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五十八章、意外 快去帮我看看霍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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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霍稚缠着要帮她娘去雅竹院送信。

    霍衍也没拦, 只简单吩咐了句不可造次便放了她去。

    她到的时候林洛离正坐在院子里,等着俞虹将药熬好后喝完上床睡觉。陌珏也因着要准备明日的比赛并不在他身边。

    霍稚机灵地左右一瞥,没经李二的手, 直接跳下了墙, 热乎地喊了声后爹, 然后嬉皮笑脸地把手里的信给交了出去。

    林洛离不接, 她就大剌剌地坐到他对面仔细量着他,奇怪道:“你不喜欢我娘吗?京城那些公子要是收了我娘写的东西指不定得高兴到天上去, 第二天就能被炒到一字千金!”

    对面的男人随手翻了翻被她扔在桌上的信笺,反驳道:“若真喜欢又怎么会以价值估量,定然藏起来谁都不肯见,偷偷摸摸地看。我看呐那些公子都是着你母亲的名号赚钱呢, 也就你们还沾沾自喜,自以为是。而且这些淫词艳曲都是些无趣的空话,传出去你母亲被人笑话了还不知道。”

    霍稚没成想林洛离平日里不话, 一开口也挺牙尖嘴利, 怼得她便是想给霍衍挣点面子回来都没法子,无语道:“后爹你这么能难怪我娘喜欢你。不过我娘也就给你写过这些, 其他人都是礼尚往来的拜帖, 您别吃醋。”

    林洛离看着她跟看见霍衍一样心烦,也没管那折页的纸张径自回了房,走到门口又回身严厉道:“以后不许再叫我后爹,不然见你一次一次。年纪跟着你娘尽学不到好。”

    霍稚这人极少挨训, 霍衍通常懒得骂直接把她扔军营里练上几个时辰的枪法算作惩罚。今天莫名其妙被个不算熟的男人教了几句,灰溜溜地跑回了霍衍这儿,不出地奇怪情绪。还觉得挺暖的,贱兮兮地想多听几句, 像有父亲的感觉。

    霍衍看她这没用的样儿,笑道:“他真那么?”

    “嗯。”霍稚难得言行讷讷,答得很不好意思。

    “那信笺呢?”

    “后来他侍子来了,就被一起收了进去。”

    霍衍长长哦了一声,摆摆手让不明所以的霍稚滚出去,独自美了大半夜,思量着下次这些瞎话还是得得朴实点儿,免得窈窈以为她信口胡的不真诚。

    第二天是决出最后夺魁人选的终战,来的人要比往常密集,赛事准备也比之前那些都要正规。

    高台上几位主事及来观战的家眷皆已落了坐。

    一共十人,对战五场。

    霍衍那场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被安排在了最后。

    期间的猫腻她也不愿理会,敌在暗她在明,对手动的猫腻越多破绽越大,于她有益。

    不过她一大早就歇在了特地给她辟出来的棚子里,每个参赛者人手一架,做赛前准备。

    若是平时她肯定不会这么早过来,怎么着也得最后华丽丽出场,好好显摆一番。可今天第一场是邢如戈和弯眉山庄的首席弟子陶扬的比武对试。

    邢如戈在场,林洛离肯定要来看。

    其实霍衍现如今摸不准他在什么主意,但林洛离不想回头的心情她懂。不管他有什么算,在能力范围纵着也不无不可,是她自作自受,他要跑她也心甘情愿跟着他追,总要把人给圈回来,她喜欢的人从来不是依附于人的负累。

    弯眉山庄只收男弟子,个个白衣扮得宛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是一把随声银剑。

    江湖男儿若是长相再美艳些难免会遭到不轨之人觊觎,却无人敢胡乱招惹弯眉山庄里的人。一是弯眉山庄虽都是男子,武功却不低。庄主韩流延年轻的时候更是出了名的火爆美人,被未婚妻悔婚之后只道天下女子皆薄幸,剃度出家誓要终生不嫁,若有人胆敢欺负他的徒都是十倍奉还。

    久而久之,弯眉山庄虽美男众多,却也难嫁,都跟着他们师父过着苦行僧一般禁欲断情的生活。

    此刻演武场上长袖飞舞刀光剑影。

    弯眉山庄的剑法与晋阳山庄的温润不同,更狠也更加快速凌厉,杀尽天下薄情女的架势,若换个人胜负难辨。

    可对手是邢如戈,出招稳当扎实,正如霍稚所也就那么几招来来回回。然而就这几招,经年累月的练习竟丝毫找不出破绽来,剑法再快也攻不破她的防御。

    男子的持久力本就不比女子,战至后半程,陶扬的体力早已跟不上这种战斗模式,招式慢了下来,泠泠剑光也露出不少破绽,失了原有的气劲,渐落了下乘。

    刚开始只守不攻的邢如戈也开始发力,一刀劈砍,银剑承不住力拦腰折断连带着脏腑都被震麻了一般的脱力。

    震绝天罡的刀气由演武场中心四散开来,围观者皆在心中惊叹这次林家刀大概又要重现雌风了。

    霍衍远远看着稳坐于高台上的林洛离,见他嘴角挑起一抹满意的笑,了然于胸又觉得好笑,窈窈的心思还是一如既往地好猜。

    另一场的陌珏,她能入决赛虽很大程度上靠着运气,本身底子也不错,再加上晋阳山庄刻意让她露脸的加持,不出意外今日也能晋级。

    这些年晋阳山庄的高手一代不如一代,陌渊的武功更不比她母亲陌烈,算不上顶尖的高手。而这一代由林家和陌家两方共同抚养之下养出来的陌珏再过几年定不可觑。

    霍稚在一旁呲牙咧嘴,全盯着场上战斗的人看,一点也不关心等会儿要上场的自个儿娘亲。

    霍衍捅捅她商量道:“诶,把你那册子给我看看。”

    霍稚不情不愿地掏出笔记,不爽道:“你不是不看吗,都要上场了才做准备?”

    霍衍晃了晃书册,混不吝道:“临时抱佛脚,有用!多跟我学着点儿,懂没。”

    霍稚嘁了声,又转头回台上,估量着陌珏几招能把对面趴,蠢蠢欲动得不行,她后爹这女儿干什么吃的力气比她还大,今晚她也得多吃一碗米。

    身边霍衍把书页翻得哗哗作响,心里陡升起一股烦躁劲儿,早就厌烦了这样的生活,忙来忙去皆是空,还是孤家寡人一个。以前不觉得,现在只想着早日安定下来,夫郎在怀子女绕膝。

    然而霍稚还未长成,赵静那里也有一大堆烂摊子要她管,实在分身乏力。

    霍稚听她叹气,以为她担心等会儿的比赛,劝慰道:“那个乌木沁就是长得吓人点儿,出招阴。我想着娘你比她还阴,半斤八两,败她意思,就是得心着点儿你的伤。”

    霍衍无奈敲了她一脑袋瓜,又躺会了自个儿的专属躺椅,眼睛一眯刚好就对上隔着一个台子注视过来的乌木沁。

    看她干什么,莫非还有那断袖之癖,她懒得搭理。

    霍衍干脆书一扔闭了眼,隔绝了一切嘈杂。等到了她上场才起来伸了伸懒腰,慢悠悠地跳上了台。

    “你用什么武器?”

    乌木沁手持一根粗黑的铁链,缠在筋肉虬结的手臂上,目光炯炯中透着期待。

    霍衍,久闻其名号,当初杀了她们近半数族人,从此一蹶不振,联盟内部也只能靠自相残杀争夺资源苟活,叫她们怎么能不恨。

    天可怜见,出了主子这么一个天降狼星,带她们族人卷土重来,汉人又如何,一群自私自利的猪狗之辈又哪里高她们一等。

    霍衍瞧她慷慨激昂之态,不屑笑道:“一把折扇足以。”

    今日霍衍穿得俊雅,青袍白底,领口的绣金蟒纹又独得一份华贵之感。单手持扇,悠闲自在,似在纵情山水压根儿不像来比赛的。

    颇为不给对手面子。

    非她瞧,而是想看看那背后之人到底在耍什么花招,自己不露面偏偏派了个不过她的人来试探。

    乌木沁唇角一抽,全身肌肉气得发抖颤动,一链子甩脸直接开了战。

    链头圆锤落顶的那一刻,一扇挡千钧,巧力弹回去,撞上了乌木沁自己的肩角,护甲绽开又砸碎在地。

    霍衍含笑轻飘飘退了两步,折扇一开,好一股风流意气。

    乌木沁愤然拍了拍受伤的肩,野兽般大吼一声舞着铁链直冲霍衍冲撞上去,链头所到之处木屑尘土翻飞,皆被霍衍灵活躲过。

    林洛离轻舒一口气,忽闻主坐的陌烈高声道:“离儿觉得乌木沁和霍将军哪个会赢?”

    “近来婿尽管着庄务,疏于武学,竟一时辨别不出来。大师姐以为如何?”

    他将话头抛给了蒋昶。

    蒋昶接收到自家师弟的暗示,赶紧道:“霍将军家学底蕴深厚,得稳健,可攻可守。乌木壮士袭关外武学一派,与中原人的斗模式不一,在力量上更胜霍将军一筹。还得看她们接下来如何出招才好做评判。”

    “师姐得是。”

    高台上几人叙话点评,虚情假意,各有各的心思,场下早已来回数十招。

    霍衍这边接招接的游刃有余,寻着机会一个翻身直踢乌木沁脑门,顷刻额角破裂,血流如注,鲜血染红了半张脸,看着惊悚怖人。

    未等她反应,霍衍直接掠到了乌木沁的背后,屈膝顶上脊柱用力一压,铁塔一样的武士一瞬间像失了全身的力跪趴在地被人抵在地上动弹不得。

    然反转也只在一瞬。

    霍衍离得近看得清晰,只见乌木沁喉头哽咽,皱眉刚想掐住她的喉咙却不及她动作迅速,飞快咽下了什么东西。

    转眼,还被她扣在身下的乌木沁突然全身筋脉暴涨,便是霍衍压在她身体重心的灵椎穴上也根本无用,一道气浪直接将她顶开两米,滑退着撞上比武场栏柱,砰的裂了根肋骨。

    未等站稳,重新注入气力的铁链迎面击上,霍衍连忙开扇抵挡,侧身的瞬间,链头直接角度刁钻地击上了她的心口。

    一滩血液自伤口破碎开来,连带着被新碎的肉块,粘稠浑浊,晕在青袍上更显得吓人。

    霍衍忍不住低骂了句脏话,呛咳了两声喉头直冒血气,谁家正经比武专往人伤口上,摆明了要她的命。

    软肋、弱点一旦被敌人发现了便会成为制约她的手段,可她霍衍从来都是睚眦必报,既伤了她必要做好付出代价的觉悟。

    撞碎的木栏皆成了她对敌的武器,一根根踢飞过去迎击,总算稍稍从突变中拿回了些许节奏。

    围观的霍稚自然也坐不住,从休息棚跑到了台下,后面还跟了个眼含泪光的尾巴,高声替霍衍着气。

    稳坐在高台上的陌烈眼中含满了精光,晦暗不明,这么多年竟然真让慕容家炼成了药。

    乌木沁开始回击之后速度更快,力量也更大,只是双眼逐渐变得呆滞无神,感觉不到丝毫疼痛,像受了某种怪力驱使,出手皆尽狠辣,唯一的目标便是对面的霍衍。

    对方出招太快太厉,不给霍衍片刻休整喘息,飞舞的铁链也让她近不得身。

    霍衍咬牙只得屏住一口真气,压在心口,牵着乌木沁满场跑,其间又受了几链却并未伤及要害。

    为今之计只能给自己多争取些时间,乌木沁就算吃了仙药也不过还是肉体凡胎,总能让她寻到错处。

    林洛离手心早就被掐到通红,勉强扶住椅把稳着身体,唇色几近惨白脸色发青。

    肚子的痉挛抽痛分去他几分精力,心慌气短,不忍再往台上看去。

    他见过那道伤,整块的狰狞肉洞该有暇隙,一看就没好好将养过,动作一大便会裂开,如今几链下便是铁的人也难撑住。

    叫他如何再亲眼看到这种景象。

    铁链渐次染满了霍衍的血,再次击上她身的时候印记沾满了青袍,喉头憋不住的一口老血直接从后心口被了出来,。

    霍衍顶天立地了这么多年,第一次被人瞧见这种凄凄惨惨的脆弱样儿,早就气得灭了顶,灵魂张牙舞爪地要跳出来回击,他爹的,死了也得拖个垫背的下去。

    她用拇指抹了抹嘴角的鲜血,啧了一声,面黑如地狱修罗,站立在原地,不再如之前放风筝一般拉着乌木沁。

    又是带血的一链,直直从她蜜色的脖口拉下一道长痕,血肉模糊。

    霍衍没躲,她的身体状况已然支撑不住这种持久战。而且她近战强些,武场上又不允许用暗器,若被这个乌木沁一直逼在角落里没有任何还手的余地,还不如放手一搏。

    霍衍赢的每一场仗从不是靠运气取胜。

    她一个活生生的人还能不过劣等的人形傀儡。乌木沁便是加了力量与速度点,底子也不过如此。即便铁链甩得花,算下来也就那几招,勇武有余破绽百出,难怪连霍稚都看不上。

    算准了时机,霍衍矮身一个低铲以肩骨抵过迎头一击重,强勾住乌木沁的双腿向后反剪一拉,收不回的铁链与不稳的下盘直接错开两股力,轰隆一声拖着霍衍重重摔倒在地。

    自毁一千的招式,霍衍使得理所当然。藏在袖口的刀片滑进指尖直接捅进身侧的腹腔用力一绞,血肉叽咕出声,肠子被花口刀刃搅成了碎。

    早就在药力驱使下失去大半意识的乌木沁双眼激凸,冒出血红色的蛛网膜,面容惨烈,嘶声大吼起来,一拳拳砸向霍衍胸口的伤,爆发出全身最后的力量,到了最后一刻死亡的恐惧降临她依然心甘情愿献祭自己为信仰铺路。

    霍衍见好就收,最后一刃锋利破开她肚腹,血肉内脏噗地喷下了地,上脚蹬开乌木沁铁臂的束缚,只听咔嚓两声踢歪了她的脖子,然后飞身退开,半跪在地。

    失血失力相互叠加,霍衍捂住受伤最深的胸口用力晃了晃脑袋,想找回点意识。

    场下鸦雀无声,虽霍衍伤得重,但手也确实太黑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犯规,但有谁敢在这时候道她。

    “娘!”霍稚高叫一声,爬上了台,飞奔到霍衍身边把她扶起来。

    乌木沁早已倒地不起,不知生死地趴到在圆台中央,脸上渐渐现出不正常的紫青色纹路。陌烈心道不妙,连忙派人要将乌木沁搬回。

    霍衍彻底晕厥之前,强捏着霍稚的手道:“乌木沁不可落入她人之手。”

    场面一片混乱,忙着救霍衍的,抢乌木沁的混作一团。

    林洛离隔得远,早就吓得全身冷汗四肢虚软,瘫在椅子上走不动路。别人拥过去看情况的时候独他一人依旧安坐于原位,在不明真相的人看来好像丝毫不关心,并不想去凑热闹。

    百里淇原本也是要跟着蒋昶过去的,不放心地回头看了眼,察觉到林洛离地不对劲才过来扶他。

    “是不是被吓到了?肚子难受?我这就去唤大夫。”

    林洛离心悸得不行,紧抓着百里淇的手粗喘吸气,想尽快安定下去,可越急心跳得越厉害,眼里涌出了酸意,拖着哭腔对百里淇道:“姐夫,还请你帮我下去看看霍衍,俞虹...俞虹,你也跟着去。”

    俞虹天天跟着最懂公子的心思,不等一头雾水的百里淇反应过来,三步两步就下了高台挤到场子中央。

    霍衍明面上看似是一人来的晋阳,实则人手早就潜伏在各处,此时将军出了意外都涌了出来,各司其职,虽急切倒一点不显慌乱,井然有序地安排布置着。

    俞虹进去的时候只看着人把霍衍用担架抬走,旁边伴着赵雨泽,流着泪想用替她擦伤口流出的血,还没沾上红了一帕子;另一拨人以霍稚为首正跟武林盟的人理论,要把伤了霍衍的凶犯押进大牢里审判,伤害朝廷命官可是杀头的罪。

    不久就有人带了一队兵马包围了晋阳山庄,所有人都被困在里面出去不得,唯有霍衍的院子人员来来回回进出个不停,晋阳几个最好的大夫都在此地待命。

    乌木沁此人无名无份、无党无派,且比武之前都签过生死契,死了也不会有人上门理,而霍衍就不同了,有皇家撑腰,就算有天大的理由上面一个追责下来想耍无赖也是可以的。

    霍衍的流氓行径很大程度上特别像个皇家人。

    俞虹根本闯不进被堵得严严实实的院子,林洛离忧心却也无法,肚子里的孩子因父体的虚弱分外不安,他只得先由百里淇和俞虹联手扶回了雅竹院

    陪着他的百里淇心生了不少疑惑,避开人张口便问:“你跟那位霍将军又是怎么回事?”

    林洛离早就神思不属,心飞到了霍衍那儿,哪还有余力去应对百里淇的问话,扶着额眼里全是血腥,手还发着抖。

    百里淇见他如此也不敢再问,安慰了两句忙帮着出门听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