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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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 70

    雷雨交加的夜晚——

    “医生,帮我向所有干部下达指令,军警也好、敌对组织也罢。在日落之前,把他们全部都杀光……不顾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只要是反抗港口黑手党的人,杀光、杀光、通通都杀光……”

    平躺在床榻上的老首领用沙哑的声音疯狂地喊着,神志已然不清,就连此刻早已快要临近凌时分都不知晓。

    日头,早就落下了。

    这段日子以来,他感觉身体似乎轻松了不少,以为自己在一点点好转、一点点复活、一点点达成不灭……

    然而今日,身体骤然间变得无比沉重痛苦,甚至于快要无法维持住属于自己的精神意志。

    没有精力去认真思考自己的身体究竟发生了什么,身体在本能的危机意识趋势下,他预感到了自己所一直恐惧的死亡。

    所以,在走向最终的结局前,他要下达最后的指令,哪怕拖着所有一切和他一起下地狱去。

    “您的这个要求,并不合理。”

    床边站着的受他所信赖的私人医生是这么回答他的。

    但是,是否合理,已经不重要了,无所谓,通通都无所谓……

    “我们这边死了多少人都无所谓……杀,给我杀……”

    只要能把一切反对他、反对港口黑手党的势力除尽就好。

    “是,我明白了,首领。”

    这是,他所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手术刀犀利而精准的划过,伴随着喷洒而出的血液。

    床榻上之人的呼吸就此终止。

    “首领因病去世了,留下遗言,将首领之位传给我。”

    森鸥外一边摘除自己染血的手套,一边缓缓转过身来,同样沾上了斑斑血迹的脸看向房间的落地窗前站着的少年,此刻神情中毫不遮掩的黑暗可怖与刚刚温文尔雅的医生形象派若两人:

    “而你就是证人,没问题吧?”

    静静伫立于窗前的太宰治沉默不语。

    其实也无需多此一举地询问,毕竟迈出这步后,就必然没有回头路了。

    这时,伴随着吱呀吱呀的响声,房门被推开。

    赤松源缓步走入,看了眼床榻上已经断气的港口黑手党首领,基本便知道……这件事稳了。

    森鸥外淡定从容地朝她笑了笑:“计划进展得很顺利。”

    ……

    港口黑手党首领骤然离世,凭借着其临终前的遗嘱,身为首领私人专属医生的森鸥外成功上位,成为了新一任港口黑手党首领。

    对于这么个意外的结果,整个横滨地下世界也是众纷纭。

    而港口黑手党内部,有忠实的先代首领派怀疑是森鸥外暗害了首领,只是在森鸥外精准的割喉技术和赤松源高超的配药水准的配合下,尸检结果显示无论是外伤还是内伤都查不出有被人动了手脚的端倪,使得这些人拿不出有力证据;

    同样也有早在现代首领病重后,便觊觎首领宝座的高层提出了质疑,他们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首领竟然会在临终前将首领之位传给了区区一个私人医生。难不成当真是神志糊涂至此了吗?

    其实,到底,太宰治的证词也不过是给森鸥外上位涂上一层名正言顺的表漆,至少让森鸥外表面上处于正统的制高点。

    先代首领的尸检没有任何问题,而对于太宰治的证词,的确无法证明是真的。

    但同样也拿不出证据证明是假的,那么便也无从把谋逆篡位的帽子往森鸥外的头上扣。

    至于这个证词是否真的有实质性作用……其实并不重要,或者并没有意义。

    因为愿意去选择相信的人自然会就此作罢。而不愿意去选择相信的人自然也会继续别有二心。

    正如当森鸥外和赤松源缔结了婚姻关系一事在港口黑手党宣布后,也是议论纷纷。

    支持者认为也许是这二人一同工作的这一个月来当真生出了感情,反正这也是俩人间的私事;

    中立者则觉得或许是森鸥外看上了赤松源的才能。毕竟这一个月来赤松源曾一度把病入膏肓的先代首领调理得气色颇为不错,有了先代首领这么个前车之鉴,森鸥外怕不是会更加注重自己的身体状况;

    反对者自然是怀疑这俩人早就暗中勾结到一起了,怕不就是这二人狼狈为奸暗害了了先代首领。

    但无论怎样,先代首领去世已成定局,有名有实地掌控住整个港口黑手党才是当下应该专注的事情。

    顺利继位后的第二天,森鸥外便和赤松源去区役所填写了婚姻届,正式成为了名正言顺的夫妻。

    同时也动用了点手段,给太宰治这个并不存在的黑户造出了一套个人资料,使得这个人是真实存在的。毕竟曾经的津岛修治已经在社会属性上被判定为死亡了。

    除了签婚姻届,顺带着把太宰治的领养手续给办了,成为了法律意义上的监护人。

    区役所里——

    新婚夫妇二人在那张代表着伴侣契约的婚姻届上签下自己的名字,赤松源的名字也从这一刻起变成了森源(Mori Minamoto)。

    心情颇好的森鸥外甚至趣地问一旁恹恹地趴在写字台边的太宰治,要不要把名字直接改成“森治(Mori Osamu)”,一家人就要整整齐齐的嘛。

    果不其然遭受到了太宰治两眼黑洞地凝视,在太宰治即将日常性地张嘴开启对森鸥外的毒液喷射攻击时,源适时微笑着出手捂住了那张能毒死个人嘴……今天好歹是她结婚的喜庆日子,稍微给她的新郎官一点面子吧。

    伸出的手是她惯用的左手,而此刻左手的无名指上,象征着誓言的婚戒闪着光亮。

    森鸥外不禁心头一动,也缓缓举起了自己的左手。

    两枚戒指闪动的光亮交相辉映,二人也在默契地同时看向彼此时,相视一笑。

    这对婚戒是二人一起挑选的,外观看上去并没有多奢华夸张,款式甚至算得上简约。而戒指的内侧,也刻上了各自的名字。

    当初在店里刻字,森鸥外告诉篆刻师傅,他名字的罗马音鸥外(Ogai)时,源却是表示——

    【还是刻“林太郎(Rintalou)”吧。】

    感受到了源对于这件事的一种别样执着,森鸥外也遂了她的意,欣然在他的戒指内侧刻上了“林太郎(Rintalou)”而非鸥外(Ogai)。

    这世上,只有两个人会以林太郎来称呼他,一个是他的异能爱丽丝,爱丽丝某种程度上而言等同于他自己,所以也是他在自己称呼着自己。

    那么,除了他自己外,还会这般呼唤他这个名字的,就只有他的源了。

    从欧洲那场樱花季的幻梦到如今这张签署着各自名字的婚姻届,竟然已经过去了十年的光景,用十年走到了这一刻。

    “今后还请多多指教,森夫人。”

    “也要请你多多关照啊,森先生。”

    ……

    横滨陆上交通枢纽横滨站,附近的幽深的巷子里——

    血的味道弥漫在这个狭窄的空间中。

    确定了几步远处的黑衣人已经丧失了反击的能力后,源也将手中握着的枪收回了风衣口袋里。

    “这位……不知道酒名叫什么的先生,麻烦您回去后告诉朗姆先生一声,就我跳槽了。”

    眼前的黑衣人,是来接她回东京的研究所的。

    “啊,其实,辞职明什么的我不应该上报给朗姆先生。毕竟我的上司从来都是津岛先生,津岛先生那边不会有意见的,所以,放心地去汇报吧。”

    源微笑着用轻松的语气如是着。然而内心却是既松了口气又有一份难以言喻的愈发沉重。

    一个月前,在与森鸥外重逢的那一刻,她心中生出的大胆想法就是……让港口黑手党为自己保驾护航,以首领夫人的身份。

    这是当下唯一能解救她的办法。而她之所以做出这样的决定,也是出于两方面的考虑。

    一来,横滨是个连政府势力都渗透不进来的高度自治之地,更是异能者们集中的战场,涉入这片区域对于那个组织来绝非明智之举。

    身为二把手的朗姆本就正在组织内部搞着大动作,这种时候把身为港口黑手党首领夫人的她抢回去或者直接解决掉,会引发不必要的麻烦,得不偿失。

    二来,她当初出发来横滨前,在研究所有得到消息,一个在组织里代号为雪莉的天才少女即将从海外回归并接手这项研究。

    据这位天才科学家在海外只用了一年的时间,进度就抵得上她这六年的研究……嘛,虽有她故意磨洋工的因素在。

    但无论怎样,比起她这个本就是被租借来的合同工,雪莉这位比她实力更强而且还是酒厂体制内的编制人员都比她更具备价值吧。朗姆只要脑筋正常,就应该知道当下的最优解是什么。

    最优解吗……忍不住轻叹了一声,真是的,她这是被他给传染了吗。

    她很糟糕,真的很糟糕啊。

    作为妻子,这段婚姻并非充满了她的真诚。

    作为首领夫人,她却是把港口黑手党当成了保护自己的工具。

    而她从此刻起,要做的大概就是……

    把港口黑手党发展得更加强大啊,和她的丈夫一起。

    因为这下,真的是一体的了啊。

    ……

    诊所——

    “森先生为什么会选择和源夫人结婚呢?”

    太宰治一边捣鼓着药柜里的瓶瓶罐罐给自己胡乱调配安乐药,一边问向那边写字台前正看文件看到头秃的森鸥外。

    那天从区役所走出来后,森鸥外便带着些许得意地告诉太宰治今后要改口称呼源为森夫人了。

    太宰治自然是不愿意让森鸥外如愿,鸢色的眼珠子鬼灵精地转了几转后,满嘴甜地对源叫着源夫人。

    【太宰君……还是叫森夫人会比较好吧……】

    【哪里好了,将来你们要是离婚了,我还要再改口回来,多麻烦。】

    【太宰君!】

    听到了太宰治提问的森鸥外终于把自己从那堆文件里刨出来,一脸纯良地道:“当然是因为爱情啊。”

    对此,太宰治面无表情地回了对方个眼神……骗鬼呢你。

    “嘛,爱情的确是有的,源确实是我最爱的女性,但是……爱情和婚姻,从来都不是能够完全对等的啊。”

    紫红色的眸子一点点变得幽深起来,森鸥外的嘴角边扬起一抹别有意味的浅笑:“如今我接手的是这么一个混乱的烂摊子,我需要一位有能力的贤内助同我并肩作战啊,而且还要保证她绝对不会背刺我,能够令我放心。源非常符合我当下对妻子的选择标准。更何况我们之间本就有感情在,这简直太完美了。”

    仅仅到此为止的答案并不能令太宰治满意,进而继续发问:“为什么会觉得源夫人绝对不会背叛您呢,森先生?”

    直指问题的核心,森鸥外眼中的神色再次沉下了几分,唇角扬起的弧度也更加耐人寻味:“因为在这世上,有求于他人的人,是最不容易背叛的。”