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入夜,青年高挑的身影出现在空无一人的停车场。贴了保护膜的车窗映出他严肃冷漠的脸,谁也不会想到整日里以笑容示人、平易近人的当红生祁舒阳会有这么阴沉的一面。他拉开停车场里那辆漆黑的跑车坐进去,正要关门就被一股力量拽住了门把手。
他抬起头,鸭舌帽的帽檐一点点往上,露出了一张笑吟吟的脸。时煊眉眼一弯,笑吟吟地看着他:“祁先生,这么晚了去哪儿啊?”
“人鱼?”祁舒阳一改方才阴沉严肃的模样,表情里带着些许戏谑笑容,他冲人歪了歪头,道:“怎么,要跟我出去喝一杯吗?”
“喝一杯?”时煊秀眉一挑,往车门上一靠,道:“你不是要减肥吗,怎么还出去吃宵夜了呢?”
“累了,需要放松放松。”祁舒阳故作困顿地了个呵欠,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冲时煊努了努嘴,示意他旁边坐:“走啊,一起去吧。”
“行,那我就陪你去一趟。”时煊笑了一声,直接拉开了副驾驶的门坐进去。跑车启动,发出沉重地轰鸣,带着他们二人一同驶向了岚城最繁华的夜市。
酒吧里的音乐轻柔而缓慢,在柔和黯淡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暧昧模糊,在这里并不会有人发现如今正当红的大明星毫不掩饰地坐在这里,完全不担心被人偷拍。
当然,也不会有人能偷拍他,毕竟只要他不主动开口叫人,就不会有任何人发现他的存在,他把自己完全隐藏于这座城市的正中心。
“为什么不愿意交出麒麟之角呢?”时煊单刀直入地问他。
“来做客的?”祁舒阳端着酒杯摇晃了一下,随后把酒喝下一口,继续道:“不交就是不交,没什么理由。”
“总是有点法的吧,那可是个烫手山芋,又不是什么大宝贝。”时煊端着一杯果汁,有意无意地抬头看他。
“人鱼——”祁舒阳拖长尾音叫了他一声,片刻后继续道:“每个人呢都会有自己的底线,自己不愿意被人触碰的秘密,好比我,也好比你。”
“我?”时煊眉眼一亮,表情里流露出几分疑惑,像是不理解他话中的含义一般。
“是的,你。”祁舒阳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表情格外富有深意,面对时煊那副天真无辜的模样反复不为所动,继续道:“你也有你的秘密,不想被人知道,尤其是不想被姚沛舟知道,对吗?”
“我哪里有这种秘密。”时煊轻笑了一声,用喝果汁来掩饰自己的慌乱,天知道他为什么要上这辆贼车,结果现在只能在这里饱受痛苦。
“你当然有啊,上次我就过了,你的演技是真的很差。”祁舒阳忍不住笑了,灯光映照在他的脸上,映出了他英俊年轻的面容,却在此时的环境中显现出几分莫名的沧桑与无奈。
“有那么差吗?”时煊看着他好一会儿,发出疑惑的声音。耳畔是酒吧里播放着的轻音乐,以及酒杯碰撞出的清脆声响,他盯着祁舒阳看了一会儿,然后道:“既然这样,祁舒阳,那不如我们交换一下吧。”
“交换?”祁舒阳眼眸一亮,像是提起了有兴趣一般,问道:“交换秘密?姚沛舟会允许你跟别人这么玩吗?”
“我什么时候必须听他的了?”时煊摇了摇头,对于他的法不敢苟同,他玩味地看着祁舒阳,慢条斯理地道:“他在我这儿呢,不过就是个鬼头,我的事情还由不得他来做主。”
“他是——鬼头?”祁舒阳被他这个法惊呆了,想笑,但是又勉强忍住了,毕竟把上古圣兽之一的白虎称作鬼头的人,这世上恐怕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他思考了片刻,随后继续道:“所以,你并不是人鱼?”
“你看我像吗?”时煊反问。
到这里,时煊胸前的吊坠突然开始发光,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吊坠的光芒瞬间照亮了原本昏暗暧昧的酒吧。这灯光来的措手不及,时煊本以为整个酒吧的目光都会集中到他们身上,回头却发现所有人都被定格住了。
每个人都维持着光亮前的姿势,正在倒酒的酒保笑意盈盈,手里的酒在半空中凝结成薄荷蓝色,被光映出一片莹润。
“可它和你在一起,那只人鱼。”祁舒阳盯着他胸前的吊坠道。
“我感觉到了,上次就已经感觉到了。”时煊,他伸手接住悬在半空的吊坠,只感觉到掌心一片暖意,凝望着这块吊坠,他眉眼变得十分柔和:“上次,他救了我。虽然,也有可能是希望我能好好保管他这副肉身吧。”
“所以,你其实应该问问姚沛舟,他对这具肉身做过什么。”祁舒阳,他的目光紧紧锁定在那吊坠上,仿佛能够感应到其中非同一般的东西,根本不愿意挪开目光,他:“毕竟你当年离开,是他们都不愿意接受的现实,你对吗?”
“你知道我是谁?”时煊问他。
“能猜到。”祁舒阳回答,他看着时煊,仿佛透过这副皮囊看见了藏在其中的某个人的灵魂:“如果没猜错,你应该是当年葬身于桑泽山的外勤一组组长,白面金毛九尾狐时煊吧?”
“这你都知道?”时煊有些好奇地看着他:“那怎么办,我这个秘密在你这儿不值钱了,没法跟你交换了。”
“换呗,我跟你换。”祁舒阳,在他话的瞬间吊坠的光芒逐渐消退了下去,周围又陷入了一片昏暗,音乐继续演奏起来,就连原本停下动作的其余客人也都重新恢复了原本的模样。
时煊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示意对方继续下去。
长街尽头,一盏路灯忽明忽暗,高跟鞋踩在空旷回廊里发出清脆的声响。霍知眠穿着黑色长筒靴、黑色的皮裙,显得腿型修长而笔直,皮肤也是格外白皙。
“谁!”霍知眠感应到一阵不同寻常的风,从自己的脸颊滑过,刮得脸颊生疼,她目光变得十分凌厉,刀子似的扫视过周围,最终停留在不远处的路灯上。
路灯的灯罩上,一个人稳当当地停留在上方,夜风吹起他的衣角,一段素白在空中翻飞。
在看清那人的面容后,霍知眠的表情变得更加冷漠了,她:“竟然是你。”
“我来找你。”姚沛舟的声音很沉重,表情被笼罩在一片阴影之下,没有人知道他此刻在想什么。
“送上门来找死?”霍知眠不以为意道。
“那个叫裴曼华的女人,是你在指引她。”姚沛舟完全不愿意跟她多一句废话,直接道:“霍知眠,看在泊舟的份上,我不愿意跟你计较,但是如果他还在,一定不希望看你又变回现在这个样子。”
“住口!”霍知眠手腕一翻,手里的长鞭如同一道闪电迅速朝着姚沛舟劈过去,她表情冷冷,仿佛化作刀片将姚沛舟撕成碎片,她咬牙道:“你还跟我提他?你有什么资格提他?你们两兄弟,都是混账!都该死!”
姚沛舟身形一晃,直接躲避了霍知眠这一击,他落在另一根路灯上,幻化出长枪对准了霍知眠。长枪寒光乍现,映得半条街熠熠生辉。
“他从来没有对不起你,也从来没有想过伤害你,可你一直沉浸于执念之中,你又怎么对得起他?”姚沛舟冲她挥舞着手里的长枪,一束光飞快地朝着霍知眠那头袭去。
霍知眠迅速从地上一跃而起,在屋檐上站稳,用手里的长鞭死死地抵挡住姚沛舟的攻击,道:“他没有对不起我?他答应过我要和我永远在一起,到头来却食言了,不告而别,我和孩子始终都不如你重要!”
姚沛舟表情凝重,认真地看着她,仿佛透过霍知眠痛苦的表情看见了当年她失去爱人、独自一人生育抚养霍长宁长大的场景,对于一个女人来实在过于痛苦。
“那也不是你胡作非为的理由,霍知眠,我已经纵容你太久了。”姚沛舟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慢慢亮出了长枪,他周身萦绕着白色的光芒,神力汇聚在长枪之上,朝霍知眠袭去。
霍知眠眉峰一凛,挥舞着手里的长鞭与他缠斗在空中。
原本沉入寂静黑暗之中的岚城被他们照亮了半边天,映出一片亮眼的白。白虎的法相在半空中显现,与空中那只通身漆黑的三尾狐狸斗在一起,互相碰撞,发出阵阵沉闷的嘶吼。
人族生活群居的场所得益于棠遇霜布下的结界才勉强没有受到影响,所有人尚在睡梦中,完全不知窗外正在发生些什么。
可不受庇护的公共交界处就不一样了,生活在阴暗处的妖族受到了强烈的力量吞噬,痛苦非常,他们不停地在地下翻滚着,发出阵阵痛苦的哀鸣,不出片刻就变回了原形,更有甚者已经逐渐失去知觉,彻底晕了过去。
“你男人去找那只狐狸了。”祁舒阳看着窗外不远处那一丝光亮,微微眯起眼眸道。
“迟早要做个了结,长痛不如短痛。”时煊自顾自地喝着服务生新送来的酒,完全不在意外面发生了什么。
祁舒阳颇为意外,问道:“那是你的同族,万年前应该是受你管辖的,你就不能管管她?”
“管不了管不了,狐族向来都是各自清理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时煊摇着头轻笑了几声,指尖点了点酒杯的边缘,继续道:“更何况,我现在这样子,谁还认我是那个狐族老祖宗呢?”
“倒也是,落难凤凰......呃——”
祁舒阳还没完,就被时煊一个笑眯眯地眼神遏制住了,后者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慢条斯理地道:“你再废话,我就把你的秘密出去。”
“Ok, fine。”祁舒阳做了个闭嘴的动作,非常迅速地选择了不话。
“我真诚地建议你把麒麟之角交出去,毕竟这样你能多活几年。”时煊一脸认真地看着他道。
“不可能的,我答应过女娲,这件事情我是一定会自己完成的。”祁舒阳摇了摇头,也不知是不是喝酒的缘故,他的脸色比昨天要红润一些,他:“即使,我这条命交代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