人竟还在他耳边低语道:“你喉咙窄,要掰点吃。”

    晏子修一开始还没反应上来,但在景绍辞的‘好心’提醒下,他倏然想起了那次做攻的事。

    紧接着他便阖眸吸气,将景绍辞与他交握的手捏的死紧。

    最后要不是晏子修一再克制又实在不想引人侧目,景绍辞当街这顿家暴绝对少不了。

    上元节热闹,临街酒楼的座位早早就坐满了人。

    景绍辞提了一个食盒又买了两瓶上等的玉泉饮,跟晏子修一起上了盛安城最高楼处的屋顶上。

    两个人站在上面,俯视着下方舞龙舞狮的队伍和人头攒动的百姓,只觉得入目之处皆是海晏河清。

    此时,晏子修抬手一挥,整个上京城的花树竟一夜盛开,花瓣如同烟雨一般随风飘入人群,一时间美不胜收,令百姓们叹为观止。

    等两人坐下开始吃酒菜时,景绍辞开口问道:“晏晏,你怎么不喝酒?”

    晏子修微眯了一下眼眸,“喝了酒你要做什么?”

    景绍辞摇了摇头,叹气道:“你如今是越来越不好骗了。”

    话音落下,晏子修看着他忽然拿起了酒盅。

    “只饮一杯。”

    就喝了这一口,晏子修的眼尾就染上了丝缕微红,看的景绍辞喉咙发干。

    但他攥了攥手指,生生把感觉压下去了。

    等最后一束焰火升空后,晏子修开口道:“拔丝地瓜,我们回去吧。”

    没想到景绍辞却道:“你再跟我去一个地方。”

    两人从楼顶下来后就朝城西走去,行至一处窄巷口时,晏子修的脚步忽然顿了顿。

    虽然宅院已经换了样式,但那棵每年夏天都掉桃子的桃树还在。

    晏子修右手末尾两指不自觉蜷了蜷,但还是跟景绍辞走了过去。

    到了近处后,他用修长的手指碰了碰树上的桃花,幼时觉得难以攀够的枝丫,如今却抬手便可触及。

    晏子修眼底划过一道怀念的暖意,可就在他低下头时,景绍辞竟然撩起前袍,单膝跪在了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