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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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光倾泻而下,映照在少女及腰的长发上,她穿着吊带碎花裙,特意将发尾烫卷了,上面别着精致可爱的枫叶型发夹。仔细去看还能发现,她的唇上涂了一层薄薄的唇蜜,呈现在出莹润饱满的桃红色。

    她站在图书馆外的樱花树下,在夜风吹来时禁不住一阵瑟缩,时不时地仰头看向桥那头,似乎在等什么人。

    她一边整理着被吹乱的发丝,一边在嘀咕:“还不来。”

    凉风刺骨,吹落了树上的樱花。她一回头,看见拱桥那头的修长身影,眉眼一弯,唇畔绽开了明艳的笑意。赶紧从手提包里掏出镜子,又一遍确认了自己的发型和妆容。

    “你迟到了......”少女望着他逐渐靠近的身影,语气里略带娇嗔。

    那人没话,只是脚步越来越慢,那影子也越拖越长,到最后已经长得不像人形了。少女仰头看向他,原本的期待与欣喜在看清了来者以后化作恐惧。她被风里夹杂着的浓厚血腥味熏得往后退了一步,跌坐在樱花树下。

    “你......”少女的眼眸里充满恐惧,直到这时她才看清那张藏在斗篷里的脸,那根本不是一张人脸,只是冒着黑气的一团浓烟,唯有一双眼瞪得很大,像是一对血窟窿,随着那人的晃动不停往外渗血。

    那人的手指甲很长,每一根都磨得如同利刃,一步步将少女逼至绝境。

    少女的鲜血从裙摆延伸至脚踝,那树樱花如同得到了血液的滋养,尚未来得及开放的花苞在瞬间绽放,从粉红转变成了血红色,格外艳丽夺目。

    男孩熟练地翻过宿舍楼的高墙,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尘,抬手看了一眼腕表:“完了,迟到了,欣雅不会生气吧。”

    着,他环顾了一下四周,确定巡逻保安已经离开,这才一路跑着往图书馆那头而去。沿途的风带着春季不应该有的萧瑟,他年轻英俊的面容迎着月光格外好看。

    越靠近图书馆他的心跳就越快,脸上的笑意藏都藏不住。直到跑上那座拱桥,他朝站在樱花树下的身影挥了挥手,正要给人招呼,就被人一把拽住了。

    一股强劲的力量将他完全拽离了这座拱桥,他下意识地回头,撞进了一双饱经沧桑的眼里。那人的手上沾满了血,紧紧攥着他时指甲几乎嵌进了肉里。看清来者面容后,他瞳孔因为惊恐而放大,颤抖地双唇里勉强挤出了几个字:“萧...萧主任......”

    萧郁一身黑衣,面色阴沉,苍白的脸庞沾了血,看上去格外诡异,长年累月都梳得整齐妥帖的发随意披散着,风一吹,便遮住了她那双冷漠得如同刀锋的眼眸里。

    男孩感觉到腹部一阵痛,之后便眼前一黑,跪倒在拱桥这头的草丛里。

    风沙沙而过,吹起了地上的血色樱花瓣。吊在树下的少女长发随风飞扬,白色碎花裙的裙摆被风吹起,鲜血自她修长白皙的双腿处往下蔓延,在脚下汇成了一滩血。

    随后,那血被樱花树的根渐渐吸收,只留下了一个诡异的、像是某种祭祀仪式的赤色图腾。

    萧郁冷冷地站在那头,注视着被吊在樱花树下的少女,声音沙哑:“还不够,还不够......”

    “老大——老大——!!!!”

    天还未完全亮,岑泽霖的魔音透过大门传进来,他一边砸门一边喊魂似的嚷嚷。里间的时煊被吵得脑瓜子疼,翻了个身把被子踢下床,算出门给这只死猫一个教训。

    姚沛舟却在他之前从浴室出来了,前者刚洗完澡,穿着宽松浴袍,开房门时还在擦头发。他皱着眉头看向门口的岑泽霖,满脸写着不耐烦:“怎么了?”

    “呃......”岑泽霖明显没料到自己还能看到这一幕,一时间大脑当机。真是淫靡啊,大清早就这么激烈。他看了看站在姚沛舟身后头发活像个鸡窝、明显有点不高兴的“楚遇”,又看看表情相当不好的姚沛舟,瞬间脑补了一出不心被自己断的香艳好戏。

    姚沛舟见他半天没反应,提高音调发问:“怎么了!快!”

    “噢!!”岑泽霖被他一声吼回了神,表情也瞬间变严肃了起来:“又出事了。”

    樱花树下已经被拉出了一条长长地警戒线,由于是周末,学生不用上课,在他们抵达现场之前已经全部被通知留在宿舍里,因此并没有太多人看到这幕惨状。

    姚沛舟皱紧眉头,来回量着悬挂在樱花树下的少女,目光停留在少女脚下,虽已经清理干净了,但他依旧看出了一个淡淡的粉色轮廓,像是某种诡异图腾。

    “这是姑射阵吧?”时煊蹲在地上,用指腹擦了擦图腾轮廓,表情若有所思。

    他的声音很轻,姚沛舟却听了个真切,原本微眯着的眼眸突然睁开了,随后弯下腰来在他身边低语:“你见过姑射阵?”

    时煊正要回答,侧头对上姚沛舟的双眼时觉出不对劲。姑射阵,起源不详,虽起了个仙气飘飘的名,却是出了名的邪阵,该阵法需取用处子之血灌溉,结成能使死物复生,使生者长生不死,使修行者修为大增。

    因此阵害人无数,早在千年前就被封禁了。估摸着那时这人鱼还没出生,又怎么会知道这么古早的阵法。

    “没有呀。”时煊摆出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冲姚沛舟一笑:“可能是之前在处里的藏书室见过,所以有印象吧。”

    “这样......”姚沛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随后把目光集中在这个若隐若现的图腾上。

    站在一旁的岑泽霖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道:“会姑射阵这种早就失传的禁术,看来这学校藏了个不得了的东西啊。”

    “难道这就是昨天那个男生的记号?”盛窈的目光直直注视着地面,话间翻出了随身携带的另外几张死者的照片,可那上面分明什么也看不到。她又看了看少女脚下那圈淡粉色,对姚沛舟道:“这么,有人把尸体交给警方前动过手脚,否则这些图腾怎么会无缘无故地消失。”

    岑泽霖问:“难道不是那玩意儿自己干的?”

    “不可能。”盛窈回答:“因为2号教学楼的第一发现人看见了那个图腾,之前女生宿舍的宿管也是,所以那些图腾是在学校已经回收了尸体,上交给警方之前才被清除的。”

    岑泽霖皱着眉头,满脸气愤:“这校方领导是真的不做人啊,我看这学校干脆查封算了,到底是谁啊,这么没人性。”

    “要知道这个也不难,从回收尸体到警方接手这期间,能接触到她们的人不多。”时煊抬起头,与不远处站在三楼窗户边的人对视,他笑吟吟地看着那人惊慌失措的脸,慢条斯理地道:“你发挥一下你的特长,问问他们心里在想什么不就好了?”

    “.........有道理。”岑泽霖点点头,不知怎的,他总觉得这个场景有些怪异,而眼前这个叫楚遇的人有种不太符合他本身的气质、以及莫名的熟悉感,就好像某个阔别重逢的老友。

    可是,明明没有哪一点相像。

    岑泽霖在心里反驳自己,等他再反应过来时,楚遇已经背着手步伐轻快地走远了。

    盛窈望着他离开的背影,终于问出了藏在心里已久的问题:“怎么还有人摔了脑子反而变聪明了?”

    时煊浑然不知,在他走后,二组几个组员就他智商这个问题探讨了很久。他只是在太阳底下站太久了,现在有的热,想在学校超市里买根冰棍儿吃。

    进入超市以后,他在冰箱里挑挑拣拣了很久,一边抱怨着怎么没有东北大板,一边从雪糕堆里抽出一根绿豆冰棍,摇晃着走向收银台。

    到了才发现,这地方是要刷学生卡的。时煊捏着手机,和收银员面面相觑,正在思考要不要把手里吃了一半的冰棍放回去,一张卡直接越过他递到了收银员面前。

    他身后站着一个容貌清秀的男孩,冲收银员笑了笑:“刷我的吧。”

    要不怎么寸头是检验男人是不是真帅的唯一发型,这男孩即使剪着板寸也属于相当好看的类型,冲人笑时那双眼仿佛藏着星空,时煊低头看了一眼他的铭牌——黄文昊。

    “谢谢你啊,黄文昊同学。”时煊叼着冰棍儿,和他一起走出了超市。

    黄文昊笑着摇了摇头:“不客气,你也是来查案的?”

    “嗯?勉强算吧。”时煊嚼着冰棍儿,目光停在他的手边,黄文昊手里拎着一个塑料袋,里面装了些面包、矿泉水以及泡面等各种食物。但如果没记错的话,学校为了封锁消息,今天把所有学生都关在了宿舍楼里。

    也许是看出了他的心思,黄文昊大大方方地承认道:“我悄悄翻墙出来的,因为有事要办。”

    “看来是很重要的事。”时煊冲他一挑眉,表情里充满了戏谑之意,他将手里的木棍扔到垃圾桶,收敛起笑容故作严肃地问道:“那么,出于工作需求我得问问,这位同学,你现在要去哪儿?安全考虑,我得跟着你去。”

    “好吧,反正也不是什么秘密。”黄文昊无奈地耸耸肩,似乎并没有对此表现出抗拒。

    两个人沿着学校竹林附近的羊肠径一路往里走,穿过一片人工湖,终于在杂草丛生的平房面前停了下来——时煊实在没想到在这个充满欧式风格建筑的私立贵族学校里,还有这么荒凉的地儿。

    黄文昊拎着塑料袋上前,敲了敲虚掩着的房门:“孙大叔,我进来了。”

    随后他推开门走进去,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霉味,大概是长年累月不见阳光的原因。时煊站在门口,探长身子朝屋子里看去。

    这屋子很简陋,除了一张茶几和一把椅子外,唯一的家具就是那张塌了半边的床。病中的老者躺在床上,身上盖着厚厚的毯子,他努力支撑着靠坐起来,浑浊的眼眸里映出黄文昊清秀干净的脸。

    “都了不用再来了,这屋子里有病气,我怕传染给你。”老者的声音非常虚弱,话时目光移到了时煊的身上:“这位是——”

    “哦,这是我一个朋友。”黄文昊抢先回答,随后一样样把东西从塑料袋里拣出来:“孙大叔,这段时间学校不让我们进出,家长也来不了,就只能在超市给您买点吃的了,您将就一下,过段时间就好了。”

    老者听了这话,突然皱紧了眉头,神情也变得紧张起来:“怎么突然......?”

    “没什么大......”

    “学校从五个月前就开始出现的女生离奇死亡案,老先生就没有听到一点儿风声吗?”时煊突然开口断了黄文昊的回话,他双手抱臂靠着门框而立,眼眸似笑非笑。

    “我......没有......”老者的眼神有一瞬的闪躲,随后非常坚定地摇了摇头:“没有,我一直在这里。”

    “是吗?”时煊一挑眉,显然捕捉到了他眼神里的异样,继续道:“但是作为相关人员的例行问询,您恐怕得跟我走一趟了。”

    黄文昊看了一眼老者,又看向时煊:“孙大叔他腿脚不方便,走不了太远的,不知道也很正常。”

    “可是——”时煊的目光锁定在老者躲闪回避的双眸上,笑吟吟地:“他本人表现得好像没这么正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