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萧一步跨了出去，风雪摇曳至前，很快在他的衣袖肩口积成了薄薄的一层银霜。

    韩渊就站在不远处，墨色的衣摆在风中猎猎作响，银白的短发被大雪润泽，薄唇颜色更浅，突兀的喉结正卡在毛衣的领口处，滚动成了愈发冷欲的线条。

    南萧微仰着脸，眯起杏眼抬头看着这场大雪纷扬落下。

    明明院子里的空气比房间里冷很多，但是他的胸腔到四肢都是滚烫的，好像流淌在血管里的血液一滴一滴都在沸腾。

    让他的眸子也染上了一层微红。

    他在全息游戏里也见过韩渊降下的雪。

    但是那个时候他满心都是恐惧和担忧，害怕矿区突然爆炸，留在里面的地精们无一生还。

    害怕留在里面的韩渊没有及时离开，无辜被这场爆炸波及。

    害怕自己一无是处，在紧要关头什么事都做不了，只会成为所有人的拖累，不论在现实还是在虚幻的游戏世界。

    即使后来韩渊找到了他，他对那场雪的印象更多还是伴随着爆炸的轰鸣和火焰的烟燎气味。

    南萧轻轻呼出一口气，眼瞳倒映出顷刻间仿佛换了一个天地的银装素裹的院落。

    雪花似乎格外眷顾他，在草木的枝桠间肆虐的风雪轻缓地落在了他的眼睫、脸颊，触到他皮肤的温度后很快化为了晶莹的水珠。

    一股不出的安宁和淡淡涌出来的喜悦将青年点漆般的黑眸晕染得透亮。

    “殿下喜欢吗？”

    “喜欢的。”

    南萧摊开掌心，雪花有灵气一般争先恐后地挤上了他的手掌。

    冰冰凉凉，刺得肌肤微疼，但却是活生生的触感。

    “这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在雪天出门。”

    第一次有人跟他：你可以看雪，可以雪仗、堆雪人，就跟所有寻常人一样。

    “谢谢你韩渊，我——”

    一蓬蓬松的雪球一下子砸在了他眉心，散成了一片雪雾。

    南萧下意识地闭上眼，扭头躲闪，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韩渊竟然在朝他扔雪球，这种孩子才会玩的游戏——

    “你偷袭，这不算！”

    “我不用龙族的天赋，殿下也可以还击。”

    南萧猛地弯下腰从地上抓起了一团雪，捏紧成块，朝着韩渊的声音响起的方向狠狠砸去。

    “砰”。

    雪球如期在对方的黑色大衣上绽开了一朵银花。

    南萧忍不住揉着眼笑起来，一边抬起一只手遮着脸，一边匆忙从地上拾雪球往韩渊身上砸。

    起初他还在意准头，到后面被韩渊砸得抬不起头，只能胡乱扔一气。

    “殿下……”

    南萧把落进自己后颈的雪抓住出来，毫不留情地抓起一团反击。

    “怎么，你认输？”

    “殿下，人不脸。”

    南萧“嗤”一声笑了出来，眯起眼花了点时间瞄准了韩渊的脸，丢过去一团大雪球。

    “的就是你——”

    一阵星舰引擎的声音断了南萧的话。

    他下意识地停了动作，看见不远处一架星舰正朝着他的院子驶来，看样子像是皇宫里派来的人。

    南萧搓着被雪冻得通红的手站起身，这才发现韩渊银发上沾满了雪尘，鼻梁、唇角也有雪渍，尤其是一身黑衣，看起来竟然像刚在雪地里过滚一样。

    不知怎么，他第一反应是觉着韩渊这副样子出现在外人面前多少有点丢脸。

    不符合龙族圣子、帝国上将的威严气派。

    于是他一把拉过韩渊的衣袖，把他往房间的方向一扯，示意他赶紧进去避一避。

    “可能是我父皇派人来找我，你要不先进去等我一会儿？”

    “不用。”

    南萧看见对方朝着他探过手，下意识地眨了一下眼睫，睁开时院子里的雪已经停了，甚至积下的冰雪都凝聚成水球，全部洒在了花木间。

    看起来就像刚刚浇过水一样，没人会怀疑龙族圣子带着皇子殿下刚刚在这里了一场雪仗。

    就连他身上的雪尘也消散得一干二净。

    只有掌心未褪尽的凉意提醒他这不是一场梦境。

    南萧微讶的神情一点点转为了清浅的笑意，他装作目不转睛地盯着正在停靠的星舰，眼角的余光却悄悄瞟了韩渊几眼。

    对方身上的雪渍也已经清理干净。

    风雪过后，男人俊美清冷的眉目反倒更加寡淡凌厉，单是站在那儿就有一种慑人的气场在。

    和刚才在雪地里跟他互砸雪球的韩三岁简直判若两人。

    星舰在不远处平稳停下，果然是他父皇身边的亲信。

    那人先是弯腰行了个礼，见到韩渊时似乎很惊讶。

    “韩渊大人也在殿下这儿？！”

    南萧轻咳一声，帮着解释：“是我有一些事想问问他……问问韩渊大人，所以今天请他过来了一趟。”

    设计引出岳怀英安排在帝都眼线的事暂时还不能让父皇知道。

    他找韩渊当然比韩渊找他更不容易让人生疑。

    果然，那人神情缓和了很多。

    多半是信了他之前编造的他跟韩渊私下通信，两情相悦的鬼话，以为他这次请韩渊来也只不过是情侣之间的把戏。

    “原来是这样——陛下这次命我来传话，是想问问殿下，后天宫里会举办一个宴会，殿下近段时间身体恢复得不错，要不要去参加？”

    南萧本来就想放出自己会参加宴会的消息，闻言立即应道。

    “好啊，这几天我在家也闷得难受，正好出去走走。”

    他跟韩渊对视一眼。

    “不过……”

    “殿下是不是想问韩渊大人能不能同去？这恐怕不行……现在龙族的事，殿下应该也清楚，韩渊大人的身份暂时不方便在大庭广众之下露面。”

    南萧心底哭笑不得，面上却不好表现出什么。

    他当然知道韩渊不方便出现，刚才只是想问问负责宴会安排的人是谁而已。

    既然对方这么——

    清瘦俊秀的青年似乎有些落寞，垂在身侧的手苍白如纸。

    “好吧，我明白的——那能不能让韩渊大人负责宴会的安排和防卫部署？”

    “我这就回去询问陛下，殿下的提议，想来陛下一定会答应的。”

    ◎作者有话：

    三岁朋友雪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