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红烛映出女子娇媚动人的模样,她的面前是一尊铜镜。素手执玉梳,那三千青丝一顺而下,她红唇微抿着,轻轻哼唱着婉转柔美的曲调。
她将自己扮作新嫁娘,用眉笔细细临摹出一条柳叶眉来,再给梳好的发髻上缀了一朵珠花。
她穿着一身大红的嫁衣,裙摆绣了龙凤呈祥的花样,皓腕上的金镯子碰撞出清脆响亮的声音,对着镜子给自己戴了一副翡翠耳环。
随后转头看向了端端正正坐在床头的新郎官,那人穿了一身喜袍,眉眼轮廓清晰,唯独与正常人不同的是他那双眼是没有聚焦的,就好像是提线木偶——那是赵远希。
女子从梳妆台前起身,慢慢走到了他面前,涂了血红色指甲油的手了个响指。赵远希慢慢从清醒过来,恐惧一点点汇集到了他的眼眸里,他抬头看着女子,冷汗顺着他的脊背往下淌:“你...你到底要干什么!”
“不干什么呀,我只是想依照规矩,同你结为夫妻。”女子单手搭着他的肩膀,妃唇微抿,眼眸里带着盈盈笑意:“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我都除干净了,她们死的时候有多难看,你看见了呀。”
赵远希充满恐惧的眼里映出了她娇媚动人的笑,明明是张美艳绝伦的脸,却透着森然的寒气。他用尽力气推了她一把,愤愤道:“你这个疯女人!滚开!滚开!”
“疯女人?”她歪着头看他,红烛的光映在她头顶,那张脸沉入一片阴霾中,格外阴森可怖:“我不叫疯女人,我叫白绣,是你的妻子,还是你孩子的母亲。”
“孩...孩子?”赵远希注视着她轻抚上腹的动作,登时感觉到头皮发麻。他拼命地摇头,手脚并用想要把她推开,但却使不上力气:“不可能,不可能!我们不可能有孩子!我们都没有......!”
“谁不可能的。”白绣用一副天真浪漫的表情看着他,随后又表现出几分少女的娇羞,活像个表演欲十足的疯子:“死在你家浴室里的那个贱货,还有床上那个,你以为你当时是在和她们亲热吗?不是的呀,是我,都是我。”
赵远希的脑海里闪过一幅幅画面,浴室里被血水浸泡着的孙晴晴、床上血肉模糊的唐筱婷......走马灯似的回放着,折磨着他本就脆弱敏感的神经。
“我不光杀了她们,还杀了那个冲你大吼大叫的老女人,她凭什么凶你。”白绣凑上前搂住他的脖子,整个人都跪坐在他的大腿上,眼神里充满了怨毒:“只可惜,我没能杀掉那个拦了你好前程的人,没想到他竟然不是普通人,我怀着孕,不过他。”
赵远希双手撑着床,整个人下意识地往后靠,尽量不碰到白绣,强压着恐惧问她:“你...你是祁舒阳?”
“对呀,就是他。”白绣整个人都贴上来了,凑到赵远希唇畔低语:“我助你完成了心中所想,现在到你兑现承诺了,只要今晚一过,我们一家三口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不...不!我不要!!!”赵远希连连摇头,拼命挣扎,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抗拒。
“为什么不要!”白绣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狠戾,她逼近了赵远希,咬牙切齿道:“难道你想抵赖?”
“滚开!你这个疯女人!”赵远希用力推了她一把,只见他胸膛突然迸发出一道白光,将白绣弹了出去。
白绣的身体重重地撞在了墙上,她吃痛地发出一阵惊呼,随后摔在地上。鲜血顺着她的大腿流出来,将大红色的裙摆染透了,她一只手捂着肚子,另一只手紧紧攥成拳头,抬起头来看向赵远希。
这一眼,吓得赵远希魂不附体。
她原本挽好的发髻四散,那双眼眸里映着红光,鲜血凝成的眼泪顺着她的眼尾往下淌,即使是赵远希这样一个普通人,也能感受得到她呼之欲出的杀意。
“你......竟敢伤我?”白绣话时,两颗尖锐锋利的獠牙逐渐显现出来,身后也长出了一条赤色的狐尾。
“我......”赵远希低头看了一眼胸口,那道余光尚在,带着暖意,而他本人压根儿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别墅里,众人手忙脚乱地安置好被不知道何方神圣重伤的钟浮玉,叶听澜抬头看着刚从喻青枫家里回来的姚沛舟,问他:“所以,意思是有人利用赵远希和那只纯狐氏的赤狐在养胎?而伤浮玉的,也是这个人?”
“不能确定是同一个,但至少是同一伙。”姚沛舟:“喻青枫受人指使将纯狐氏遗落的阴牌交给了赵远希,利用赵远希的贪婪唤醒了沉睡于其中的赤狐白绣,白绣汲取了他的血和精元怀孕了,满心想着要和赵远希结婚过日子,殊不知对方根本把她当怪物。”
“而这个幕后之人,也只是把她当作一个器皿罢了。”时煊接着他的话茬继续道:“待到时机成熟,便杀母取卵,用这个胎儿滋补身体。”
叶听澜又问:“是你们的那个黑寡妇?那个大晚上杀了周雯、又想夺走阴牌的女人?”
“这就不清楚了,但她一定是其中必要的一环。”姚沛舟低头看着躺在床上受伤昏迷的钟浮玉,剑眉紧锁:“能将堂堂上古神兽句芒伤成这样,这人的来路不简单。”
“不止是她...咳咳......”躺在床上的钟浮玉突然醒了,他半睁开眼,虚弱无力地开口道:“她有帮手。”
叶听澜紧握住他的手,紧张地问道:“她是谁?你看清了吗?”
“她......”钟浮玉喘匀了气,缓缓道:“三尾黑狐。”
一旁的时煊在听到这个名字时惊得愣在原地,如同被五雷轰顶,三尾黑狐几个字深深烙进了他的心头,他震惊不已,又不敢表现出太知道内情,只能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将自己沉入到一片阴影里。
有些时候,偶然听见故人的消息,并不是什么值得怀念的事。
“你什么?!”姚沛舟一个箭步冲上去,一只手按在钟浮玉的肩头,难以置信地开口问他:“你刚刚谁?”
钟浮玉被他按得眉头一皱,苍白着脸回答:“三尾黑狐。”
“怎么可能!”姚沛舟的手用了几分力,疼得钟浮玉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姚二......”叶听澜相当不满地拽了拽他的衣袖,却没能将他的手从钟浮玉的肩头扯下来,他低声吼了一句:“姚沛舟!你发什么疯?!放开!”
姚沛舟这才意识到自己手底下是个伤患,轻声了句抱歉,随后松开手。
“咱们现在的重点,是不是得先找着那个赵远希?他不是被白绣抓去当压寨老公去了吗?”听了半天的棠遇霜插进话来,试图破这个尴尬的气氛。
阮嘉平随之轻咳了一声,附和道:“对,先找赵远希,是死是活都得找回来,不然不好交差。”
“那么——”棠遇霜拖长了尾音,环顾四周,发出灵魂拷问:“在哪里可以找到那个疯婆子和赵远希呢?”
众人纷纷无言以对,外勤三组的组员尤其,他们弄丢了人,这会儿还不知道从哪儿去找,实在有些无地自容。
叩叩叩。
玄关通往客厅处的雕花展柜被人敲响了,时煊循声望去,只见祁舒阳抱着胳膊倚靠着柜门而立,眉眼间噙着笑:“我可能知道他们在哪儿,诸位警官需要帮忙吗?”
众人:“.........”他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黑雾卷着女子遍体鳞伤的身躯一路前行,最终将她带进了幽深静谧的丛林中,摔在了地上。她捂着胸口吐出一大口血,抬起头来看向面前一身黑袍的男人,喘匀了气后才开口道:“你再来晚一点,我就死了。”
“是吗?”男人嗤笑了一声,低头看着她,面无表情道:“那你可真够废物的,连区区一个句芒都对付不了。”
“你......”女子咬紧牙关,慢腾腾地从地上爬起来,她终于揭开了笼罩在面庞上的轻纱,露出了那张稍显清冷的漂亮脸蛋,双眸紧盯着男人,声音泠泠:“我不过是只乡野里长大的狐狸,有几条命跟上古神兽相搏。”
“不不不,你可不是普通狐狸。”男人笑吟吟地看着她,随后慢慢走上前来,伸出细长干净的手指捏住她的下颌,眸中倒映出女子被利刃割伤的脸:“到底是不敌,还是心慈手软,你我心里都有数,如今事情败露,那只赤狐和她肚子里的孩子都留不住了,就当我送给青龙和他下属们的礼物吧。”
她厌恶地别过头,伸手掉了他捏住自己下颌的手,面无表情道:“随便你。”
“怎么能随便我呢?这不是你干的好事吗?”男人仿佛失去了耐心和风度,剑眉一凛,疾风扫过将女子震出去好远,后背重重地撞在树干上。他低头看着她,仿佛在看一堆破铜烂铁,:“你该庆幸自己还有价值,否则你以为我能容忍你到几时?还有你那个调皮捣蛋的徒弟,她差点坏了我的大事,你要是管不好她,我可就亲自上阵了——”
“你休想!!!”女子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力气,从地上飞身跃起衣袖里的银鞭朝他甩了过去,紧紧缠住男人的手腕。她看着他,表情阴狠:“你敢动她,我就跟你同归于尽,你不是想找那一魂一魄吗?没有我,你根本找不到。”
男人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片刻后笑出声来,整个大地都随着他的笑声而震颤,树叶簌簌地往下落。他摇了摇头,将嵌进皮肉里的银鞭从自己的手腕剥落,看着那一处的皮肤从血肉模糊愈合到完好如初,慢条斯理地道:“好,真好。我计划了十几年才夺取了异兽驳的修为,没有灵胎滋养,根本无法使出全力。事到如今,只好找别的替代了。”
女子收回了银鞭,抬眼看他:“什么?”
“那条青蛇的心。”男人回答,他慢慢朝着远处走,边走边:“有一个人,对那条青蛇可是恨之入骨,应该能用。”
待他走远,随着一阵黑雾消失在夜色中,女子这才终于支撑不住跪倒在地,发出沉重的喘息。她紧闭着眼睛,因为虚弱而逐渐显露出来的三条尾巴垂落在地面,将她紧紧包围。
忽然,草丛里传来一阵悉悉簌簌的响动。她顿时进入戒备状态,其中一条尾巴循声攻过去,厉喝道:“谁!”
“是我。”灵活躲避了她攻击的少年从树影下站出来,慢慢走到她面前。
她抬头看了少年一眼:“他还有什么吩咐吗?”
“不是,他没有。”少年在她面前蹲下来,指尖萦绕着一团淡淡的光,慢慢覆盖住了她不断往外渗血的伤口。他精雕细琢的脸包裹在光里,显得温暖而柔和,他:
“你伤得太重了,光靠自愈是好不了的。”
在他的治愈下,女子明显感觉到几处伤口在慢慢愈合,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她抬头看向被柔光包裹着的少年,冷冷开口道:“即使这样,我也不会感激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