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我接到阵平的最后一条短信时,还在陪硝子逛街买东西。
“这条羊绒围巾好,还是那一条兔毛的舒服?”硝子问我。
“我感觉都挺暖和的。”我笑着回道,“等一下,我看一下手机,有短信发来了。”
【爱子,没想到我这么逊色,居然要像电影里演的那样,要在死亡前才出这句话——我爱你。】
这是什么,开玩笑吗?
直到我看到了新闻,才明白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一名警察为了保护民众在爆?炸中牺牲了。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支撑住的,就好像那炸?弹也把我轰灭。
当天美和子亲自上门告诉我了这个噩耗。
我麻木地看向她,“你知道他要送我的礼物是什么吗?”
“是钻戒,他问了目暮警官是怎么和夫人求婚的。”
我抬起头希冀地看着美和子,“那……”
美和子沉重的摇摇头,“爆?炸产生高温,什么都没有留下来,对不起。”
?
“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我参加了他的葬礼,酗酒住院,又好好照顾身体认真工作。”我诚恳道。
美和子叹了口气,“不管怎样,都结束了。”
“是啊……”我轻声道。
目暮警官敲门,示意我可以离开了。
我取了东西,正要往出走时,看见了另一位被传唤来的证人,我们有过一面之缘,身份差不多,都是受害警察的亲近之人,她是萩原研二的姐姐。
萩原千速姐也被问完了话,她扭头看到了我。
她抿着嘴轻轻笑了起来,“中禅寺姐,能一起去喝杯咖啡吗?”
“当然,不是警视厅的就好。”我也笑着回应道。
我们只是买了两杯咖啡就拎着到居民区公园的两个秋千上分别坐下。
我轻轻晃了晃秋千,开热咖啡的盖子,低下头一看,略有些失望,这杯拿铁没有拉花,咖啡师实在是敷衍,抿了一口,味道也欠佳,只好握在手心里暖手,等待着萩原姐的发言。
萩原姐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道,“不管找到那个爆?炸犯的匿名举报者是谁,我都会感谢他。”
“我也一样,对这个人心怀感激。”我滴水不漏附和道。
萩原姐又缓缓开口,“至于匿名举报者涉嫌的那些罪名,非法拘禁不够起诉时间,故意伤害要达到轻伤,在法律上要有骨折才能算轻伤,爆?炸犯身上的淤青只能算作轻微伤,爆?炸罪警方没有在现场找到任何物证,只能算作爆?炸犯的一面之词。
虽然这些罪名合到一起的确是加重的,但是暂时找不到嫌疑人,不过警方查找这个匿名举报者的意愿并不强烈。毕竟他为两位牺牲的警察报了仇。”
萩原姐也是个警察,她虽然不在东京,但了解的情况依旧很多。
“这样啊,那太好了。”我干巴巴地回道。
“所以这起案子大概会成为悬案。”萩原姐轻轻笑着,“至于那个爆?炸犯,他利用爆?炸物故意杀人,致使两名警察牺牲,还有上万被炸?弹威胁的民众,房屋和摩天轮被炸毁,严重危害社会安全,再加上敲诈勒索了十亿日元。尽管现在法院判死刑非常心,但按照永山基准,他还是会被判处死刑,我会尽量推进的。”
永山基准是根据几十年前的一个杀人犯的量刑标准延续下来的,涉及了犯罪的动机、手法、社会影响力、被杀害者数目以及其家属情感等几项综合判定。
“我希望他判死刑,但是不想那么快就让他解脱。”我道。
我接手了武藏晴明神社之后,对神道教的了解更深了一些。
不管人生前做过什么,死后都会成佛被人尊敬,面对废死派越来越多的讨论,人们既希望恶有恶报,又受神道教文化影响却不想这些凶犯被迅速成全解脱。
所以大多数死刑犯在这种制度下一直恐惧的活着,不断申诉,有的在被执行死刑前就老死在监狱里,有的在提心吊胆地会见律师后突然就被执行了。
我带了两分恶意道,“等他判了死刑之后,我会隔三差五地拜访他,那家伙会不会提前神经衰弱被吓死啊?”
萩原姐想了想,“那样会不会太累了?”
我侧过头看向她,萩原姐也扭过头看着我,温柔地笑着,“后面的就交给我吧,中禅寺姐,去过你想要的轻松的生活,快乐一点,研二还有松田一定都是这么想的。”
她抬了抬手指向我的身后,“已经有人来接你了。”
我回头望去,甚尔双手插在口袋里,靠着树干等着我。
我松开秋千的绳索,起身走去。
扑到甚尔的怀里,宽阔的胸怀容纳了我所有的紧绷和情绪。
我放声大哭。
甚尔搂住我,无奈道,“我才是要哭的那一个好吗?差点以为我又要一个人留下来了。”
我缓了缓,擦干眼泪,“最开始都过了,我只想折磨他。”
“是吗?我还以为你在折磨我,还有你自己。”
我沉默不语。
甚尔叹了口气,“都结束了吗?”
“差不多吧。”我茫然道。
甚尔停下脚步,凝视着我的双眼,试探地向我这边走了半步,低下头来,拉起我的手,去触碰他唇边的伤疤,轻声道,“现在还想了解它吗?”
我微微抬起头,双手缠绕在甚尔的脖颈后。
甚尔轻柔地吻了吻我的唇瓣。
树上的红叶着旋缓缓落下。
我模模糊糊地感觉自己好像驯服了一头猛兽。
回到家后,我看到甚尔做了一桌热量爆炸的食物。
“我看很多人都这些炸物和碳水能让人快乐。”甚尔解释道。
“我更相信多巴胺和力比多会让人快乐。”我的情绪已经平复了,还有心思开玩笑。
甚尔低低地笑了一声。
到了深夜,我才回过神来,食欲也是欲?望的一种,这句话果然没错。
甚尔一贯的惊人胃口在最开始的心试探和磨合后开始强力发挥。
正当我昏昏欲睡时,甚尔的一句话把我吓醒了。
“你有想过结婚吗?”
我沉默了一会儿,“我理解你对自己曾经的姓氏很不满……”
甚尔假装委屈道,“你穿上裤子就不认了吗?”
我拍了他一下,“正经点。”
“我是很正经的在问你。”
我叹了口气,“阵平在牺牲前买了钻戒,我不知道如果他还活着,我们会不会走到那一步。”
“答案是不会,是吗?”甚尔不带指责地语气平静道,“所以你对他怀有愧疚。”
我苦笑着,“大概是有一些吧。”
“没有了禅院家,我只是甚尔,所以结不结婚对现在的我来其实都无所谓,只要你不赶走我离开就行。”甚尔这番话是把主动权放在我手里。
这是我的家,我可以随时赶走他,而不用那一张纸缔结的关系捆绑住。
我的生活终于回到了日常,现在基本所有的日常开销都是甚尔在付钱,到点了就有热腾腾的饭菜,家里永远都是干净的,什么都不用操心,只需要做自己喜欢的工作,这日常真是无比轻松自在。
就在我以为一切都很平静的时候,突然有一天收到了来自家乡的一通电话。
是堂弟来的。
“爱子姐,叔叔出狱半年了,现在医院下达了病危通知书,你要来看他最后一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