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这么热闹啊？”

    沈梧声温润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破了现在针锋相对的局面。

    他看了看黑衣男，又看了看白阮阮，对白阮阮笑了笑, “阮阮，樊铎，要不要加入我的队伍？”

    黑衣男对沈梧声印象很深，这场比赛凸显出不少能力出众的人, 沈梧声就是其中一个。

    运筹帷幄，明明长了一副好人的样子, 手段却狠辣道让人心惊。

    他虽然看起来很好接近, 但始终占据支配者这个地位, 其他人在他跟前自动降级，下意识想要服从他的指挥。

    沈梧声在比赛里就决定好下一场比赛的队友，现在他的队伍还差两个位置。

    他邀请樊铎, 没人会感到意外。

    如果是在比赛内，白阮阮还没有精神问题时，他邀请白阮阮，也没人会意外。

    但现在，白阮阮名声已经臭了，大家为了避免被分到和白阮阮一组, 倒逼组队速度加快。

    知道白阮阮这件事的人基本都有了队伍，没有队伍的，也都有自己的意向队友。

    沈梧声此举不亚于引火烧身。

    蓝方指挥们已经差不多了解现在什么情况，内心十分复杂。

    白阮阮之前的人格，绝对是首选大腿，但现在的白阮阮确实像黑衣男所，是团队的弱点。

    但不论她强弱, 她都是白阮阮。

    他们对白阮阮很有好感，是基于她绝对碾压所有人的实力，由内而外的感到敬佩。

    但现在实力没有了，白阮阮只剩下好看的外貌，对于星联赛而言，她不会是好队友。

    如果不是这个场合，他们或许还有耐心等白阮阮恢复正常，可三年最多只有两次参加比赛的机会，都是好不容易走到这里来，谁也不想因为一个有潜力的累赘，拖垮自身。

    如果他们实力足够带飞，恐怕现在就不用纠结了。

    黑衣人一脸意料中的表情，看着沈梧声道：“你是不是不知道白阮阮的事？”

    沈梧声看向他，天空一样澄澈的浅蓝色眼睛，让黑衣男不寒而栗。

    明明沈梧声是笑着的，可黑衣男却有种自己被他拿刀指着的错觉。

    沈梧声收回视线，那股寒意又消失了，他身后跟着他在比赛中就好了的队友，然后向白阮阮伸出手，“加入我们吧，阮阮，你在比赛中的表演有目共睹。”

    白阮阮看向樊铎：“我可以加入吗？”

    过去做决策的人一直是白阮阮，樊铎本身是没有目标的，他一直是为了白阮阮行动，现在她把选择权交到他手上，让他来决定事情。

    这让樊铎有一瞬间的无措。

    他思考白阮阮可能会思考的问题。

    想不出来。

    他要是能猜出白阮阮在想什么，他就不用那么纠结情感方面的问题了。

    樊铎曾经许诺，要给森兰高中带回来星联赛的金奖。

    这也是白阮阮的愿望。

    但是。

    白阮阮不喜欢沈梧声，他也对这个表面风度翩翩滴水不漏的人没什么好印象。

    樊铎看向沈梧声，两人视线相交，一个温和一个冰冷，却都不退缩。

    樊铎：“不了，多谢好意。”

    沈梧声无奈地耸了耸肩，“好吧，但这两个位子我给你们留着，直到比赛最后一天。”

    黑衣男还跃跃欲试想再点什么，但没人理他。

    蓝方指挥们表达一下自己的遗憾后纷纷离去，沈梧声邀请樊铎和白阮阮去餐厅吃饭，态度柔软却不容拒绝。

    黑衣男咋呼了半天，把白阮阮人格分裂的事情广而告之，自认为大功告成，虽然还有些憋气，但也不再继续挑衅。

    白阮阮、樊铎以及沈梧声坐一桌，沈梧声原本组好的队友去训练，现在这个包厢只剩下三人。

    樊铎实在是撵不走，简直像胶水一样和白阮阮黏在一起，沈梧声很想近距离观察白阮阮，想知道她是真的有精神病，还是伪装无辜设局诱人深入，但樊铎在这里杵着，他无论做什么都要收敛。

    真烦。

    沈梧声想。

    他讨厌自己碍于社会关系而无法名正言顺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尤其讨厌这种不受控制、没有眼力见的人。

    沈梧声很讨厌樊铎，但面上不显，寻找合适的话语带动气氛。

    可惜樊铎是沉默寡言的酷哥，只在面对白阮阮的时候话多一点，而白阮阮现在又是娇软笨蛋，贴着樊铎，无论沈梧声什么都不接茬，只木讷怯懦地顺着沈梧声的话。

    对沈梧声而言，这顿饭吃得像坐牢。

    等三人都吃完准备离开，沈梧声突然抓住白阮阮的手腕。

    “不好意思，”他看向樊铎，嘴角勾起，可眼中并没有笑意，“我想和阮阮单独几句话，可以吗？”

    樊铎摇头。

    沈梧声又对白阮阮恳切道：“可以吗？阮阮，我有个很重要的事想和你。”

    沈梧声的表情是由时薪三十万星币的礼仪大师指导的，这个阶段的大师不止教他正常的礼仪，还会教一些与人社交时更有用的技巧。

    所以当他微微侧着头，诚恳地看着一个人的时候，眼神亮晶晶，很少有人能拒绝，不，应该没有人能拒绝他的请求。

    白阮阮答应了。

    樊铎在包厢外面等着。

    沈梧声的表情变化，他静静地看着白阮阮看了几秒，而后坐下来，轻轻抿了一口茶。

    白阮阮现在没什么主见，别人不让她坐，她不应该坐。

    这是她的人设，白阮阮总感觉系统给的人设资料有些许偏差，这么搞下来，其实不是很想娇软笨蛋，更像没什么思考能力的洋娃娃。

    希望有机会能让他们把人设数据形象稍微完善一下。

    “阮阮，给你讲个故事。”沈梧声突然出声，断白阮阮的思绪。他并没有看白阮阮，只是盯着琥珀色的茶汤，淡淡道：“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只大灰狼。”

    白阮阮很声地：“嗯。”

    “这只大灰狼呢，很厉害，是整个狼群的头狼，后来不知道发什么疯，非要去体验一下羊的生活。”

    沈梧声把茶杯放在桌子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咔哒声，正常来是不该有声音的，但既然是试探，这声音就变成一种警告和提醒。

    “大灰狼披上了羊的皮，在羊圈里假装自己是一只羊。”

    “有一天，养羊的牧民想要吃羊肉，就随便挑了一只羊当晚餐。”

    沈梧声站起来，慢条斯理地靠近白阮阮，挑起她的一缕发丝，“然后你猜猜，发生了什么？”

    白阮阮稍微往后退了退，那捋发丝不断从沈梧声的手上抽出，最后只剩下一截时，沈梧声突然发力，揪住。

    白阮阮无法再退后。

    沈梧声的问题没得到答案，他好心地告诉白阮阮故事最终的结局。

    “他挑中了那只披着羊皮的狼，狼因为跟羊混久了，力量和速度都大不如以前，牧民的枪对准她……”

    沈梧声抓着白阮阮的肩膀不让她撤离，在她耳边，话间带动的气流让白阮阮敏感的耳朵变得通红。

    “砰！”沈梧声缓缓道：“那只狼被猎人死了。”

    他强硬地勾起白阮阮的下巴，让白阮阮看他。

    沈梧声笑眯眯道：“阮阮，听了这个故事，你有什么感觉？”

    白阮阮抿着唇不出声。

    沈梧声松手，假笑逐渐降为一个和缓的微笑，心中的不悦达到顶峰。

    “白阮阮，你想当狼？还是想当羊？机会只有一次，好好选。”

    是劝告，也是警告。

    他的视线离开白阮阮，似乎对她不再有兴趣。

    经过观察，沈梧声确定白阮阮是真的变了。

    试探到此结束，这样的白阮阮不再是他之后策划的那场大型游戏的主要人物。

    当个炮灰吧？

    樊铎还行，离开白阮阮也不完全是废物，花酪废话多，但把他放在游戏里估计会挺有意思，还有一些人……

    沈梧声的手腕突然被白阮阮抓住。

    他顿了顿，有些不耐烦，白阮阮对他来已经没有价值了。

    当一个活不了几天的炮灰，或者被别人利用的玩具，这是他给她安排的结局。

    白阮阮：【统，崩人设后，会有什么惩罚？能崩多长时间？】

    系统：【您的惩罚人设人设增加三天，超过一时，惩罚翻倍。】

    白阮阮：【一时之内？懂了。】

    白阮阮拉过沈梧声的手，让他的手掌向上。

    在沈梧声莫名其妙的视线下，在他的手心，点了两个并列的点。

    又在这两个点的旁边，写下一个大写的D。

    最后温柔地把沈梧声的手指合上，攥成拳头，回推到他面前。

    沈梧声所有伪装的表情全消失了。

    此时他不再是那个掌控局面的人。

    白阮阮靠近他，轻点他松松握着的拳头，漫不经心道：“你觉得你是猎人？让我选当狼还是当羊？”

    又笑，“你没资格让我选。”

    这话完，白阮阮一点都没留意沈梧声的表情，转头就走。

    安静的包厢只剩下沈梧声一人。

    他很擅长笑，各种笑，用笑容来应付世界上庸庸碌碌的普通人，应付这些没什么意思的玩具。

    整个世界，所有人，在他看来都不过是玩具罢了，没人值得他付出真心，玩具也没多大意思，只是短暂地追求一些很难的东西。

    但那些东西对别人来很难，对他来实在是没有任何挑战性，渐渐也就腻了。

    什么有趣？

    他一直在找有趣的、刺激的东西。

    沈梧声为了这个目的，准备搞一场有趣的游戏，看那些自诩正义善良的天之骄子，被染黑，暴露自己本质的恶。

    所以他参加星联赛，来选择一些玩具。

    而在更早之前，星联赛开始之前，有一个人让他很感兴趣。

    他的账号被破解了。

    他没抓到那个人。

    经营暗网账号也不过是方便他游戏开展，里面那些人坏得格调太低，他看不上。

    沈梧声觉得，他的游戏要涉及一些更深奥的东西，关于人性关于哲学，关于很多东西。

    他知道自己不正常，但他允许自己不正常。

    他的家里人也一直纵容他，沈家有权有钱，他又是家里的独子，还很聪明。

    所有人都爱他。

    沈梧声从出生以来就没受过挫折，唯一的挫折都来源于他自己。

    但现在。

    有人轻松攻破了即使是军方都难以攻破的账号。

    什么也没做。

    是不带任何感情倾向的能力展示。

    他第一反应是惊愕，接下来就是兴奋。

    现在联邦允许出现的网络知识已经不够他学，于是他让他爸联系军方的人，进修一个月，把账号升级，然后兴致勃勃地等那个神秘人再出现。

    他有信心能逮到他的尾巴。

    沈梧声像猎人一样等待那只肥美羊羔，甚至在自己的脑补中将那人视为自己的朋友。

    梦里有个黑暗的影子，他能把自己一切黑暗的变态的出来会让人恶心恐惧的想法，都告诉它。

    可惜它再没来过。

    沈梧声和暗网管理者“：D”其实是一个人，除了他自己，没人知道这件事。

    白阮阮知道。

    沈梧声指节僵硬，他极其缓慢地张开手掌。

    掌心白阮阮划过的感觉好像还没消失。

    白阮阮知道。

    沈梧声突然捂住嘴，可这样依旧无法阻止他古怪扭曲的笑声。

    太好了。

    找啊找啊找朋友，找到一个好朋友。

    白阮阮是他的朋友。

    他要为她的朋友写一封情书。

    ——用无数人的哀嚎和绝望为信纸，以他最热烈的杀意为墨水，以她的死亡为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