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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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你把人晕了?”

    时煊眼巴巴看着被檀斯年扛进他们几个临时落脚的院子里的风盈缺,突然对这位向来低调从不显山露水的情报组组长生出几分不同寻常的敬佩。

    敢在别人的地盘晕人家的吉祥物,这勇气实在可嘉。

    陷入沉睡中的风盈缺就像一只精致漂亮的洋娃娃,均匀轻细的呼吸声从他鼻尖传出,此时的他睡得正香。

    “这村子有古怪,我严重怀疑这帮人根本不是在守护凤凰后裔,反而是想要利用这只凤凰做些什么。”檀斯年也不多废话,冷着脸开门见山道。

    这话一出,屋子里的气氛立刻诡异了起来。时煊回头看了姚沛舟一眼,随后把目光投向檀斯年,问他:“何以见得?”

    “我和他在西南角的那条路尽头撞见了傀儡人,这可不是什么好东西。”檀斯年的表情变得更加严肃,话时紧紧皱起了眉头,随后只见他手一挥,在众人面前展开一束光,呈现出刚才与风盈缺共同见到的画面。

    原本意气风发的少年像是活死人一般躺倒在黑影中心,如同任人掌控的提线木偶,紧闭着的眼眸里流淌出一行血泪,苍白的唇边也有血水淌出。

    傀儡人以吸食人精血为生,平时与寻常人无异,一旦发作便会化身为一团漆黑的影,所到之处生灵几乎无一幸免。

    没有人知道这种东西为什么会存在,更没有人去深究他存在的意义,自开天辟地起便会有形形色色的古怪东西存在于世,若要深究起来,恐怕早就无穷无尽了。

    “这子是......”盛尧看着被*控在黑影中心的风少英,惊讶得不出话来。

    如果没记错,在两个时以前这个少年还是生龙活虎的样子。而现在已经变成了宛如死人一般的傀儡,整个肉身都融入到了黑影中央。

    “傀儡人的背后由术士操控,主要是用于监视、束缚以及杀戮。不同种类,作用也不同,唯一不变的是他们都曾是活人。”姚沛舟的表情非常凝重,话时目光投向了躺在床上睡着的风盈缺身上,停顿片刻后继续道:“如果没猜错,这凤阳村除了这只凤凰,恐怕没有活人了。”

    这话一出,屋内的温度立刻下降到了冰点,众人面面相觑,对于姚沛舟“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表现颇为无奈,但又被他提起了兴趣,纷纷把目光转向他示意他继续。

    姚沛舟心领神会,继续道:“凤阳村不与外界通,若仅仅是为了守护凤凰后裔,大可寻一处比这里更隐秘的世外之地,筑起高墙布下结界陷阱,至少不会被我们轻易找到,因此到底还是担心村子的秘密被曝光。”

    “一村子的傀儡人,光是想想都让人起鸡皮疙瘩。”时煊接过话茬继续道,眼神越过窗檐看向了洒在地上月光,月色清冷,在地上投下了一片斑驳的影,他的嘴角上扬带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使得他的表情看上去有些诡异:“幕后操纵之人不知抱着什么样的目的,把凤凰养在这里,常年被他的傀儡人看守着。这傻白甜还觉得这些人都是他的族人,每天跟着他们傻乐,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极有可能是他们负责看管的猎物。”

    凤凰几经转世,或许是这一世,或许是下一世,谁也不知道被涅槃之火烧尽的上古真神凤凰何时才能重塑真身;而他身体里藏着的凤凰之眸蕴含着无穷无尽的神力,但需要涅槃之火的滋养与培育,最终才能完全成型。

    “他们根本不是什么凤凰族人,凤凰一族的后裔恐怕早在千百年前就已经灭绝了。此时此刻守在这里的,不过是一群傀儡人,随时随地都有可能置凤凰于死地。”话间,时煊捕捉到窗外有一个影一闪而过,他的表情迅速变换,给姚沛舟使了个眼色。

    后者心领神会,迅速进入到了戒备状态,只待窗外的人主动发起攻势。

    可他等了一会儿,却什么也没等到,窗外的动静反而消失了。院子里又恢复了寂静,完全听不到任何声响。宣霆悄无声息地潜入到夜色中,伸手把窗户推开了一道缝隙,眼神在院子里扫视了一遍。

    四下空无一人,就好像刚才的动静不过是他们的错觉而已。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应该尽早离开。”檀斯年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风盈缺,然后道。

    盛尧皱了皱眉头,若有所思地道:“可是我们现在很被动,那老头儿一定不会放人,现在想想他答应让我们留下来,等凤凰自己同意跟我们走不过都是权宜之计,以凤凰被他洗脑的程度来,这鸟崽子根本不会跟我们走。如果要强行突围——”

    盛尧一边着一边把视线转向了时煊,意思再明显不过。

    “?”时煊一脸无辜地回看他,似乎完全没弄明白盛尧目光里的含义,反倒是天真无邪地发问道:“为什么要强行突围呢,他们又没有围攻我们。”

    根本不接茬,也绝对不会承认自己将会成为那个影响大家拔剑速度的拖油瓶。这一态度让盛尧无话可,他只能了个哈哈尴尬地把话题扯开。

    “不必突围,他既然让我们等,那就等着。”姚沛舟道,他看了檀斯年一眼,指尖不动声色地在时煊的肩头敲了两下,给对方传达了一些旁人读不懂的含义,随后道:“唤醒凤凰几世的记忆,一定比强行带人离开要明智,毕竟这么多的傀儡人收拾起来还是需要时间和精力的。”

    时煊读懂了,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懂了姚沛舟那两下的含义。他分明是在——“别担心,我保护你”,即使时煊有朝一日发现自己会错了意,也不算做他想了,就是固执地想要理解成这样。

    想到这里,时煊忍不住嘴角上扬,形成一抹若有似无的弧度,而后开口道:“几世的记忆,这负荷量未免也太大了,就不担心他承受不起吗?”

    时煊的担心不无道理,凤凰几世的记忆可就未必只是记忆了,其中承载着的还有超乎寻常的神力。以风盈缺这具肉体,恐怕未必能承受这份力量,万一神力暴走这具肉体被损毁,就得不偿失了。

    “不要看他,他比你想象中要强大。”姚沛舟的目光落在此刻正呼呼大睡的风盈缺身上,这人仿佛是个没心没肺的孩子,全然不知自己这么多年都处于危险的中心,更不知道自己朝夕相处的亲人竟然只是一群被人控制住的、没有心的傀儡。

    姚沛舟停顿了一下,随后继续道:“凤凰涅槃前自毁神识,记忆严重受损,并非外力可以修复,能帮到他的恐怕只有你了。”

    “我?”檀斯年指了指自己,见姚沛舟冲他点头,而后继续道:“可我自己都对那段记忆相当模糊,拿什么帮他。”

    “会有办法的,等着吧。”姚沛舟道。

    散会时,夜已深了,为了不引起怀疑,众人派檀斯年把风盈缺神不知鬼不觉地送回他自己的住处,其余人各回各屋准备休息。

    姚沛舟进房间时,看见时煊正坐在床头捣鼓着手里的玩意儿,完全没有要睡觉的意思。他走过去在对方面前坐下,清了清嗓子以后开口道:

    “最近太忙,一直忘了,上次是你把我从鬼门关拉了回来,谢谢你。”

    “......嗯?”时煊对于他突然的客套表现出几分不适应,皱着眉头一副听错话的表情,非常疑惑地开口道:“你,怎么了?”

    吃错药了?还是毒没根治,钻进脑子里了?虽然是这么想的,但时煊还是强行把后面这句话咽了回去,虽然面对姚沛舟一脸认真地道谢,他有那么点不适应。

    姚沛舟轻轻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跟你道个谢,没有你,我可能已经不在了。”

    “你哪有那么容易不在,老话不都了嘛,祸...咳,不对不对!怎么来着。”时煊努力往回找补,试图想一个更加委婉的法。

    “祸害遗千年。”姚沛舟替他补全了几句脱口而出的半句话,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眸光深邃,被烛火映出一片星辰大海,话间他抬手轻轻触碰到时煊的眉眼,声音里夹杂着晦涩难懂的情愫:“我曾经也是这么以为的,直到有个祸害在我面前离开了。”

    时煊:“.........”他一定不是在自己。

    “他真是个祸害,祸害最深的就是我了。”姚沛舟的声音有些沙哑,恍惚间时煊听见他发出了一阵轻笑,与平常冷静沉稳的情绪截然不同。

    “他都祸害你什么了?”时煊问道,他感应到姚沛舟指尖的温度,带着凉意,像是夜里迎面而来的风,略有些刺骨。

    “太多了,数不清了。”姚沛舟回答道。

    “那你还惦记他干嘛,他死了你不是更清净?”时煊故意道。

    “我曾经一度是这么以为的。”姚沛舟认真地回答道,这个态度令时煊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当场撅过去。还没来得及想出辞怼回去,就听见姚沛舟缓缓道出下文:“直到他离开我才发现,他不在了,我一天都活不下去。”

    咚咚——

    心跳声突然加重,撞击着时煊的胸膛,他感觉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炽热滚烫,一股暖流从心头蔓延到全身,令他莫名地感到兴奋与喜悦。

    他强压着这股情绪,藏在背后的手紧紧攥成拳头,抑制住雀跃的心情开口问道:“那么现在呢,现在还是这样吗?”

    “现在?”姚沛舟停顿了片刻,凝望着时煊的眼,含笑道:“现在稍微好一些了吧。”

    这一刻,时煊也有些迷茫了。他不知道姚沛舟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不敢以此断定对方到底知不知道此时此刻这具身体的主人究竟是谁,更不敢向对方要一个答案。

    哪怕只是一句——“好一些了,是因为我吗?”都不敢轻易问出口。

    他开始害怕,算退缩,即使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