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叶听澜醒过来时,已经是天光大亮,他终于从神智不清的状态中恢复了过来,穿着一身印满了皮卡丘的睡衣睡眼惺忪地坐在床上,看着自己头顶上撑起的结界。
就像是一团笼在头顶上空的透明罩子,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他伸手一碰,一阵酥麻从指尖传递至全身。
“什么鬼?”叶听澜莫名其妙地犯嘀咕,随后,他翻身下床试图用自身的力量去破这个结界。
然而他失败了,不同于传统结界的坚硬,这是一团柔软的像棉花糖似的触感,再强的力量在它身上都会在顷刻间化为乌有,根本无从下手。
“钟浮玉——!!!”叶听澜爆出一声怒吼。
不到一分钟,钟浮玉出现在屋子里,第一反应就是查看叶听澜的情况是否正常,确认对方此时并不是两个被分裂的人后,他终于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疲惫的双眸终于有了笑容。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钟浮玉问他。
“这是什么玩意儿?”叶听澜皱着眉头,表情十分严肃:“你对我干了什么?”
很明显,他对于之前那场异变一无所知,整个人都处在一种相当懵逼的状态,就好像他只是刚好从睡梦中醒过来一般。
“你......”钟浮玉欲言又止,在叶听澜疑惑的目光里试探性地发问:“你不记得了?”
“记得什么?”叶听澜更加困惑了,他挠了挠头,眨巴着眼睛,顶着一头鸡窝似的头发仔细在脑海里思索了半天,最终恍然大悟一般一拍巴掌:“噢!我想起来了,风盈缺跟我游戏输了!我俩差点起来!那个记仇的鸟崽子!!!”
钟浮玉:“.........”
看起来叶听澜的记忆还停留在晚上自家聚会的时候,根本不记得他差点被住在自己身体里的叶听筠撕成碎片。
见钟浮玉没有任何表情,叶听澜更加疑惑了,他看着眼前这个满脸如释重负、就好像在他睡着的这段时间经历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的男人。
“你......”叶听澜困惑地看着,顶着鸡窝头揉了揉眼睛,问道:“到底怎么了?这是个什么东西?”
“......没,没怎么。”钟浮玉的声音有些沙哑,一时间感慨万千,他从没觉得看见正常的叶听澜对于他来有这么的欣喜与难能可贵。
他慢慢穿过了结界,走到了叶听澜的面前,俯下身弯腰轻轻拥抱了对方,半闭着眼睛,把头深埋在对方的颈窝里,感受着那柔软发丝之间的点点温度,以及发梢流淌着的牛奶甜香。
“什么事都没有。”钟浮玉的声音略有些发涩,他哽咽着,用了些力气将叶听澜紧紧抱住,深吸了一口气后缓缓道:“听澜,我觉得你还是有必要做个了结。”
叶听澜原本正处于一个放松的状态,听见这话眼睛忽的就睁开了,他侧头看着钟浮玉,眼神里充满戒备:“你在什么?”
“我......”钟浮玉迟疑了一下,原本要的话在对上叶听澜的双眼时咽了下去,但是想想对方昨天夜里的模样,想想险些就被撕碎的肉身,以及有可能再也见不到叶听澜,钟浮玉就感到一阵后怕。
他定了定神,目光坚定地看着叶听澜,缓缓道:“我,你应该做个了结了。”
叶听澜仿佛听见了什么无法接受的事情,瞪圆了眼睛,表情从错愕到难以置信,最终在钟浮玉的表情里转化为愤怒,他伸手用力一把推开了钟浮玉,后者没有防备直接撞在了身后的柜子上。
哗啦啦——
柜子上的东西散了一地,牛奶杯直接落地碎成了渣子,早已凉透的牛奶顺着木质地板蔓延开来,在地上形成一片斑驳,钟浮玉坐在地上,掌心撑着地面,被玻璃渣划破,血水流了一地。
与牛奶混在一起,成了一滩无法形容的颜色。
可他却不觉得疼,只是抬头看着叶听澜,试图平复对方的情绪,他:“总会有这么一天的,听澜,你必须......”
“你住口!!!”叶听澜直接断了他,完全不听他的辩解,气得浑身都在发抖,连喘了好几口气后才道:“我以为你是这世上最了解我的人,也是可以包容我的一切的那个人,结果现在,你也和他们一样了?”
钟浮玉撑着地面的手紧紧握成拳头,玻璃渣深深刺进了他的肉里,血水不停往外翻涌,强烈的疼痛令他十分不适,但也让他保持着完全的清醒。
他只要一想到叶听澜在今后的某一天会被撕裂成两半,就没有办法再继续纵容对方这样的性子,即使会被厌恶也要做出这个决定。
“是,我和他们一样。”钟浮玉艰难地道,他抬头看着叶听澜,在掌心强烈的刺痛之下坚定了眼神,道:“甚至可能不一样,我想要一个完整的你,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能每天守着你,但又不能碰。”
“钟浮玉!!!!”叶听澜的声音里带着难以想象的愤怒,他瞪着钟浮玉,听见对方第一次出这样不符合性格的话,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怼回去。
在这数千年里,钟浮玉都在他身边默默地守护着他,他们之间的感情因为叶听澜这具特殊的肉身纯情得令人发指,连一个亲吻都显得僭越。
可是钟浮玉从来没有过什么,哪怕连抱怨的念头都没有动过,他们就这样走过了一路风雨,每当叶听澜走在大街上看着寻常情侣闹嬉戏、相拥亲昵时,便会产生难以抑制的愧疚。
可那时,钟浮玉总会温柔地安慰他:“没事的,你我相处这么多年,不应该早就习惯这样的日子了么?”
随后像是哄朋友似的摸摸他的头,不带丝毫的杂念和欲望。
可现在,钟浮玉却像是破了心底深处的禁锢一般,将自己的欲望和渴求毫无保留地展现在叶听澜面前。
那双眼流露出了前所未有的野心和占有欲,逼得叶听澜无路可退,连和他对视的勇气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你出去。”叶听澜无力地指了指门口,声音颤抖。
“听澜,这次我一定会让你去面对这个问题的,它必须被解决。”钟浮玉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他站在原地,血水顺着掌心往下淌,整个空气中都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你———!”叶听澜一时语塞,他看了钟浮玉一眼,深吸一口气随后掀开了被子下床:“你很好,很好!你不走我走!!”
这结界虽然牢固,但也经不起叶听澜用力一击,他一掌下去就把结界出了一道裂缝,四分五裂地结界迅速破碎,在空中化为乌有。
叶听澜连看都不看他一眼,直接破窗而出,终身一跃消失在寒冷的冬夜里。
“你为什么要跟他生气呢?他的也没错啊。”
“你也闭嘴!我是哥哥我了算!”
“哧——我是姐姐,你是哪门子的哥哥啊?这么不成熟,屁孩儿!”
“我了我是哥哥,我就是哥哥。我有义务保护你,我们就可以一直这样生活下去。”
识海里,叶听澜和叶听筠两两相望,你一言我一语地争执着。他们也只有在这种时候才有见面的时候,虽然永远都只能面对面地站着,完全无法触碰到对方。
叶听筠梳着漂亮而繁复的发髻,穿着量身定制的锦缎旗袍,看上去就是个精致而优雅的富家千金;叶听澜穿着干净的白衬衣,身形挺拔而高挑,眉宇间还有些稚气未脱之色,但俨然已经是个成年的伙子了。
这才是他们本来应该有的模样,只是因为困在同一具身体里,根本无法正常的生长,所以才一直都是孩童的模样。
“比我个子高就是哥哥了?不可能的。”叶听筠轻蔑地笑了一声,柳叶眉完成一道漂亮的弧线,话时眼眸里仿佛闪烁着点点星光:“你啊,永远都是孩子,长不大的那种,人家为你好,你还要跟人家生气,上次跟棠遇霜吵架也是,总是得罪人。”
叶听澜更生气了,插话道:“棠遇霜那次...那次我都跟他道过歉了!”
“还不是自己闷了一个多月,才不情不愿地出来的,屁孩。”叶听筠伸手冲他那头点了点,而他们仿佛站在不同时空里一样,手指直接穿过了叶听澜的额头,只能在空中轻点了两下,叶听筠随后道:“所以,这次还是交给我吧,你不行的。”
“不可以!”叶听澜拒绝道:“鬼知道你会和他们达成什么交易!我告诉你,我不允许,叶听筠,我是哥哥,你得......”
“嘘——吵死了你。”叶听筠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不耐烦地断了他的话:“我是那种会牺牲自己的人吗?还有那么多好吃的东西、好喝的奶茶、漂亮的裙子我没穿过,我才不会让自己白白牺牲呢,你就给我老老实实呆着吧!”
完,她也不管叶听澜还想些什么,继而化作一团光消失在了识海里。
与此同时,躺在江珣家中的人睁开了眼睛,看着一脸关切守在一旁的江珣,揉了揉眼睛了个哈欠。
“听筠?”江珣试探性地问道。
“这你都能看出来啊?”叶听筠从沙发上坐起来,冲着江珣扬起嘴角一笑:“叶听澜这个幼稚鬼,每次跟人吵架就会来扰你。”
江珣没有话,只是温柔地笑了笑,继而给叶听筠递了一杯温水,随后道:“扰什么,他不来找我,还能去找谁?”
“倒也是,好像只能来找你啦。”叶听筠喝了口水——甜的,细致如江珣,知道她嗜甜如命,所以会在白开水里面化一块冰糖。
江珣静静地坐在她旁边,手里捧着一本书,那书已经看了一大半了。特案处的所有人里能够耐着性子看这种生涩难懂的古籍的,恐怕也只有他们的副处江珣了。
“我......”叶听筠清了清嗓子,算组织一下语言。
“我不同意。”江珣直截了当地告诉她道,他的手指放在书上,抬起头看着叶听筠,表情温柔,可出口的话却十分坚定:“我知道你要什么,别听澜不同意,我也不同意。”
“可你们都只有一个灵魂,你应该知道这对叶听澜的影响。”叶听筠道:“至少,我觉得你应该是能理解我的,也会赞成我这么做的。”
“我理解,但我不赞成。”江珣道,他在客厅温柔的灯光里静静看着叶听筠,眸光温柔而深沉,片刻后才继续道:“因为我和他一样,非常不愿意你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